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香瓜/云卷云舒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以为,十五年过去了,再提起,我不会再像最初的几年那么伤感,甚至我和爱人说起时,竟然这么轻松地说:“……尽管我妈去世时,她只有65 岁,尽管她走得匆匆,但是现在看到那么多病床上的老人,经受病痛折磨,经受孤独折磨,感觉她毫无痛苦地离开人世,兴许命运对她也是垂青的呀!也是她修来的福报吧?毕竟,人总会有那么一天,都得离开这个人世……”
“是呀!老太太积德。”他附和。
接下来的一天,我没有再继续想她,我继续上班,继续做事,甚至期间想起了父亲,也没有再想她。
直到晚饭后,我开冰箱拿起香瓜。我才发觉,母亲在我心里一直不曾走,手里掂着香瓜,眼泪扑簌簌滚落,思绪回到从前……
在我学生时代,父母亲就是靠每年种点香瓜,供我们四个孩子上学的。
种香瓜自是和种大田不一样,每到伏天,天气炎热,农民已经挂锄,三三两两寻找墙根树下乘凉,而父母亲得顶着烈日去瓜田拔草、掐尖,真真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那时候我放学回家,经常他们还在田里劳作,他们的勤劳看在乡邻的眼里,邻居就告诫我,说我妈太挨累,让我长大后一定要孝敬她。而母亲从来不会说,我为你做了什么,我要你将来如何对我,她用她的方式爱我们。
记得下瓜时节,父母都是贪黑把瓜摘下来,上面盖上香蒿,宝贝一样保护它们。第二天一大早2、3点钟,赶到十多里以外的集市上去卖,卖瓜钱,母亲是舍不得花的,经常只吃一个馒头,或者喝一碗大碴粥,如果瓜卖得快,就饿着肚子回家。自己家种的瓜也是舍不得吃的,即便是吃,也是挑些歪瓜裂枣打打牙祭,长相周正的都拿去换钱。
那时候,我就深刻体会到“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父母的辛酸。
就算我高考成绩下来,消息在集上传开,邻居最新跑回来给我报喜,都丝毫没有动摇母亲卖瓜的信念,别人包括我,想到的只是开心,而母亲想到的是我上学的学费。
总算天道酬勤,父母亲的辛勤付出,换来了我们陆续考上了学,并参加了工作,他们也总算松口气,然而他们仍旧种瓜,不同的是,后来种瓜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大压力,只为换点零花钱,兼顾我们回家过个”瓜夏”,由着我们吃,专挑长得好看的吃,母亲挑瓜的眼光一流,瓜一入手,就知道几成熟,是脆是面。看着我们吃瓜,她的笑意就会舒展到眼角眉梢。
那是1995年,父亲来信说,瓜快下来了,让我回去吃,可是我工作忙了,赶上原油产量紧张,我们每天加班分析,孩子又小,便写信告诉母亲回不去家了。
谁知,没过几天,母亲竟带着小侄女,坐了火车,转了汽车,迢迢几百里路给我扛了一袋子香瓜!一路上舟车劳顿,8岁的小侄女见到我,就向我诉说路上的周折和劳累,母亲只是笑,打开袋子,香瓜完好无损!
当时,真感觉那香瓜比金子都珍贵,可是我没独享,带到单位,分享给同事们,大家都赞不绝口,但我也知道,再怎么好,不过是香瓜而已,在哪都买得到,可是我无处买母亲的香瓜,我终其一生也报答不了母亲的恩情。
今天又吃香瓜,我把瓜皮削净,把瓜瓤刮净,切成小块,端端正正放在盘子里,为母亲上一炷香,斟一杯酒,愿她在天有灵可以亲偿女儿的薄孝。
原来人生总是有缺憾,母亲馈赠了我那么多,我才要回报,却扑了个空,子欲养而亲不待……此生之痛,痛何如哉!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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