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连载』何哥《兰心曌》（六）
《兰心曌》（六）
12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偶尔会冒出没来由的想法，而且一直惦记着。
兰心就是这样。
有天放学回来，她忽然对着我说：“老公，我想吃猪蹄了，往天你说的，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就是天上的星星也给我弄来，还算数吧？”
我知道她可能是怀孕的原因，想吃点别样的东西并不奇怪，我说：“来我看看，哪颗牙齿想吃，我们把它挑了。”
兰芯娇笑道：“你嘲笑我？我是真的想吃了！到底算不算数？”
我说：“好好，算数，等忙过了这两天我就去弄来，让你吃个够。”
可是两天后，我竟把这事忘了，兰芯指着我说：“你的猪蹄呢？”
“啊！”我惊醒起来，立刻说：“明日是星期天，我去镇上买回来，顺便带些煤砖。”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弄好了早餐，然后推上自行车出发去了镇上。
学校出门后有一小段坡要爬，然后才是大道。坡的两边全是树林，昨夜下雾后，树叶上积满了水，走在道路上只听见水从树叶上掉下打在其它枝叶上叭叭地响。上了大道路就好走多了，而且过一会儿就是下坡路，我使劲地蹬着自行车，巴望着早点赶到目的地，风在耳边呼呼地响，耳和脸冻得生疼，下了坡后再翻过一道山梁就到了镇上。
今天镇上赶集，人特别多，特别嘈杂，有卖打药的、卖农产品的、卖服装的……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顾不上看热闹，我赶紧奔向集贸市场，在猪肉摊上买了一前一后两只猪蹄，称上一些海带，一起包好了放在自行车后座的背筐里，转身再去煤建站买了几十块煤砖。
做完这些已是上午九点，于是又风风火火往回赶，我一定得在十点之前赶到，不然我家那位拿什么来吃呢？
可是，来时容易回去时就难了，车架上加了几十块煤砖，自行车重心发生了改变，行走时，不但吃力，还必须側向控制车身。
我小心翼翼在路上走着，汽车一辆又一辆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此刻，我多么盼望有一个熟人朋友和我同行啊，可是我一路左看右看，就连鬼也没看见一个，虽然是大冷的天，一半路后早已汗透衣背。我把车靠路边放着，脱下外套，忽地一下凉爽起来，然后再推起车继续赶路。
十点不到，我还真回来了，我心里一阵欢呼一阵高兴，一切的努力瞬间变得是那么具有意义。兰芯在门口把我接着，脸上挂满了盈盈的笑容，嘴里说：“辛苦了哈，先喝口水！”
别说还真是渴了，我接过水杯大口喝了起来。
卸下东西后，我立即做起饭来，兰芯抢着要弄，我把她扶到一边说：“我一个人就行，我的公主，你在这里坐着，或去外面走走，别惊着了我们的宝宝。”
兰芯说：“那好吧，我去外面，里面煤气太大。”
我说:“快去快去，一会儿饭好了我来找你。”
清炖猪蹄是我的拿手好戏，这个做法还是我从嫂子那里淘来的。
先把锅中放入适量的水，水开后放入猪蹄至变色后捞起沥干水分。再在锅中加入清油烧到三成熟，迅速放进冰糖，倒入猪蹄翻炒，成红棕色后，加入调料和黄豆，添水焖煮， 一个小时候后，清炖的猪蹄就出来了。
煮好饭后，兰芯仍没回来，我去校园里找了一圈不见踪影，再折则回来时，却听见兰芯哈哈的笑声，原来她在冯老师家里摆龙门阵呢。
到了冯老师家里，她老婆立即抽凳子叫我坐，我说：“不用了，我是来叫兰芯吃饭的……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冯老师接过话说：“我们刚说到教办主任的趣事，你就来了。”
我说：“这样啊，你们胆子也特大了哈，敢说领导的坏话。”
“屁，怕他，就你胆小，你不知道他就要下课了？”冯老师的老婆说。
这些没根据的话我是不信的，我当然希望他倒霉，但是我又不能对倒说，因而转换话题说：“我到处找你，饭都冷了，回去了……你们到我们那边一起吃吧。”
冯老师说：“不了，我们就快好了，那你们快去吧！”
从冯老师家出来回到屋里，兰芯首先就揭开锅盖，看见锅里色泽鲜美的猪蹄和晶莹剔透的汤汁，讶然呼道：“哇，真好，看着就想吃了！”
然后，兰芯又回头看着我说：“给陈孃舀一些吧，有这么多，她一个人也是难得做。”
我说：“也是，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
于是，我拿出碗给陈孃舀了一碗叫兰心端了去。
