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首饰设计师：“我知道什么样的姑娘会打动人。”
“有没有人跟我选首饰设计专业?”十年前的北京一个艺术设计学院里，一位教授拉着浓重的北京腔，“选我们这个专业，特别挣钱。”
一个年轻学生尹衍雪“上了当”，从此决定了他成为一个设计师手艺人的职业道路。“误入此行当，发现这是一个很深的无底洞。”因为它需要你爱艺术、懂设计，能动手做。
去云贵金工考察时的小雪
“你好，国内唯一一位代号小雪的，男的，首饰设计师。”他永远跟别人这么介绍自己。“小雪”是被叫了十几年的代号，凡是听到这个名字的陌生人，总会微微一愣。
艺术首饰，近年才进入大众的视野。尽管人们对艺术首饰充满了新鲜、梦幻和不切实际的印象，但事实上，艺术首饰应该作为表达个性的载体。
他的工作室在北京服装学院的时尚创新园，这里也是他的母校。北方的暖气开得很足，即使是在这个下雪的白天，这个看上去还有一些学生气的年轻人，身上穿一件浅色衬衫，全身上下没有佩戴首饰，系着围裙，挽着袖子。
小雪有了女儿之后，家里不方便出现锤子和镊子，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学校里工作。在此之前，他的家里堆满了这些寒光闪闪的”作案工具“，以至于有人警惕地问他，“大兄弟你不是变态杀人狂吧。”
宇宙感、唐朝花草、庄子……
“首饰里的情绪与时间”
小雪的工作架上堆着满满的锤子，他说这些锤子只占据他的四分之一。架子上的锤子，或造型奇异，或憨实敦厚，或轻盈细巧， 来自各种地方，比如比利时、以色列、巴基斯坦、日本、韩国、中国云南等地，其中有一把放在最角落的铸铁肌理锤是他最中意的，用来在作品上做出特殊的肌理。锤子外形耿直、敦厚，看似名不见经传，却被他视作自己的指纹印章。
小雪作品：摩埃石像，“这种历尽沧桑甚至说不清是是不是地球人搞的东西，我喜欢极了”
小雪不大在意首饰的光滑和洁净度，“比如做银饰，抛光、镀金、blingbling才能卖的上价钱，但我真正希望做的（首饰）表面，带一些粗糙的细腻，有一种天体、宇宙感。”
首饰设计师Philip Sajet
尹衍雪很推崇一个偶像前辈Philip Sajet。这位成长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的设计师，认为雪花是最大的灵感。他使用严谨的材料和传统几何形状，将感性的力量在首饰上发挥到极致。 “你能体会到他做这东西的心态，是一种很自信很洒脱的状态。因为市场上看到的折中主义的东西太多了，我就想破一破。”
一些发烧友或者初学者找来，学金工手艺或者首饰设计，为了让学生们更快进入状态，他将云南、西藏的老匠人的精品拆分出了步骤明确的半成品，这样一来，学生就能清晰而有条理地掌握。“老师傅带徒弟，都是给我打杂两年，再慢慢教你。对于我们这一波靠画画考上来的、并且系统学过金属工艺，一些神奇神秘的工艺，我们会把它重新归纳分步骤，这样我们就能在很短的时间教会初学者。”
如何传达情绪和时间感，也是尹衍雪做首饰时思考的一件事。
刻了唐代花纹的金镯
这是小雪为一个从小喜欢漂亮阿姨的一岁小男孩打的黄金镯子。看似普通拙朴，尹衍雪特地在内侧打出了一些影影绰绰的花点，又在手镯边镶嵌了一颗小小的黑宝石，“就是为了这个撩妹小才子的喜好而定的”。
小巧的黄金手镯伴随着婴儿长大往往会面临压箱底的命运，由于骨骼的成长和叛逆心理，十年后，男孩大概不再愿意戴上这个镯子。“不过我跟她妈提前约好了，想改造成一个大男孩手镯的话，再过来找我。”
“到时候我会怎么做呢，可能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方式是商量好的，做一个宽的银手镯，把他小时候戴的手镯展开，焊在上面，之后他戴的这个手镯上面就有这一段金子，他会逢人便讲，哥们儿看，这段手镯，1-6岁戴了六年，上面的磨损，是我的整个童年。就特别有趣。这种设计它不是特别炫酷，但是这种设计非常有味道，有人的成分在里面。
