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夜
因为明天要回去,早早就睡了。朦胧间,被狗狗吵醒了。不明白他为啥一遍遍起来走动。开了灯问他咋了?才看见他尿床了。湿湿的一大片肯定没法躺下。给他换了干净的垫子,他有些愧疚地又去躺下了。
狗狗老了跟人老了一样需要细心照料。
娘在我身边睡了,这几天都回家她也累了。我开了灯起来她竟然没听见。
从傍晚决定回去她的脸色就凝重起来。一边做饭一边喃喃地说:“回去吧,回去好好的。都放心我就行。”
像每次回来一样,开始的团聚总是喜悦的,归期临近总是凄凉。
老家的秋天没有太美的景致。这个季节的人们是忙碌的。地里的庄稼都成熟了,绿色的田野变成了老黄。人们忙得顾不过来所有的成熟一起收获,有的玉米耷拉着脑袋,收完的玉米,只剩下空空的秸秆站在那里;高粱累得抬不起头;绿豆的豆荚都黑了,亏得这几天的太阳不大,不然真得快撑不下去了。
秋天不光是金黄,不光是喜悦,还有腰酸背痛的忙碌。
中秋节在农村里是一个跟忙碌赶在一起的节日。小时候只是一个月饼一家人切开一人一个小三角分吃而已。谁家的孩子如果拿着一个月饼上街,那简直是太高调的炫耀了。
记得十七岁的那年中秋节,我自己在地里拾棉花。几亩地的棉花都开了,一下午拾了三个袋子,我等着爸爸和哥哥忙完了别的活计过来接我。直到很大的月亮升起来了,他们还没来。棉花地被十五的月亮照的很亮,我在想什么时候我可以坐在院子里中秋赏月?
以后的每个中秋,我都会想起那个一个人对着大月亮孤单的夜。
如今的中秋可以坐着赏月了,一家人却很难团圆。
昨天去看了老爸,奔到那个位置,坟头却被荒草淹没了。只是一年的光景,阴阳两隔的我们无论怎样的哭喊,土地下的那个人却一直沉睡着。一肚子的话说给他听,也只是听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能让我听见了。长跪不起,重重地磕头告诉他我现在的样子,也只是告诉而已,这个曾经说得让我觉得絮叨的人,再也不会让我听到那些让我安稳的絮叨了。
那边的老坟里有爷爷奶奶和弟弟。十五是弟弟的生日,这个八岁就离开我们的人却生在这个节日里,我的一生也在这样的心境里过节。
娘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她不知道我在这里写字,呼吸很重,这几天她真累了。
嗓子从傍晚疼到现在了,我知道我是有多么不舍。娘是不会跟我回去的,她离不开熟悉的故土和有着浓浓乡情的左邻右舍。我也不会为了面子上的好看把她接去一个完全陌生不敢出门的地方。就这么纠结着离开又回来,一年了,奔波成了常态。
最好的朋友里的一个见了十分钟就分开了,都没好好坐下来聊几句。她离开家去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工作了,一个人,守着一座城市。
几年不见的同学为了见我从早晨就来等着。没有一点隔阂地畅聊了一个多小时。心啊,在这样的交流中感到满足。人到中年的我们都有各自的经历,都在经历中变得成熟。未来有很多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也有很多注定的悲欢离合。
姨夫还是一样的呆滞,见了我还认得我,只是没看出一点进展的病情让人无奈。孱弱的身体感觉快掏空了,仿佛不知道哪天就会随风而去。
我的儿子从军校开始就没有回家过一个中秋,这是他在外面过的第七个中秋节了。
中秋节,乃至整个秋天,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悦,不团圆的团圆节让人很是难受。
生活不只诗和田野,还有无可奈何的苟且。
狗狗在换了的干净垫子上睡了,我却没有一点睡意。
娘的呼吸均匀沉重,希望在我身边的娘睡个好觉。
这是离开家前的夜,我像以往一样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