陈孃感动得不得了，从她家里一直追到我们这边，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还个一劲地夸赞做得地道。
我和兰芯忙着叫她坐，她说：“不了，锅里还炒着菜呢，待会儿再来。”
我们围在桌傍吃着饭，开始的时候我给兰芯夹了一块猪蹄，她一边吃着，一边说：“嗯，好吃，这猪蹄烧得真是鲜香脆嫩！”
我笑着，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说：“好吃吧，今后再煮给你……”
实在说，不仅因为兰芯，我看到我的劳动成果受到了赏识，我是非常的骄傲，，兰芯高兴，我也高兴呢。
13
果然，冯老师两口子说的不是空穴来风，之后到处都传开了。
“教办主任遭啦！”
“文主任被抓啦！”
这是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区教办主任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啻是冬天里的春雷，教师们无不弹冠相庆。
这个文主任，原来是民办教师，据说教书有一套，那年上级落实民办教师待遇，一转身成为工办教师，不知是因为祖坟上冒了青烟，还是什么原因，不久，摇身一变又坐上了区教办主任的头把交椅，下辖五乡一镇。
头把交椅坐了就坐了吧，谁知他又搞了个什么教育改革，领导大换血，教师离乡，年青人支边。
要真是出于公心倒好，可背后的交易却令人神共愤，有钱有势的安之若素，无依无靠的只为菜板上的肉仍人愚弄，从这个乡调到那个乡，年年如此，年年伤心，无处述说。
还听说，文主任有个儿子在镇上教书，好像是顶缺上的，有一年，师校分配了一个毕业生下来，这是唯一的一个女生，这文主任就起了私心，有意安排她到了镇上教书，后来托校长做媒，这女生并不买账，可是不久后又同意了，一朵鲜花就这样消失在万里晴空下。
到他儿子结婚的时候，光喜宴就办了两天两夜，领导吃完了，再是教师，可谓火树银花不夜天，盛况空前呢。
星期天晚上，上面的正式文件下来了，校长召开了周末会议，校长首先宣布了上级决定：
“……任命田文宝为教办主任，免去文思远（注：文主任）一切职务，开除公职……”
校长的话音一落，会场里立刻爆发出了哗哗的掌声，大家如释重负，争相议论着，新的领导上台，人们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光。
校长微笑着，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总结了一周工作，安排了下周主要工作内容。
这一次周末会时很短，校长心知大家的心情，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刚好晚上八点，梁老师悄悄地告诉我说：“老何，下来到我那里集合哈。”
的确，今晚大家都很高兴，这样的时候怎能不挥霍一下呢？对梁老师的提议，我们是心照不宣，面对梁老师满面笑容，我重重地点下了头。
我们打牌的时候，大家仍然意犹未尽。冯老师很生气地鞭笞道：“现在有些人实在不像话，简直都搞乱了，弄得人心寒，不过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学校的校长，因为贪恋一位女教师的美色，结果未尝心愿……”
“喂，老冯，该你出牌了，调主。”
“好，黑桃3。”
冯老师出过牌后，我催促道：“冯老师，接着说。”
“噢，你猜怎么着？这位校长编造一大堆谎言告到文主任哪儿，这文主任刚吃了人家，听说居然有如此的教师，一声令下，第二年就把女教师的丈夫调到一个最偏远的乡上教书，那位女教师也难逃厄运，被下放到村里任教。”
我问：“没了？”
冯老师道：“没了。”
想起去年有人整我，我愤恨地说：“他妈的，这些狗日的人面兽心的东西，就是该修理，抓起来杀了也不为过！红桃A！”
老梁道：“哎呀，你们说的啥哟，陈芝麻烂谷子，就你听得津津有味，那个不晓得。人家活得好好的，咋样？”
我暗道：“是啊，能咋样？倒了一个文主任，还有李主任，王主任……谁知道，何日才能安生！”
但是，转而又想，就像龟裂的田地，下场一春雨打一场雷，总比没有的好……至少老师们可以有一段时期的休养生息。
这天晚上，我们也不敢耍很久，因为第二天还有课，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就结束了，哪知道第二天还有一件更大的是发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