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记忆(七):武氏谱
作者|武际成
据潍州《武氏族谱》记载:明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90年),始祖叔兄弟10人,从山西沁州武乡县经洪洞县广济寺大槐树,转直隶枣强县派发至山东,自愿应募屯田。后始祖文申公兄弟3人来潍,一居城南社,一居盛盆社,一居东关,繁衍武氏族众至今600余年。
披阅族谱记载得知:始祖文申,生二子伯能、伯忠;二世祖伯能单生三世祖全,再单生四世祖霖,生五世祖政、泰;五世祖政生五子,泰生四子。
六世祖叔兄弟9人中,俻、世显、世龙3人,自城南武家顺白浪河南迁10里定居,繁衍成为涧头院武氏。2013至2014年潍州武氏九修族谱期间,我负责涧头院续写部分,共填报56大户(另有6户未报),在籍人口约为610人。
迁居新地,六世祖俻在村东头高处建房而居,后称东支;六世祖世龙在村西头更靠近白浪河的地方居住,后称西支;六世祖世显在村中间定居,族谱记载至十四世,仅有二子举家外迁,再无联系。
在涧头院,我的家族属于东支。
东支繁衍生息后延续为五个分支。其中一分支,至十八世祖永兴(我的高祖父,九族中的最高辈分),共生三子:长子湘之(我的曾祖父,老爷),次子惠之(二老爷),三子爱之(三老爷)。十九世祖湘之生有四子,分别为福瑞、福泰(我的祖父)、福康、福村;惠之生有四子,分别为福宁、福春、福珍、福秋;爱之生有二子,分别为福禛、福祥。叔伯兄弟们大排行,从老大老二一直到老九老十。家族一时人丁兴旺,家道殷实,资产扩张,成为村里的名门望族,远近皆称“东大门”。
二老爷惠之为人耿直,有些豪气,丧妻再娶,4个儿子年龄相差很大(分别排行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一生积蓄无几,土地不多,至全国解放,是弟兄3人中唯一划为贫农成份的大家庭,这也算他给后代福荫。儿孙们秉承二老爷的性情,个个倔强率直,言行颇具个性,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但不知道全国解放时跑到台湾的九爷爷福珍及其子孙们,在海峡那边为人处事会是如何?
三老爷爱之为人明白,精打细算,加之全家上下一个心思,节衣缩食,发家致富,至解放前夕,已经是村里最多土地的拥有者,子嗣2人(分别排行老六、老七)均被划为地主成份。2人在历次政治运动、特别是文革中,受尽皮肉之苦,遭受精神折磨,后代子女们求学、婚姻、交际无不为之深受牵连,影响至一代又一代。
我的老爷湘之,是兄弟中的老大,得父辈耳提面授,脾性兼具老二老三之长,对内严谨,对外畅达,刚柔相济,家中四子(分别排行老大、老二、老三、老五)承继父母的遗传与教诲,自小孝悌有礼,长大耕读本分,成为大家族中的领军家庭。后来家道有些败落,解放时划成份,弟兄几个有幸都被划为中农。
爷爷的大家庭最兴旺的时期,应当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家里除有富足的田地耕种之外,还开起了“烧锅店”(烧酒作坊),一时买卖兴盛,财源广开,村内村外极具影响。
大爷爷福瑞,为人庄严,不苟言笑,村里人称“大老板”,掌管着农田生产和作坊运行,春耕秋收,买进卖出,大家庭的生意和日子一样红红火火。大爷爷生有三子四女,延续至今,各得其所。
爷爷福泰,得老爷看重多上了几年学,是那个年代村里少有的几个识字人之一。有一个时期,他是村里小学的校长,也因此成为国民党员。正因为有这样的条件,大家庭中人情往来,朋友客户,自是爷爷出面应酬。日久天长,交结的朋友多了,也就有了仇人。奶奶说爷爷曾遭“绑票”,好歹凭借一米八的身材,翻墙跳屋,从邻家逃脱而走。爷爷生有二子,我父亲和我叔叔,诞生了我们今天的这个大家庭。
