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 ‖ 话说巫山寨子
戴直松 /文
寨(通砦),《辞海》解释有两种含意:一是防卫所用的木栅,引申为军营,如安营扎寨;二是宋代设置在边区的军事行政单位,隶属于州或县。但是巫山县的大多数寨子则有别于以上两种解释,因为它既不是军营,也不是军事行政单位,而是民众避难逃生的场所。
巫山县的寨子子据不完全统计,不下数十处,多是依山据险而建,稍加修筑,便能一夫挡关,万夫莫开。
这些寨子的命名,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是由某大姓家族独资建造,则以姓氏命名,如龚家寨、罗家寨、刘家寨等;
二种是由社会民众捐资修建,寨名依地名而取,如石柱寨、仁和寨、砂嵌寨、马渡河寨、凤凰寨等等。
稍大一点的寨子皆立有石碑,碑上大略记述了建寨的始由、时间、捐资人姓名等。以大昌石柱寨为例,该碑立于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冬月初八,是为补修石柱寨子而立,其序言中记述曰:“……教匪猖獗,是募我同人共输金鸠工补修,刻期告成。夫然后有所恃而皆得无恐,即遭变而如处其常。是天生以庇人者可久庇,人命所攸赖者可永赖矣!讵非乱而仍治,危而亦安之明徵哉?共有寨洞数处,谨遵县示敕令约民、山主、听其修理躲避,无得藉匪强索招祸,无愧于守望相助,患难相顾之义。至乐捐姓氏,并列于石,以志不忘,以垂不朽焉。是为序。”
此段文字中大致有以下几层意思:
一、此碑言明该次捐资修寨是补修,说明这里以前早就是一个避难的寨子;
二、此次补修,其主要目的是躲避猖獗的教匪(白莲教),这与历史上记载嘉庆、道光年间白莲教盛行相吻合;
三、该寨经补修后非常安全,可使人逢凶化吉、庇人以安;
四、补修此寨子是遵照县令指示而为,这说明当时官方已无能力保护老百姓,只有号召民众自己出钱修寨子保护自己;
五、该碑文还强调“遵县示敕令约民、山主、听其修理躲避,无得藉匪强索招祸。”此意是告诫山主,不得干预别人进山修理躲避,也不得强索钱财。
笔者分析,大昌为巫山第一大镇(康熙九年前为县治),商家民居较多,而石柱寨离大昌较近,且寨子中洞穴多,可容纳数千人,故该寨子是大昌镇商家和居民的最佳藏匿避难之处。现存在各洞穴岩石上,当时用于支床立柱的用钻子打出的凹形石槽比比皆是,可见当时避难人口之多。
笔者查阅史料,巫山地处川、陕、鄂交界之地,山大林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历来是义军(农民起义军)、绿林、土匪盘踞生存的理想之地,加之距李自成、张献忠的根据地陕西商洛地区较近,所以自明崇祯七年(1802年)至清道光初年的一百七八十年间,巫山的兵燹匪患不断,尤以明末清初的六十余年为甚。巫山人民遭受的兵燹匪患可以归纳为三大类型:
一是李自成、张献忠之乱。崇祯巳卯年和甲申年,张献忠两次攻陷巫山城,烧杀抡掠,尸横遍野;清顺治四年(1647年)李自成余部高以功、李过、郝摇旗、袁宗第、刘体纯、李来亨等十三家,拥军数万,攻破大昌(当时为县治),嗣后三四年,于大海、李占春、王友进、谭谊、胡云凤等营相继攻占大昌,纵兵掳掠,殆无宁岁。一直到康熙三年正月,由四川提督郑蛟麟、总统署总兵梁如琦、重庆镇总兵程廷俊等统兵征剿,李来亨等十三家始被平息。据旧志记载,当时的巫山大昌“商贾绝迹,耕农失业,斗米四两银。强者掠人而食,弱者割尸苟延,加之土匪入伍肆虐,骄兵悍将,屠戮无忌,兼有虎豹疾疫,百姓死亡殆尽矣。”
二是康熙十三年,吴三桂部将杨来嘉、王凤岐、刘之卫等盘踞巫山,与清兵对抗,人民遭其蹂躏,苦不堪言。直到康熙十九年二月,吴三桂余党始被荡平。
三是嘉庆元年,川东白莲教兴起,教首王三槐、林之华、覃加耀、龚文玉等聚众举事,四处掳掠,大户商贾多被抡劫。巫山白莲教徒多达数千,百姓多流离失所,农田荒芜。嘉庆七年,大股教匪被削平,小股残余一直延缓到道光年间。
综上所述,巫山人民历遭劫难,一百多年间,在官、兵、匪三层蹂躏之下艰难生存,现存的数十个寨子遗迹即是很充分的证明。可以说,明朝崇祯以前的老巫山人所剩无几,现在的巫山人绝大多数都是“湖广填四川”时由两湖两广陆续迁徙而来的移民后代。据《李氏家谱》记载:“祖先初至巫山,四周皆荒芜,绝少人烟,祖挽草为业,结棚而居。”
看到山寨遗址,想到先人们扶老携幼躲避兵匪时的惨境,不禁悲从中来。
思昔抚今,我们更应珍惜今天社会的和谐安定。
主编/ 刘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