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相对论 | ATM机旁的夺命血锤-下

五．他是谁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遇到那个人，想到他，我就恨不得立刻敲碎他的脑袋。

这个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曾经在酒吧里嚣张跋扈，他一生的轨迹，竟然和我有着两次重叠，如果说第一次让我尝尽了羞辱，那么这一次，我要他血债血偿。

在医院的走廊里，他正在打电话，我看到他走出来的病房，是一间脑科重症监护室。

我耐心地等他离开后，悄悄潜入了那间病房。

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人，她的神智有些轻微的涣散。

我假称自己是男人的朋友，向她打听到了男人的手机号码，她甚至完全没有怀疑。我觉得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默默地准备了腹稿，拨通电话的那个瞬间，我的心简直跳到了喉咙口。

“陈先生，你还记得我么？”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如同嘶哑的夜枭。

“你是谁？你打错了。”他打算挂掉电话。

“等等，陈先生。”我继续说道，“我手上有你的秘密，我想见你一面。”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的女朋友都告诉我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今晚，驾着红色机车的侠客即将再度登场。这个城市就是我的沙场和舞台。机车侠客，我终将以你之名，带给这个城市新的正义。

我躲在街角的灌木丛中，看着那个男人毫无防备地俯身在机器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我抽出了那柄铁锤，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铁锤重重地落下，男人的头上盛开出一朵悲伤的花蕊。

我像发狂一样，将他拖到暗处，骑坐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脸狠狠地落下铁锤。

想不到吧，你对我们做出的事情，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一下，两下，混合着皮肤组织的血液溅射在我的脸上，我在腥甜味道中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我将手中的锤子丢到草丛里，慌张地骑上红色机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后记：英雄的妄想

“队长，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作案凶器。”刑警小王举起手中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把沉甸甸的铁锤，上面印着斑斑血迹。

刑警队长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从前段时间发生的三起抢劫案到如今的谋杀案，尽管具有相似的案发地点和作案工具，然而这一次的案件明显不同——被害人不再是衣着华贵的女性，而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性，而犯罪动机也从谋财升级为害命。他觉得罪犯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这是一种犯罪升级。

“被害人的面目被完全毁坏，这说明犯罪嫌疑人显然蓄谋已久，甚至对被害者十分熟悉，乃至怀恨在心。”蔡队长翻看着中年男尸口袋里的证件，上面写着被害人的姓名，陈煜。

“小王，调查受害者的社会关系，重点了解他最近和什么人发生过冲突等。”

“是，队长。”

“队长，我觉得还有一种情况，”一直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法医突然站起了身子，“会不会有人在模仿作案，最近媒体上关于‘机车侠客’的报道很丰富，如果有人想借此机会，伪装成抢劫案的作案方式来实施犯罪，再将罪行推到‘机车侠客’的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蔡队长陷入了沉思之中。从前三起案件的现场来看，犯罪嫌疑人都是随机选择受害者，几位受害者在生活中也没有任何交集；然而根据凶杀案现场的监控录像，在临近作案时间前，已有多人在ATM机取款，其中不乏衣着华贵的女性，均未发生异样，而最终受害人是一名中年男性，这意味着犯罪嫌疑人在有预谋地等待受害者出现。这是一场精心伪装成系列案件的凶杀案。

经过一番慎重的讨论，警方将重点嫌疑人确定为江城南鸾区光明影院的员工丁勇，据影院附近的居民反映，丁勇总会骑着一辆红色机车在深夜外出，行踪莫测。

当警方抓获丁勇的时候，他正在车行仓库的小屋里，叫嚷着自己才是这个城市的超级英雄。细心的法医采取了丁勇房间里的指纹，和凶器铁锤上的指纹进行比对，发现出入甚远，然而另一个指纹却完美无缺地吻合，他将比对结果拿到丁勇的面前，起初丁勇不敢置信，随后他猛地摇摇头，流下眼泪来。

警方最后在天桥下找到了壮壮，准确地讲，是壮壮的残骸。情绪异常激动的他驾驶着摩托车一路狂奔，经过湿滑桥面时刹车失灵，冲出了桥下，当场殒命。

丁勇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收押处置，等候审理。警方为他安排了精神鉴定，经由医生确诊，丁勇的妄想症状，正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现。他自认为超级英雄行侠仗义的“壮举”，是一种受到社会刺激后的心境障碍。

壮壮模仿“机车侠客”的手法进行犯罪，将酒吧中欺侮自己的陈煜单独约出，然后驾着租来的红色机车，戴着借来的红色头盔，用另一把相似的铁锤，将陈煜当场击杀。作案后，壮壮心慌意乱地匆忙逃亡，最后发生了意外。

正义永远不会缺席，而个人英雄主义更像一个黑色幽默，究竟谁是神志不清的人，谁又成就了谁的妄想，交由后人评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