一棵树
罗宝琴
(十六)
看戏
薛立军最终还是寄出了由他牵头写的状告一棵树村支书刘玉海的联名信。还是那条沙石路，薛立军今天却觉得特别漫长，口袋里的告状信像一块千斤石压在他的心上。他并不是不矛盾，正如余志福说的那样，一个村的十连九亲，打断骨头连的筋，如此这样，许多东西羁绊着他。但做为精明人的他，他对村里的许多污垢看得比别人清，知道的比别人多，这让他没有办法装聋做哑。在一棵树这个地方，他不出头再没人出头了，他不主张正义，正义将得不到伸张。最关键的是，因为抗税，他被殴打被拘留被罚款，他咽不下这口气。当然，他始终明白，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他有一种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的悲壮，必须做好过五关斩六将的准备。这个年过的，对于一棵树的人们来说，注定不同与往年。刘贵贵买回的彩电，让那些从来没有出过村的人，看到了外面的红男绿女花花世界。至此以后，没几年的时间，彩电已然成了大姑娘们出嫁时必备的物件。因为一台彩电谈崩了的婚事大有人在。更不同的是，正月十二这天，暴发户薛立军为全村人请来了一班戏，据说这戏班唱得不错，无论是潮歌热舞、还是二人台小戏演得都好，行话说，戏班的班底压着好货。二人台，又称“二人班”，是流行于内蒙古中西部及山西、陕西、河北三省北部的戏曲剧种，因其剧目大多采用一丑一旦二人演唱的形式而得名“二人台”。演出地点选在村小学的操场上。操场西面的土台子是建校时就搭成的，台子坐西面东，三堵墙围着，朝天露。薛立军的大小子薛建设带着一茬茬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帮剧团人安排吃住，布置舞台，一切张罗的板正腔圆，得得当当;余庚则带着一茬茬十七八岁以及更小的孩子们，帮忙搬道具清理垃圾，去外村通知人，红火的找不见个扣门门;成年人六歪子更是忙前忙后，不停歇地张罗这操心那，这是他的性格，虽然有的时候他的付出毫无价值，但他喜欢这样的全村乍乎，尤其是为他哥薜立军的事业营造声势。高原上天气冷，这个时节每天只有午后的几个小时暖和一些。吃罢前晌饭，人们就开始往操场上聚拢，家家户户几乎是老少倾巢，搬着凳凳夹着垫垫候在戏台下，等待演出开始。那些个每天猴猴在娥子家看电视的一伙人，也都舍了连续剧，跑来看戏。邻村上下，三里五村的人们接到消息，也来了不少。唯独刘玉海心不宽，气不顺，脾胃不安分。他听着从操场上传来的热场音乐，赤红脸越发憋成紫的了，他没好气地甩上门，命令道:“一个个都给老子听的，谁也不能看戏咯！”命令完了，他才发现，家里除了自己只剩下老婆一个人了，两个小子刘安刘满还有两个女子刘大红和刘二红早跑得没影儿了。“早你妈的都跑了，你就能管住个我，你还能管了个谁？”老婆小声嘟囔着，她也想去，但又不敢违拗丈夫，只能小声发几句劳骚。按说刘玉海的性格脾气并不暴燥，他遇事冷静谨慎，场合上不轻易表态，遇到问题时不随意发言，他是那种藏得住沉得稳的人。可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薛立军的风头出得太大了，大得把身为村支书的他给盖没了，他忍受不了薛立军给他看的颜色，更忍受不了全村人将要轻看他的眼色和脸色，在一棵树村，他是至高无上的！是最具权威的！中午的时候，天气越发暖和，初春的阳光款款地挥洒在戏台上下，没有风，音箱里的歌曲稳稳地浑响在操场上空，婉转而悠扬，欢快而动听。戏一开场，台下的观众就被带了进去，叫好声鼓掌声一浪高过一浪，看来，这戏班子是请对了，钱没白花，不赖！此时此刻，薛立军坐在舞台下面，他身边留了一个最好的空位，凡是有人走近这个位置时，他都要放高音量解释道:“这是留给刘玉海，刘书记的。”他的身边围坐着村子里上了些年纪的男女乡亲，他面带微笑，不时地和身边人打着招呼，并适时地散上一圈儿烟卷儿，整场中，他是最有光环的那个人。薛立军并不专心看戏，他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四下里踅摸刘玉海，直到好几个节目演完了，他才在人群中发现了刘玉海，于是他站起身来，招呼刘玉海过去，刘玉海也没推让，三两下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薛立军特意为他留的空位上。“这闹球的，把好节目也误了，唉，烂事没完，连场戏也看不好。”刘玉海坐下来就解释说。“你能来，就是给老兄我面子拉，刚开始不大一会儿，好戏还在后头了。”