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老师的日记：每个人心里都有朵花儿，可好看了
今天到学校报道了，作为老师的报道。
在学校见到了今年一起来的其他七个男孩女孩，本应该说是同事，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学生的身份，觉得他们更像我的同学。
开会间隙闲聊，发现一个也热爱文学的男孩。短短十分钟时间，我们聊了很多，从张爱玲聊到萧红，从贾平凹说到现在的乡土写作，还说到一些身边的文学爱好者。当我走出一个校门，再踏进另一个校门后，还能遇到可以尽情聊文学的人，真好！
我被分到了四年级，暂时实习，当我拿着听课本正准备到各班听听课的时候，任务突然来了。因一位语文老师临时身体不适请假了，我第二天就要带她的两个班，四年级3班、7班。
读书期间，我做过很多教育类的兼职，但大多是中学或者中职类的。要给一群小豆豆上课了，我有点小激动，同时又不免紧张。
今天我上的是第7课《徐悲鸿励志学画》，在介绍徐悲鸿的时候，我说“徐悲鸿是优秀的画家，他最擅长的是画马。”怕学生不理解“擅长”的意思，特意又补充一句“徐悲鸿画马画得最好了。”于是学生的问题如泉水般不断涌了出来：
“老师，老虎画得最好的是谁？”
“孔雀画得最好的事谁？”
“谁恐龙画得最好？”
……
我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起如此多的问题。看到一只只举起的小手，一张张好奇的面孔，我顿时感觉自己的“才疏学浅”，不是惭愧不知道某个绘画领域的佼佼者，而是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要多学点东西，以解答孩子们各种各样的问题，满足他们丰富多彩的好奇心。那天课堂上学生的问题我很难一个个解答出来，但我承诺，课后会好好查一下，如果有答案一定告诉他们。
今天上《徐悲鸿励志学画》的第二课时。我们讲到文章第二段，外国学生很不礼貌地对徐悲鸿说“徐先生，我知道达仰很看中你，但你别以为进了达仰的门就能当画家。你们中国人就是到天堂去深造，也成不了才！”我分析了文中外国学生的高傲、蔑视后，让学生试着读出那样的口气。
“同学们，现在假设老师就是徐悲鸿，你对着老师读那些话，咱们把高傲和蔑视读出来，好吗？”
“不好！”学生回答。我惊呆了。
“为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因为你不是徐悲鸿，你是老师。”
我好像听了个脑筋急转弯一样笑了。
原来孩子们的想法这么单纯。因为我是老师，所以连假设成徐悲鸿都不行，更别说让他们对着老师读出高傲与蔑视了。
国庆来，我带5班和3班。我告诉3班的学生，未来的一个月，她们的语文课由我上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其实我只给3班、7班上了两三天的课，而他们的语文老师跟我说，孩子们后来总提“莎莎老师”。
经常有学生问我“莎莎老师，你这学期都教我们吗；莎莎老师，五年级你还教我们吗；莎莎老师，你为什么不教我们了；你什么时候再教我们……”
前段时间，学生综合评议，我一进教室，就有学生跟我说：“莎莎老师，最喜欢的老师我们都填的你。”上次有家长跟我说，他问孩子最喜欢哪位老师，孩子说最喜欢莎莎老师，因为她很温柔，特别温柔。另一位家长说她女儿回去经常说起语文老师，说她又温柔，又漂亮……
半年前我还是学生，而今天我已经是一群小豆豆的老师了。刚刚走上教师岗位，很多地方还做得不好，但是孩子们的一次掌声，甚至一句提到我的话都会让我开心好久。
我在四楼的办公室，每次到三班上课时都要下一层楼。这几天我到三班上课的时有了一项特殊待遇，有专人接送。每次上课时张国瑞同学都会到楼梯口接我，上完课又送我回去。今天我手上就拿了一本语文书，一张试卷和一支笔，上完课后他就赶紧到门口跟我说：“老师，我帮你拿吧？”
我笑着说：“我自己拿。”
他还是从我手里接过了书，送我回去。但接过书后发现我手上还有东西，他就把那张试卷和笔也一样一样接过来帮我拿着，直到把我送到办公室门口。
张国瑞很可爱，有次专门跑来跟我说：“老师，今天我生日！”等我说一声“祝你生日快乐！”他便一脸满足的去玩了。
有次在小操场，他看到了我，像一只小鸟一样，张开双臂，在我周围“飞”了一圈又跑开了。
今天晚自习下了以后，我想加会班，把两个班的小册改了第二天早上讲。于是一个人听着音乐，改着小册，可是改着改着，书一摔“不改了，都做得啥呀，刚讲过的，又错一大片！”生气地丢开小册，拿起手机看看自己关注的几个公众号有没有更新。
