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318第一季,第七天
2015年12月30日
Day 7,罗田->团风->新洲区,94km
罗田县城好像建在一个山坡上,义水河从城区穿过,河床下切得很深,早晨沿着河岸骑感觉是在上一个陡坡,直到重新遇到318国道以后,路才开始平坦。义水河又叫罗田河、官渡河,是罗田的母亲河,下游汇入巴水、汉水,最后汇入长江。巴水汇入长江的地方叫巴口,现在是浠水县的巴河镇,南齐末年,萧衍起兵攻打武汉(当时是郢州)时,齐帝萧宝卷从下游派来援兵,先驻扎在巴口,后进兵武口,再进至加湖,结果在加湖被萧衍的水军击溃,郢州守军投降,萧衍趁势顺流而下,攻入建康城,不久建立南梁。武口、加湖可能在今天团风县、黄陂区境内。
骑到318国道时,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最多也就二十米,所有的汽车都自觉地减速慢行,我下车穿上了那件黄色的标志服,在浓雾中这衣服还是很显眼的。
我的黄色领骑衫
今天遇到的第一块路碑是K763,骑不远轮胎出了状况,下车一看,后胎瘪了,应该是扎到钉子了。一般来说扎破轮胎的前后会有修车的,看到前面不远有条小路,旁边有几间房子,估计就是修车铺,推着车过去,原来是个磨坊,人家不修车。忙着干活的一对老夫妻指着我来的路说:那儿五里路有修车的。五里路推车过去要二十分钟,这大雾天的早晨真的有人蹲在那儿修车吗?过来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么一想,决定自己换轮胎。
夏天和儿子骑行曲阜的时候,潘越的轮胎也扎破过,那时就换过一次内胎,当时没有经验,只是换了内胎,但没去找外胎上的钉子,结果换上去全新的内胎又被扎破。这次先去找外胎上的钉子,非常幸运的是,把轮胎转了一圈就发现了钉子,接下来只需要把内胎换了就可以。却遇到了小麻烦,潘越的车子是公路赛车,外胎薄而窄,很容易撬开把里面的内胎取出,我这一辆是公路旅行车,外胎厚而宽,很难撬开外胎,奋斗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用了二根撬胎棒,把右手中指的指甲磨裂,才撬了开来,然后就简单了,把内胎换好,打上气,再把一切归位,中间折腾了大概有45分钟,那个磨坊的女主人看来忙完了,走过来看到我在最后整理,不无惊讶地说:哦,你自己修车啊!
因为修车耽搁了将近一个小时,到达三里畈是10点半,这儿有很多温泉,建了一个很气派的温泉旅游度假区,看来武汉过来泡温泉的不少,这儿去武汉有一条高速,大概一百三四十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到三里畈的时候雾气渐渐消散了,为了安全我还是穿着黄色标志服。
再往前二十公里,遇到K800的路碑,11点半左右,下来拍照留念,忽然听到马路对面有人打招呼,是从反方向过来的一个骑友,我下意识地向他挥挥手,目送他向我来的方向骑了过去。当我骑上车的时候忽然很后悔,刚才应该把他叫下来,在附近找地方一起吃顿午饭。或许他的目的地是上海呢,按照行程,他应该在元旦后到达上海,那时候我已经回到上海,我还可以在上海迎接他,欢迎他。可惜这时候再要让我骑回去追他,没有这份力气了,谁知道要多久才能追上。往前不远,到达总路咀镇,一个人找了一家餐馆吃午饭。
餐馆隔壁的门前放了一个很大的烤炉,上面一个大大的吊锅,一群人围着吃热锅呢,看着让人眼馋。午饭又吃到了好吃的菜薹,午饭后从总路咀镇穿过,一个店铺门口几个中年妇女在跳广场舞,这一路所见差不多,留守的妇女儿童多,青壮的男人少。
再向西十公里左右,318国道和106国道合并,在交叉点上立了一块牌子:“元帅故里,林家大湾。距此2公里,旅游由此去。”啊,林彪元帅的故里!这位韩信一类的军事天才,为共和国打下了半壁江山,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克,最后却死得那样的窝囊。很想拐过去看看,又看到下面一行小字“支持红色旅游,请勿损毁”,于是掉头走了。
106国道有一段在大修,还好大部分可以骑行,只有一段大概1公里必须下来推行,过了施工路段,再向前不远路况回复正常,看到了K1200的路碑,这是北京到广州的国道,全长2466公里,这儿正好在中间。
106国道折而向北,向西南是一条省道S241,通往团风县城,团风县城面临长江,在西周时是弦子国,《春秋左传》记载“楚人灭弦,弦子奔黄”,这个黄应该是黄冈的黄州区。后来东汉建武二十三年,迁徙巴族人于鄂东、皖西南大别山区,因地近“五水”(巴水、浠水、蕲水、赤亭水、西归水),称为“五水蛮”,或者“江夏蛮”与“西阳蛮”。这些巴人骁勇善战,但也不服管束,在三国时代,把东吴的统治者折腾得够呛。二国相争时,魏晋的统治者一向拉拢五水蛮,一旦统一了天下,也转过头来镇压。石崇在担任荆州刺史时,倒卖奴隶,绝大部分就是五水蛮的巴人,一举成为天下首富,后来五胡乱华时,五水蛮的巴人很大一部分追随李雄集团,建立了成汉王国。
沿106国道向北,在一座桥边看到“武汉欢迎您”的牌子,这是到武汉的新洲区了,战国中期,楚国依然在扩张,楚宣王灭了远在山东的邾国,把邾国国君迁来此地,所以此地叫邾城,其实故城在黄州的城北。后来黄州州治移来移去,在唐朝时就有旧州、新州之说。1951年,定县名为新洲县,1998年成为武汉市的新洲区。
问津书院
向前不远来到问津书院的路口。《论语》中记载,孔子周游列国,鲁哀公六年(公元前489年),孔子六十三岁,在陈蔡绝粮,被困七日之后前往楚国负函(今平桥区长台关乡城阳城一带)。
孔子一行从新蔡,经息县,来到罗山县(不是罗田),眼看目的地就要到了,可是前面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那条河不是太宽,远远望去,河道蜿蜒曲折,水如银带,近看河水清澈见底,与另一条河流在此汇合。孔子师徒走到这里,就是找不到渡口。正当孔子和他的弟子为过河犯愁之际,他们看到不远处田野里有两位老人正在低头锄地,于是孔子派子路前去向两位老人请教渡口的位置。这两位老人正是当时隐居在这里的高士长沮和桀溺。
两位隐士看到子路走过来,又看到不远处坐在车上的孔子,还没等子路说明来意,长沮问子路:“那位坐在车上的人是谁?”
