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中的大连(10)后海头的乐园

自打懂事起,我们这些孩子就管热电厂一带叫“后海头”。虽说是一个大垃圾场,却是大家淘宝的乐园。那时,没有现在这样多的娱乐项目,我们通常玩捉迷藏、撞拐子、打烟纸牌之类的游戏。当时,打烟纸牌还有讲究,按照价格贵贱、稀缺程度来确定翻数。最便宜的“红灯”和“大刀”,售价一毛钱,一毛钱算一分,需要打一翻。那时的香烟不像现在这样都带过滤嘴,小孩们把有过滤嘴的香烟称作“带把的”,没有过滤嘴的香烟称作“不带把的”,“带把的”烟纸价格通常在三毛钱以上,如卖三毛五的“大生产”和卖三毛的“飞马”、“金丝猴”等都算三分,需要打三翻。“大前门”、“凤凰”、“牡丹”、“辽叶”、“古瓷”、“飞天”、“人参”、“紫罗兰”等多是五分或六分。分数最高是“中华”,折算七分,所以需要打七翻。

我年纪稍小,基本属于二哥的粉丝。如果二哥把烟纸牌赢来,便会让我捧着。回到家中,坐在炕上,我和小哥把烟纸牌拆开,翻看着花花绿绿的图案,沉浸于五颜六色的梦想。如果二哥输光烟纸牌,就会带着小哥和我跨过铁道,跑到“后海头”捡烟纸。后海头有各种各样的宝贝,“近水楼台先得月”,附近人家经常去捡未烧尽的煤茧儿。我们去的时候,妈妈也交代任务,因为家里养着鸡,她让我们顺便摘些灰菜,捡些白菜根、海蛎壳做鸡食。后海头不光是我们,还有一大帮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一个个哈着腰穿梭在废弃的煤渣里,闷着头四处寻找。有时甚至会发生几个人争抢同一张烟纸。

当时,后海头的海边还有木箱厂。它是老罐头厂的分厂。因为“红塔”牌罐头畅销国内外,木箱厂的工人经常加班。天气瞬息万变,风一吹,呼啦啦四处都是灰尘,好似沙尘暴般猛烈,木箱厂的工人马上躲起来,路过的汽车踩着油门开得更快。只有卸垃圾的翻斗卫生车摇摇晃晃,车上蹦下几个灰包一般的环卫工人,不紧不慢地指挥着司机倒车。大风天却是附近人家期盼的日子,他们能捡到好多海里飘来的宝贝,如鲅鮹之类的鱼类。填埋的大海也是拾荒者的场所,背着一个大口袋,手里拿着筢子,不亦乐乎。怕他们寂寞,铁道上时不时还有黑色的火车拖着长长的车帮呜呜驶过。

说起后海头来也有很多年头,早在1907年就被日本殖民者作为垃圾场使用。翻阅父亲泛黄的笔记,我看到这样的记录,小学毕业后,经常在后海头捡“煤茧儿”。原来,他也像我们一样捡过烟纸,打过烟纸牌。

现在,每当看到老烟纸,我便会想起矮矮的瓦房,窄窄的街道和忘不掉的小伙伴儿。春雨照旧滴滴答答落在老树干上,浸着一圈圈的年轮,记录着历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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