可是没几分钟又放下手机了，因为已经9:30了，再不抓紧改，明天上课就讲不了了。那晚一会恼怒，一会又继续改，断断续续，也许10点多了，看到眼前两摞堆得高高的小册，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以回去睡觉了。”我关了灯，顿时周围都暗了下来，办公室、走廊黑乎乎一片。没办法，我鼓起勇气，摸着黑把办公室门锁上，打开手机的灯，头也不敢回的下楼。
一路上，我不敢跑，但心里又很害怕，只能脚下加快速度，默默地告诉自己“后面什么都没有，我不害怕，我不害怕。”当我终于从四楼走下来，站在操场上往上看时，整座教学楼的灯都暗了下来，没想到那晚自己竟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的。
今天我哭了，在一群小豆豆面前。
这段时间暂时住在学生宿舍，睡眠很浅的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早上6点多，起床的第一遍哨音一响我就醒了，中午总是早早吃完饭，匆匆回去躺在床上，但还是得等室友一个个回来，等大家该说的话都说完，等外面的学生都在生活老师的催促下睡了，等周围全部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才能睡着。可是已经一点多了，1:35又要起床。而晚上呢，虽然我都会早点回去，但宿舍大家的休息时间各异，有的甚至要加班到12点，如果不加班，我也得等高中学生下了晚自习，宿舍楼都安静下了才能睡着。
没休息好，食堂的饭菜不习惯，顽固性口腔溃疡来势汹汹。有的时候我痛得甚至几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人家跟我说话我就摇头点头，或者微笑回应。有的时候不得不说话，一张嘴，眼泪就直往肚子里流。
今天是我一周课最多的一天，早上三节，下午三节，还有早读、晚自习、晨读、写字。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当我上了晨读、早读、两节课后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可是课还在继续，学生总是在下面小声说话，我强忍着痛强调了几次纪律后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中的语文书摔在了地上，不争气的眼泪随之流了下来，再次说话的时候已经哽咽得说不清了。后来说了什么已经忘了，但是清晰地记得教室特别安静，也许孩子们是被老师的举动吓到了，也许是没想到老师这么大人，还会忍不住哭泣……
很快下课铃声响了，我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书还回去，说了句：“对不起，我把你的书摔了。”
那天的太阳很好，四楼的楼道里洒漫了暖暖的太阳，可是好像一切都与我无关。怕自己哭红的双眼被人们发现，我没有回办公室，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默默地流泪……
“老师，对不起，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不惹你生气了……”几个女孩子眼睛也红红的，在递来纸的时候小声安慰我。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作为一位老师该有的坚强吧，我没有接纸，也没敢说话，还是默默地站着流泪。当学生进去上课后，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很需要纸的，鼻涕眼泪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学生回去上课了，我不清楚自己后来还站了多久，也许等自己平静下来后，也许当眼泪被太阳晾干后。我没回办公室，而是去了卫生间，把自己好好整理了一下，好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我没说过自己几近崩溃，因怕被当做小题大做，毕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到底是积攒了多久的委屈。
那天哭过之后，心情低沉了好久，直到今天一个小男孩专门跑来跟我说：“莎莎老师，那天来办公室看到您在写毛笔字。您字写得真漂亮，我好佩服啊！”
