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飞评马炳蔚的《第一场雪》欣赏

《中国诗歌报》纸刊选稿基地

中国诗歌报天安门文学

抒情的限度与语言的盛开

——读马炳蔚《第一场雪》

文/炫飞

总感觉,“纯诗”是一种探索。诗人怀着诗意情怀去写诗,在与大自然的亲近中表达一种诗意的栖居。但在现代文明中,真正能诗意栖居的又有几人。文明意味着规则,遵循着理性,想象的空间被无限制挤压,诗意情怀遁之无形。在这个大众传媒时代,诗歌该如何发声?成了诗家争论的话题,有人坚守心灵的纯澈,在乌托邦式的幻想中行吟歌唱,也有人立足信息共享,追求明白如话,坚定不移地没收着所剩无几的思考空间。诗的干净唯美,诗的哲思理趣,所有想象力的重心偏移,读诗,写诗,在回行诗中踽踽前行,读炳蔚的《第一场雪》,仿佛又找回了“纯诗”的感觉。

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苍茫雪色中驻足、凝望,感受“境”的淳朴和谐,“物”的生动高贵。诗性的生命是活跃的,诗性的时间是自由的,正如《老子》中提到的“道法自然”的自由自身,诗的灵魂感性、直觉、激情、幻想,这和现实冷寂、肃杀形成鲜明的反差,诗人在不自觉地隐忍和收敛抒情的因子,以此来适应理性智慧的喧嚣和泛滥。

《第一场雪》,在干涸的季节嗅到了湿润的气息,从诗人的直觉上应该是欣喜、欢呼雀跃的,而开篇的基调却灰暗、低沉。“案头。一本素描。叹息/纸上。一行蹄印。延伸 ”,显然,诗人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只是通过几个词语的叠加,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不由想起了当下一个时髦的提法,“零度写作”,让感情退到了冰点,理性的智慧在充满规则的社会中如鱼得水。诗人在一张纸上延伸飘雪的广阔原野,是诗人的悲哀还是诗性的退化。但诗人依然是敏感而多情的,尽管他在努力克制,但想象的画图还是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目不暇接,让他情随所动,让他在激动与阴郁间徘徊游移。

“远山。戈壁滩。草地/统统是白茫茫一片。就连林海”,“也变成了雪原。一行泪/顺蹄印落下。雪融成一条”,“河。非工笔,也非写意/流水声比风声要动听得多”,这三节勾勒出了雪原之“境”。由远及近,化静为动。我感兴趣的是诗人对词语的任意切割,完全打破现代汉语的语法规范,让句子在节与节之间断裂。诗歌写作强调“外断而内联”,诗人却反其意,“外联而内断”。第一句写“远山,戈壁滩,草地,林海”都成了雪原,有意思的是“也变成了雪原”放在了第二句,似乎这一句和“林海”衔接很紧,但仔细推敲,第一句中“统统都是白茫茫一片”已经概括了全貌,当然也包括“林海”。诗歌第二句写“河”,于是,“也变成了雪原”成了“河”形成的主要背景,“一行泪”成了“河”的雏形,压抑的情感在自然中寻求着释放。而第二句写到“雪融成一条”戛然而止,无限制的想象被延伸,在“泪”的驱使下,“雪”融化了,这是“一条”,抽象意义上“河”瞬间升华。第三句“河”是作为主体而出现的,“非工笔,也非写意”,抽象意义上的河在诗人的心中流淌,比耳畔的“风声”更直接,更动听,诗人沉浸在自己营造的虚拟之“境”中。

在五、六、七、八节,依次写了“马”“狼”“鹰”,寥廓而神秘的雪原,总让人神往,神往的不仅仅是一种苍茫与静寂,也有野性与挑战。生存于草原的族群,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隐隐缓冲着狂野与奔放,浪漫与想象。对于寄居于都市的人们来说,现实的禁锢却让策马扬鞭成为一个传说,英雄的神话在文明进程中逐渐演绎成了形而上的表演。诗人痛苦,决绝,在自己的家园里流浪,所有激荡的情感只能放逐于文字。

诗歌最后一节,“河水凝滞。雪狼尖啸。烈马扬鬃/一枝笔,将所有阴郁定格成诗”,物生象,象生情,情又生万物,诗人敛心屏气,以冷静的笔触,煞费苦心的形式,写出自己诗意的栖居,写下草原儿女豪迈的前世今生。

第一场雪(孤独的诗)

文/马炳蔚

案头。一本素描。叹息

纸上。一行蹄印。延伸

远山。戈壁滩。草地

统统是白茫茫一片。就连林海

也变成了雪原。一行泪

顺蹄印落下。雪融成一条

河。非工笔,也非写意

流水声比风声要动听得多

一匹马踏雪而来。听不到蹄声

鼻翼翕动,喷出一团团不安

太阳隐入云翳。一匹狼

昂首雪峰。一道青芒暴涨

按捺不住与生俱来的欲望

却将幽幽寒光收敛成隐忍

一只鹰,盘旋高空

在一张灰幕里绽放野心

河水凝滞。雪狼尖啸。烈马扬鬃

一枝笔,将所有阴郁定格成诗

(2018年1月7日。呼和浩特第一场雪)

个人简介:杨瑞芳,中国诗歌报临屏诗内蒙古工作室编辑。网名炫飞,内蒙古乌兰察布人,高校教师,爱好诗歌、散文、评论创作,在各级各类报纸、期刊及网络平台发表文字20多万字。诗观:诗是世界的眼,它能发现生活的美好与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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