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失传的农活》作者 成 峰

失传的农活

作者 成 峰

因为黄豆种子一年比一年贵,所以决定,今年自己留一点。夏播的时候,我咬咬牙,以20元一斤的价格买了30斤原种,种了一亩地。收获的时候到了,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产量自是不必说,可选种却成了个难题。
老人说,选育豆种,不能用收割机,也不能放水泥地上爆嗮。这都不是难事,一半亩地的黄豆,一个上午就把它搞定了。拖回来放在晒场上,连枷打,风车风,总算将豆子和豆梗分离出来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为难了,首先要用筛子筛,然后再用簸箕簸,最后再用簸箕挪。这都是些技术活,种子只有经过这一道道工序遴选之后,才能保证它的纯净度和明年的发芽率。尤其是用簸箕挪这道工序,我和妻子真就为难了,虽然我是农民,虽然我在种地,但基本上的农活都是机械完成的,真到了要我们自己动手,反倒没辙了。
于是,只好请妈妈上场了。
妈妈种了一辈子的地,庄稼把式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虽然今年94岁,但身体却不错,腿脚也灵活。眼睛一眨就下田了,什么挖半夏,拾麦穗,捡黄豆,地里出什么事,她就去做什么活,拦都拦不住。
我端来一把椅子,拿来簸箕,让她坐下。妻子在一边,拿着筛子,筛去黄豆里的尘土,弹去上面的碎屑之后,将剩下的黄豆倒进妈妈的簸箕里。簸箕入手,妈妈似乎年轻了几十岁,动作突然变得干净利落起来,只见簸箕在她手中轻轻一晃,那圆圆的豆子便在她的簸箕中,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滚动起来。随着簸箕的一上一下,一挪一晃,那些饱满结实,溜溜圆的豆子,便乖乖滚到了簸箕的最下沿,她的手轻轻一抖,一粒粒豆子,便乖乖跳下簸箕,自动归到净种之中去了。而那些没有发育完全的,扁的、破的、小青花、小石子、土旮旯则乖乖留在簸箕里,走进了废品之列。

看见妈妈的动作,不由想起了小时候,队里收黄豆整粮食的情景。

那时候收黄豆,没有收割机,人们也不会使用脱粒机,全靠一双手,一担肩,碾、打、扬、晒。
      
那时候是大集体,到了收获的那一天,队长早早把人吆喝起来,趁太阳还没露头,豆荚还没变硬的时候,将黄豆割完放倒,然后挑回来铺在大禾场里,让烈日暴晒。到了午后,吃过饭,歇过凉的社员们又出来了。男人们赶着牛,拖着石滚,抗一把木轩,吱吱嘎嘎在禾场上,一圈又一圈,辗轧,妇女们则扛着连枷,分成两排站定,开始打连枷。
一二十个人在一起打连枷,也是一个技术活。做这活,大家必须齐心协力,连枷同起同落,动作整齐划一,不然,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你上我下,他来你往,肯定会你打到我,我打到你,乱成一锅粥,根本无法干活。
几经翻晒,辗轧敲打,夕阳西斜的时候,便开始起场,扬轩,把黄豆和碎渣分离出来,搬进队屋里装起来。接下来的活,就是妇女们的了。每逢下雨天,妇女们就会集中在队屋里,筛子筛,簸箕挪,把那一粒粒色泽金黄,粒度饱满的黄豆分离出来,拿去交公,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今天,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虽然依旧种黄豆,但收割黄豆的大场面已经被滚滚的历史大潮泯灭了,随着时代的进步,昔日那些让人羡慕,引以为傲的手艺,也渐渐失传,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就连我这个种了半辈子地的老农,也把那份传承,丢了。
      
夕阳西斜,照着妈妈苍老而红润的脸,妈妈的手不停地抖动,左摇右晃。金黄的豆子,在簸箕中乖乖地滚过来滚过去,然后跳到她的脚下。浑圆饱满的豆种越积越多,很快就淹没了她的脚踝。
妈妈没有在乎,依旧起劲挪着簸箕,帮遴选着豆种。

作者简介:

成峰,湖北省天门市渔薪镇张蔡村人,农民作家,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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