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夺家庭关爱的伤害及反思
有很多不幸的儿童,在他们出生不久,或被遗弃,送到福利院;或被忽略,父母外出打工;或被寄养,由他人看护,被剥夺了家庭的关爱,这样的儿童统称为“被剥夺者”。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过去,我们只是对他们报以同情,对父母予以谴责,我们隐约感觉到,在成长、学习、工作等人生进程中,“被剥夺者”群体遇到的麻烦更大,问题更多。
早在1939年,John Bowlby就发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部分英国儿童因安全问题被送到了不熟悉的家庭环境中,导致这些儿童出现心理障碍,他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发表文章,警告世人“2岁至5岁的儿童离开父母会导致重大心理问题。”
但是,“剥夺家庭”多长时间会对“被剥夺者”造成损害?会造成什么损害?损害的时间持续多久?损害如何量化?损害随着年龄如何变化?Edmund Sonuga-Barke及其同事们对被英国家庭收养的、来自英国和罗马尼亚的被收养人进行了队列随访,给出了让人们震惊的答案。
研究者自20世纪90年代初,随访了两组共217名被收养儿童。在罗马尼亚,儿童领养前经历过极差的社会环境,而在英国,被收养的儿童很快进入了温暖的家庭。他们在儿童期的6岁、11岁和15岁时接受评估,在成年期的22岁~25岁时再次接受评估。第一组是从出生后不久到43个月大就被罗马尼亚寄养机构抚养的儿童,经历了家庭“剥夺期”,随后被英国家庭收养。第二组是在英国被英国家庭收养,在养父母关爱中长大的儿童,为“即收养者”,作为对照组。研究者使用标准化程序,对被收养人及其父母进行了问卷调查和访谈,以测试自闭症谱系障碍、注意力缺陷多动症、社会交往障碍、行为或情绪问题、认知障碍及智商测试。结果显示,在孤儿院生活的时间少于6个月的“被剥夺者”和被英国家庭领养的“即收养者”,他们的问题比较少,无显著性差异;而在孤儿院6个月以上的“被剥夺者”,则对其个人造成了长期的不利影响,表现为青少年时期的自闭症谱系障碍、社交障碍、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尤其明显的是,在成年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与“即收养者”对照组相比,孤儿院组“被剥夺者”的教育成就更低,失业和精神障碍的比例更高。
这个研究纳入了极端的群体,孤儿院中的“被剥夺者”,然而,这一科学研究足以给人们一个警示,童年早期被剥夺了家庭的关爱及环境,是儿童及青少年期精神、行为、认知、智力、学习障碍的风险因素,还能损害成年后的工作机会、个人成就、导致情绪失控。研究显示,以上损害的程度,与“剥夺”的时间呈正相关。
在当今快节奏的社会,我们需要反思家庭的意义。在城市,父母对孩子们的期望日益增高,攀比施压,让后代在畸形“关怀”的环境下自幼打拼,极端时的冷酷甚至不亚于孤儿院;在乡村,城市化导致的大量移民,让孩子成为了留守儿童,自幼失去家庭关爱,加之生活环境的险恶,足以让他们符合“被剥夺者”的定义;大量的海外留学人员,因工作和生活所迫,将童年子女送回国内寄养……这些情景,均导致了儿童成为“被剥夺者”的隐患。在此,依据Edmund Sonuga-Barke的研究结果,我们不难画出数条可怕的曲线,数以亿计的农村留守儿童,他们正经历着精神、认知、智力、学习、社交障碍,更有数以亿计的城市儿童,以及数十万的留学人员子女,面临着同样的风险。反思当今,儿童自闭症发病率上升、少年行为异常、青年反社会情绪泛滥的现象也就不足为怪了。
因此,我们要正视“被剥夺”儿童群体的现状,重视这一现状导致危害的风险,开展针对我国社会特色的研究,为明确问题、量化程度、寻找干预手段提供科学依据。
当然,可以让我们安慰的是,“被剥夺”的时间小于6个月,造成的伤害不明显,我们要珍惜及争取这6个月的窗口期。同时,并不是所有的“被剥夺者“都会被伤害,研究显示,在孤儿院生活超过6个月的罗马尼亚儿童,还有五分之一从6岁之后未发现问题。或许,这也吻合了我国农村“被剥夺者”也有出类拔萃、考入名校的范例。
本文刊登于《康复·生命新知》2017年10月刊。更多阅读,请扫描下面二维码订阅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