薛立军给了刘玉海一个很舒服的台阶下。刘玉海很明白，他来与不来，对薛立军来说影响不大，而在于自己却很有影响。虽说薛立军给他上的眼药，着实地让他感到不舒服，但他必须在全村人面前拿出书记应有的姿态。人家薛立军作为一个普通村民，能够舍得花钱，为全村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作为村支书如果不支持，不捧场，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置气归置气，他考虑再三，还得咬着后槽牙来捧这个场，喝这个彩。薛立军则另有一番心思，他虽然在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凭借勤劳睿智机会和运气一冒成了全村的暴发户，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了也心疼，但今天花这个钱，完全是为出一口气。去年秋天的那件事，根儿还是因为他带头抗税的原因，不旦他自己，他还带害了余志福，两个人被当众带走，被刑拘了半个月，被罚走了五百块钱…他之所以要给全村人请来一台戏，他是要让刘玉海以及和刘玉海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乡政府里的人村子里的人看看，他薛立军并不是抠钱佬，他之所以带头抗税，他抗的不是真正的税、正常的税，他抗的是不公，是不平，是有些人的为所欲为。同时，他也是用行动向全村人说明一个道理，摆明一个事实。刚才，直到演过好几个节目，他都没看见刘玉海的身影，只看见其他几个村干部，躲在离他老远的人群外围，不肯近前。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他并不感到失望，他觉得这台戏在全村乃至三里五村所带来的大响动，就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断定，刘玉海迟早是要来的，他来的越晚，越说明自己的这个眼药给他上疼了，他得缓一会儿。后来，刘玉海真的来了，这让薛立军暗中得意自己的判断，这么多年了，他太了解刘玉海了，以刘玉海的圆滑老道，他是不可能不来的。牧童一出场，人们就认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角色，这演员太有功底了，唱念做打“四功”了的，虽然不能说，功夫惊世骇俗；唱腔醇厚优雅；表演质朴大气；扮相峭拔惊艳。但一亮相人气立马爆棚，使得对传统小戏不感兴趣的年轻孩子们，不觉间也被吸引，竟然看的津津有味。村姑的扮演者，同样很不简单，同样如行云流水般地一气呵成，给人一种美的享受，这对于山乡僻壤的人们来说，不是大餐，是盛宴。台上的村姑和牧童一唱一帮，台下的观众却惊奇地发现，这两位演员长的怎么像一个人似的，五官、形体、动作是那么的一样，包括每一个流眉顾盼，启唇微言都是那么的神似，虽然扮着相，但不难看出其漂亮美丽动人的本真容颜。这容颜对于台下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似乎并不陌生，越看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两个女子会不会是大花和二苗呀？”有人开始猜测。“没听说呀，要是这姊妹两回来了，咱们早就应该知道了的。”“也不一定，也许人家是故意保密了，最后给人们个惊喜。”台上的《牧牛》越演越精彩，台下参与猜议的人越来越肯定，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淹死在草坡上暗沟中的寡妇二苗妈，想起了她留下大花、二苗、三草，名字一个比一个轻溅的女子，可想而知，当年寡妇两口子是多么轻视嫌弃他们生的三个女孩。二苗妈死后，三个小女子，没有劳动能力，虽说生产队有救济，但三亲六顾都不愿意领养，那年头，自己家还一大帮了，顾不过来的顾。送人吧，大花和二苗又都十多岁了。不生养的，缺孩子的人家又嫌大，不要。只有三草小点，被草地的一个牧民亲戚领走了。演完《牧牛》，又穿插了两个独唱。台下的人们开始刨根问底，问刚才那两个演员是不是大花和二苗。戏班是薛立军请来的，人们自然都问薛立军，更有着急的干脆跑到后台亲自验证去了。舞台下左角边，坐着一群半大孩子，以余庚为首，余庆和娥子也在其中。这帮孩子根本不知道大花二苗是何许人也，所以只管看他们的戏。