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能 人 田 八

文\王毅

田  八

八月份,田里的玉米已经长到一人高了。绿油油一片接着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田八是村里能行的人。大部分的人家都传承着祖上传下来的耕作方法,一年两季。玉米收了种麦子,麦子割了种玉米,年复一年。到头来,麦子卖了,玉米卖了,除去柴米油盐娃娃上学,到头来也攒不下几个钱,日子总是紧巴巴地,没见过宽展的时候。其他村子有外地人在那里租地种西瓜,听说每一茬西瓜都能赚几千块。可种西瓜是个技术活,不是谁想种就能种成地。村子里除了田八,还没见其他人真地种过。

田姓在村子里只有田八和他哥田七两户,属于少数姓。平时他们家的门总是闭着,很少有人去他家串门,他也很少去别家。小组开会时,他都是寻个角落,坐在那里,轮到需要发表个人意见的事,他也总是我没啥意见。次数多了,开会不来,也没人能想起他。自从听说种西瓜能挣钱,田八就种了西瓜。收获了几茬子后,村里人觉得田八好像活过来了,再走在街上,很多人从家里端着碗跑出来,嘻嘻地问,“田八,吃了么,今个打搅团,来尝一口”。田八总是嘿嘿笑着,“吃过咧”。小组再开会,队长看见田八进来,大老远就喊:“老田,来这有个凳子,坐这来”。田八嘿嘿地笑着,坐在队长旁边。那段时间,村子里一直飘荡着一股风,田八家隔三差五的吃鸡吃鱼呢,你看他家倒出来的垃圾,不是鸡骨头就是鱼刺,肯定是种西瓜把钱挣了。

田八家屋后就是他家的自留地,有五亩多,他全种了西瓜。出了后院门就是地,吃饭干活都很方便。田八在西瓜地中间架起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棚子,棚子里铺了木板床,西瓜开始结蛋蛋的时候,他就睡在棚子里。坐在床上,五亩大的西瓜地一览无余,今天又结了几个蛋蛋都能看见。隔壁两家都种的玉米,他在中间,尤其是玉米长到能藏住人,西瓜结蛋蛋的时候,田八吃饭都要老婆送到棚子里。

村子里六七岁大的孩子一大群,都是为了嘴没少挨父母笤帚把的年纪。偷个西红柿,黄瓜,主家抓住了,打两下屁股,警告说下次再抓住就叫公安局逮走。到了下次,公安局还没来。

平娃和毛蛋是门子兄弟,那年平娃七岁,毛蛋六岁。只要放了假,到了吃饭点,街道里总能听见不是平娃妈就是毛蛋妈,有时候一起喊叫,“平娃,饭好了,赶紧回来”,“毛蛋,死哪去了,再不回来,饭都喂猪了”。每次这样喊叫,他们家也是年底了猪才出栏,也没见他家的猪比别人家的肥了多少。

八月,太阳还是火辣辣地烤着大地,玉米叶子都耷拉着,有的都打起了卷。井上的水泵白天黑夜地转着,水顺着渠流进每家地里,喝足了水的玉米,叶子舒展了,杆子更直了。每口井都在二三十米深,抽出来的水,冰凉清冽。干活渴了,跑到泵边,把手握成拳头,一边放在水柱上,水便从拳头中间的缝隙冲出来,趴在上面喝个够。媳妇们便聚拢在水池边,洗着衣服被单,年龄大一点的把胸罩大大方方的拿出来洗。喝饱了的汉子,鞠了一捧井水,撒向媳妇们的身上,于是,水泵的轰鸣声,棒槌的捣衣声,媳妇们的笑骂声汇成一片。毛蛋站在池子中间,笑呵呵地看着大人们的嬉闹,脚下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水里,笑声更高涨了。

快中午了,媳妇们都端了洗好的衣服被单胸罩回家给干活的男人们娃娃们做饭去了。井边只剩下有儿媳妇做饭的五婆和不用做饭的毛蛋。毛蛋把湿了的上衣索性脱了,站在池子中间有模有样地低头洗着。只觉得脑后重重地一巴掌,毛蛋爬倒在池子中间,等到他爬起来还不知道咋回事,后脑勺又挨了重重两巴掌。速度太快,连平时她妈都撵不上的毛蛋都跑不过了。他赶紧爬到五婆身后惊恐地看着,眼光木木地。五婆吃惊地问,“田八,你为啥这样打娃,毛蛋咋了?”

“咋了?你问他,前个是不是和平娃偷西瓜来?”

毛蛋呆呆地望着,不敢言传。

“乃偷了几个?”

“刚爬到地里,我奏看见了,我一喊,俩狗怂就跑咧,我没撵上”

“娃又没偷成,你咋能下那重的手,看把娃吓得”

田八看到五婆有些气愤,便愤愤地瞪着毛蛋说,“以后再偷西瓜,逮住了非美美收拾一下”。说完,扛着锄头,朝着西瓜地走了。毛蛋赶紧钻进旁边的玉米地里,大大地尿了一泡。

田八还是年年种西瓜,走在街上,有人端了碗跑出来问他吃了么,他总是嘿嘿笑着。毛蛋老远看见田八过来,就躲在电线杆后,等到田八过去了,才赶紧跑回家。

作者简介:王毅,男,1973年出生,陕西省西安人。会计师,注册税务师。爱好文学,勤于练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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