子路说:“他是我的老师孔丘。”
长沮抬起头,用嘲笑的口吻问:“是鲁国的孔丘吗?”
“是的。”
“哦,他不是生而知之吗?他应该知道渡口在哪里呀,还来问我们这些种地的人干吗?”
子路讨个没趣,又转身去问另一位隐士桀溺。桀溺停下锄头,问:“你是谁?”
“我是仲由。”
“你是鲁国孔丘的弟子吧?”
“是的。”
“告诉你,当今天下大乱,犹如滔滔洪水,谁能改变这样的世道呢?你与其跟着那个总是躲避坏人的人到处游历,还不如跟着我们这些避开乱世的人,做个隐士吧。”桀溺说完话,又忙着锄地,再也不理会子路了。
子路没有打听到渡口,只好把长沮和桀溺两位隐士的话转述给老师。孔子听后,心里相当难受,酸楚和悲凉还夹杂着一股落寞。过了好一会儿,孔子若有所失地告诉他的弟子:“人是不能同飞鸟走兽为伍的。鸟是飞的,在天空中可以自由飞翔;兽是山林中的,可以无忧无虑地行走。人各有志,只有各走各的路好了。可是,我们不同世上的人打交道,还能同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符合正道,我也没有必要这么辛苦周游列国力图改变这个乱世了!”
后来,在一位真正农夫的指点下,孔子一行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找到渡口,过了河,并顺利到达负函。后人为了纪念孔子及其弟子路过这里,便把子路“问津”的河流叫子路河。这是孔子使子路问津这个典故的来历,问津处肯定不是在新洲这个地方。
过了三百多年,到了汉武帝的时代,约公元前164-前122年之间,有人声称在邾城附近发现了“孔子使子路问津处”的古碑,淮南王刘安马上率领手下一批文人赶了过来,认可了这块碑的真实性,然后就在此地建起了孔庙,后世称其为南孔庙,与曲阜孔庙对应。
刘安就是组织一批文人编写了《淮南子》的那位西汉亲王,原以为自己可以继嗣汉武帝成为皇帝,而且还迫不及待,暗地里整军备战,意图谋反,最后东窗事发,服毒自尽。据说他并没有死,而是得道升天了,不仅是他本人、他的妻妾儿女、他的门客,甚至是他家的鸡、狗,全都跟着升天了,成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能是打这儿来的。另外还传说刘安是豆腐的发明者。
刘安以为自己有可能继位汉武帝而成为大汉江山的皇帝,是因为汉武帝在巫蛊案后没有再立太子。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刘安就配合了弄出“孔子使子路问津处”古碑这样的把戏,又建起一座南孔庙,无非是为了讨汉武帝的欢心,到头来却是坏了卿卿性命。现代的南孔庙,比较多的说法是在浙江衢州。
到了元代,江西永新学子龙仁夫经过元廷考试,录为翰林学士承旨,先后担任过几个学院的山长,晚年和儿子一起侨居黄冈,在南孔庙首创书院,传播儒学文化。当时还不叫问津书院,而被称为孔子山庙学或者龙仁夫书院。
元末明初,陈友谅率农民起义军攻占新洲邾城,并称帝邾城。后朱元璋在新洲打败陈友谅,孔庙书院一度毁于战火。后经地方官吏儒士多次复修,但其规模较小,一直到明朝万历年间,湖广巡抚熊尚文题写“问津书院”后,可能才正式有了这个名字。
问津书院向前不远,106国道和318国道分开,G106向北去麻城、潢川,G318向西进入新洲市区。
在进入酒店休息之前,找了新洲区实验中学对面的一家文具店,买了一支记号笔,准备明天去某块路碑上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