最后，上演了一出压轴戏《压糕面》，剧中的杏花和二小子还是由刚才演村姑和牧童的那两位演员扮的，小戏依然精彩，观众依然看的赏心观的悦目。台下的这帮孩子，大的已有十七八岁，最小的也有十四五岁，准确地说这是一群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这群孩子日常驰骋在广阔的田野里，玩耍在村街巷道中，他们随时可以观察动物天生的爱恋和单纯的温情，观察生命的客观延续，他们的性灵已经开启，对男情女爱已然走出了蒙昧无知的状态。爱情是美妙的，在于它能给人带来愉悦，带来幻想，带来谁都抵抗不了的激情和勇气;爱情是迷人的，它同样能给人带来痛苦，带来煎熬，带来那种焚烧人的意志，毁灭人的生命，哪怕九死一生也要肝脑涂地的痴迷和颠狂;爱情更是伟大的是永恒的，爱情带给人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力量不啻与天上的雷电闪灼，地上的波涛汹涌;千百万年甚至更久更久以来，生命之所以得以延续的根本，就是缘于儿女情长，男欢女爱的爱情。牧童和村姑，二小子和杏花，唱词道白撩情逗意，表情动作含情脉脉彼此依依，台脚下的这些心已怀春的少男少女们不由地脸热心跳，呼吸暗暗地加快了一些。众人没有看走眼，那两个身怀技艺的女演员，正是二十多年前跟着晋蒙边际一个叫“饮马河”的私人剧团，学艺求生的大花和二苗。回想当年，人们的心再一次被伤痛所触及，忆一场，哭一回…大家为这两个苦命的孩子扼腕叹息悲伤不已的同时，也为她们苦尽甘来，能有今天而感到庆幸甚而是羡慕。短暂的相聚相叙乃至相约之后，团长大花带着妹妹二苗，乃至剧团二十多人的摩托车队，一溜向东奔下一个台口去了。上弦月已然是白亮如洗，余庚躺在月光下的撒花炕布上，觉得自己的心境渐渐扩大，白日里二人台小戏中的男女情爱，像这月夜一般充满了絮语，轻轻呼唤着他那颗十八岁的青春之心，那种美妙如此生动，就像院子中有声的夜伏动物一样，打着响鼻，充满了无数蠢动的欲念。他已不是第一次想起了娥子，在这静谧的月光下，在月光的抚罩中，他曾经有过的欲念突然活跃起来，他满怀思念的心境和来自青春蓬勃的身躯灵犀相通，他感到神秘莫测的震颤在传递，无法捕捉的渴念在悸动，那种叫作爱情的精灵无法抗拒地告诉他，他清晰无误地爱上了刘春娥。娥子是全村最好看的女子，乌黑的头发从来都是那么干净整齐，大大的额头时时彰显出爱打抱不平的正义，眼睛不大但很灵秀，眉毛不浓不淡，不是很弯，眉尖处向上一挑，显示出干练果决，嘴巴翘翘的，整个脸部表情充满个喜兴，身材不高但很挺拔，走起路来，动作潇脱，又不失女孩子的娇柔恰好。总之，在余庚眼中，娥子的全身上下哪都长的恰到好处，让他看了舒服、得劲、动情、上心。当然在少男少女的感情中，更多的成份是说不清为什么，却就那么准确无误地爱上了。令他发愁的是，比他小两岁的娥子眼下还是个学生，他能表白吗？再说了，以娥子的家庭条件，以及在村里众后生中追星捧月的地位，会看上他余庚吗？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入了云层里，屋里院外陷入了黑暗中，窗外鸡窝里的几只鸡子不知受到什么惊扰，叽喳尖叫了一阵，也许是追风和追日在捣乱了吧？
(待续)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具体细节电话或微信沟通
联系电话：13343811328 微信：shuai_pengju
重要通知
即日起，平台开始发放稿费，具体措施：点击量以七日计，500点为基准，发放10元稿费；1000点30元，1500点40元，2000点60元（作假者剔除），中间点数不计，参赛作品除外。特别优秀作品直接选入《文学百花苑》杂志，免费赠送样刊。此为试行草案，在新规定未出台之前按此标准执行。
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文学百花苑》杂志社决定举行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4月1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九十，评委占百分之十。90+10=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文学百花苑
联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