三爷爷福康,读过书又实在,在家是大爷爷的好帮手,在外是我爷爷的好搭档,可惜二十刚过因病而亡,过继大爷爷家的大儿子为子嗣。
五爷爷福村,家中的小儿子读书几年,为人忠厚,吃苦耐劳,家中记账,进城送货,都是他的营生。解放后,他曾长期为集体放牧羊群直至生产队解体。五爷爷是亲弟兄4个当中唯一的长寿者,1988年74岁病逝,而其他兄弟3人寿限都不足50岁。五爷爷独生一子,再生子女,家庭和乐。
1946年爷爷原来的大家庭解体,家里分到了7亩(大亩)半地,3间北屋,两间西屋连圈,两间南屋,30米窄长的院子和1头驴,还有其它不多的财物。
爷爷遭那次绑票后,东躲西藏,不得安生,后来又暴病一场,于1948年英年早逝,仅仅37岁。自此,我34岁的奶奶、12岁的父亲和4岁的叔叔相依为命,依靠家庭有限的积蓄和土地,一天天、一年年艰难地度日。
父亲法荣,1936年生人,上过两年学。我爷爷死后,12岁的他挑起了家庭男人应有的担当,从单干、互助组,到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再到联产计酬、家庭承包,经历了现、当代中国农村所有的变迁,至今身体健康达观,跟我母亲一起安度晚年。父母生育我辈儿女4人,各自成家立业,虽无大的出,但个个敬老爱幼,温饱安宁。
叔叔法东,1944年生人,高小毕业,曾考入早期的潍坊电校,因国民经济困难调整,学校招生而未能开学上课。1964年,村里安排叔叔到坊子煤矿当了工人,67年结婚,69年兄弟分家,1980年调往兖州矿务局南屯煤矿工作,90年举家迁居。叔和婶子育有一子二女,至今全家在外,每年都回老家看看。
家族到我,遭遇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三年灾害、文化革命、改革开放、计划生育、道德滑坡、体制转型,无一不让人刻骨铭心。作为家中老大,我已离岗退休多年,为自己、也为后人做点力所能及的有益事情。
我家兄妹4人共生育子女6个,全都长大成人,现已再生子女7个。
叔家3个子女生育子女4人,年龄还小,尚未成家。
自我爷爷开始繁衍的这个家庭中,应该是光大了“忠厚传家远,耕读继世长”的家训,我辈叔兄妹7人连同眷属,共有5位继承祖业教书育人,且以此为荣;我兄妹下辈的6个子女中,又有4人以教育为业,乐此不疲。在当代中国发展迅猛、自由择业的大背景下,一个家庭能有这么多人从事教育并世代相传,这不能不说与祖传与家教有关。
2013年到2014年间,我的家庭先后被评为“潍坊十大书香家庭”、“齐鲁书香家庭”(全省100家)、“全国书香家庭”(全国996家),这也为耕读继世、教书育人营造了更好的环境和条件。
世事更迭,沧海桑田。涧头院武氏扎根近600年未曾离开过,今逢千年未有之大机遇,即将拆除棚户,异地择楼而居,过上祖祖辈辈憧憬的好日子。撰写本文期间,我始终怀着庄重的心情,拖动自己手中生涩的笔触,一周时间写了不足3千字的短文,叙写潍州武氏涧头院一支中我们的分支——血脉延续,香火传承。在这个过程中,我翻阅族谱数次,访问前辈多人,似乎又沿着先祖们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心中充满了庄严的仪式感和敬畏感,笔下不敢有半点的疏漏,更来不得半点的放松和放纵。
最后,我要特别感恩:感恩在我们家族延续中那些知名和未知名的母亲们!
她们,先后进入到这个家族,付出了比一代代武氏男性更多的辛劳,可在族谱
上一直未有她们的名字记载。我们知道,这是社会原因,更是命运使然。但家族中所有的武氏子孙们,应当在心底里永远铭记她们的恩德,铭记一辈辈为养育我们躯体和灵魂而献出生命的伟大母亲们!
二〇一九年八月二十九日完成
二〇一九年八月三十一日修改
——本文刊载于2019年《北海道》秋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