这条琥珀项链可能是他现在心里最满意的作品，出自他爱人之手。得到这块琥珀的时候，两人把这块琥珀放在灯光下端详。琥珀来自于松树的上古树脂，内在的包裹体里还沉淀着长千上万年的树皮、细小颗粒——突然他们想到了描写上古的文字。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这是庄子的一段话，《逍遥游》里面的，就把这段话写下来了，于是一边写一边画。写的时候当时正好有束灯光，字正好在灯光下，这个轮廓就是（琥珀的）影子”。在琥珀镶嵌在这样一块松木上，刻上刚才手写的文字。“后面有个小K金，还有一些小结构，这些小结构能连上其实很巧妙。我们做了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
小雪的爱人是他的老师，他说他只是给爱人打打下手，偶尔帮点小忙，“她做东西绝好”。
活在都市
“我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雪在1月初做了一次直播，做的是一枚魔兽戒指，花了大约五个小时。
他说很多男人的青春时代都是伴随着魔兽渡过的，“我知道打魔兽的人伴随着他们整个高中和赖床的生涯。他们一边打魔兽的时候，一边想着将来……那是一段魔兽岁月。所以就想在跨年的时候做这么一个戒指。”
他一边在直播的时候，一边询问观众的意见，直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他互动，有人赞，也有人隔着屏幕骂他做的是什么玩意儿；更多的人则不说话，选择围观。
“反而被骂我也高兴，因为现在网上90%的人或是99%的人都是在沉默地看，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自己有立场的话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模棱两可的人居多。模棱两可你就是什么也不喜欢，你也不知道该喜欢什么。”
“作为一个在城市里面的手艺人，我不能说我一心扑在做东西上。对时代没有感觉，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不是那样的人。”
比起按部就班地做活方式，小雪显然是一个更喜欢即兴创作的人。
他向地道风物透露了一些新年个人的计划，去北京胡同、黄山泰山、卢沟桥、齐白石故居，甚至是电影原场景等地方做首饰。
跟朋友在聊天时，小雪想到，泰山上挂着密密匝匝的情人锁，当时的情侣留下了锁后丢弃了钥匙，其实，作为定情信物的钥匙是一条绝佳的项链。“信物这件事其实能做的很有意思，如果我把它用墨鱼骨给它铸造成一对金属的戒指，或者一个胸针、一个吊坠，把钥匙的磨口磨坏，这样的话即使钥匙在你也开不开那把锁……”
北京胡同也有其生活的气息，躲在胡同里，老北京人的生活痕迹、气味、家族历史，都给他一种戏剧化的影响，逐渐渗透到他手下的作品。
“我希望环境和人都给我的互动，让作品有一个带趣味的背景。”
他看女孩的性感
“她在美学上有主意，她在生活的细节上就有判断。”
我问他作为一个直男，怎么对女生身上的首饰那么关心。
他很坦然，“这是优势啊，我是直男，我知道什么样的姑娘会打动人。”
当一个女孩迎面朝他走来时，他的第一视线总会放在女孩身上的配饰上，其次才是衣着。“她在美学上有主意，她在生活的细节上就有判断。”
小雪用青铜和银为朋友Pq姐及姐夫做的结婚纪念日戒指，他们期盼长满绿锈的一天
首饰无形之中也塑造着女孩本身的性格。一般来说，在工作上的首饰就需要显得靠谱，而在生活中就需要能彰显趣味。小雪说他最近正在为一个女性朋友构思做一个耳坠，“一个做黑的银子，上面写着黑火药的配方，上面缀一颗黑色珍珠。这个耳坠就叫做黑火药女子。”
我问他，“跟你眼光这么毒的人做朋友会不会很恐怖？”他笑着连连否认。
尹衍雪已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清澈，一个叫彤尔。女孩子还小，大一点的4岁，小的才2岁，却已经热衷做各种纸的项链戒指。他解释女儿的名字，“这就是宝石的衡量标准，一个是净度，一个是颜色。”说到这里，他有点顽皮地笑了起来，一贯温和的声音透露出难掩的欢喜。
文 / 盐白
由尹衍雪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