我不认识这个小男孩，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看到我写毛笔字的。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写毛笔字，墨汁并没写完几瓶，毛笔倒是买了不少。小男孩的话就像黑夜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流星，让我意识到，当我觉得自己教不好小学语文，甚至在课堂上会忍不住哭泣的时候，我还是会被喜欢。那天我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不是被赞扬了，而是孩子的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这周回去后，我把自己的文房四宝都找了出来，因为后来那个小男孩又来找过我，问我能否教他写毛笔字。他还找我借毛笔，只说想看看。
后来，走在路上，总会遇到那个小男孩，他见到我后，总要说一句：“莎莎老师好！”，有时候还会追问一下“莎莎老师，你什么时候教我写毛笔字”。我借了他一只毛笔，一只“大狼毫”。在他们班上课的时候，我偶尔会发现他旁边的“玄秘塔碑”和水写布，以及那只毛笔。后来不带男孩班了，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写，如果下次再碰到，我要跟他说“毛笔送你了，好好练！”
每次想起那个男孩，我就会想到自己小学三年级的的时候，一次从老师窗前经过，无意中看到他在写毛笔字，纸上就三个字“李世民”，遒劲、大气。当时就好震惊，字怎么能写得那么漂亮，而更让我好奇的是老师手中的那只毛笔。
今天举行朗诵比赛，我带孩子们来参赛。
一开始，孩子们参加朗诵比赛的积极性并不高，我就想尽办法动员。我把自己上学期间参加的的一些比赛，或者演出的照片找出来给他们看。我告诉他们，其实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只能是台下的一位观众，从来没想过一天也能站在舞台上。可是研究生三年却把这些都打破了。研一我们参加了《青蓝演说家》，参演《暗恋桃花源》，后来还和大家一起组织了个专业人都可以参加的节目《光影师大》，连续两年走上研究生院、文学院、学校等的元旦晚会舞台。我的动员起了作用，除了一开始报名的，排练的过程中还有很多孩子加入进来。
三班集体朗诵时需要戴同样的拉链红领巾，班里不参加比赛的同学都愿意借，甚至愿意去别班帮忙借。我在班上说因话筒问题，星期三彩排效果很不好时，孩子们的反应让我很震惊。张国瑞同学并未参加比赛，但主动提出来马上就打电话让家长去买，有的让家长去工作单位借，有的说家长认识KTV的人，可以拿来用……我说准备让孩子们一人拿一支康乃馨，刚说完，就有孩子主动站出来说他来办。
五班的孩子们也同样热情，虽然参加比赛的只有一个，但全班同学都好像要赴一个盛宴似的积极准备。我在五班说过，虽然赵凯歌最后不参加比赛，但是一周以来他都在陪李志凌练习，他们不但能互相指导，还能彼此鼓励着坚持下去，所以不论结果如何，赵凯哥都功不可没。于是海报上就出现了“李志凌、赵凯歌加油”的字样，还有这样一幅海报，写着”李志凌，你是我们的骄傲，无论胜败，我们一直为你呐喊！加油！加油！”
三班的孩子带着同样的红领巾，手捧着鲜红的康乃馨，在《每当我走过你的窗前》的音乐声中朗诵了《老师，您好》，深情、热情。
五班李志凌朗诵《分一只蚊子进来》，感动到泪流满面。故事里讲一个游子回家后，晚上在父母的卧室里放了张床睡，因没有蚊帐，被蚊子咬得睡不着。母亲听到蚊子咬她的孩子时，便把自己的蚊帐掀开，说“分一些蚊子进来”，这样蚊子就能少咬孩子。故事很短，就600多字，我稍稍做了一点修改，末尾加了《见字如面》中白血病患者李真写给母亲信中的一句话“情之厚如斯，百世不足还”。
我自己朗诵了很多遍，好几次都哽咽了，但李志凌一开始朗诵的时候总是进入不了角色，赵凯歌甚至会朗诵得笑起来。我很担心，孩子似乎很难理解其中真意。
可是在彩排前，李志凌跟我说他第一次朗诵得流下了眼泪。出乎我的意料，正式彩排时，李志凌泣不成声，即使已经走下了舞台，眼泪还在流。当时现场有点吵，后面的一些观众几乎没有听清朗诵内容，但都跑来问朗诵的是什么。正式比赛之前，我发现李志凌每一次练习的时候都会止不住流眼泪，我很欣慰，孩子终于读懂了。
今天我们上《维生素C的故事》，里面讲到“乘风破浪”这个词，顺便给学生讲了李白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接着就有学生问我：“老师，李白为什么不活到现在呢？”
我傻眼了，但马上又回到课堂。我在黑板上写了两组数据，于是迅速从语文跳到历史，接着到数学：“李白生活在唐朝，唐朝是公元618到907年，李白生活在盛唐时期，即701至762年，而现在是2017年，你们算一下从公元701到现在是多少年？也就是2017减去701。”学生很认真地算了一下，说是1300左右。于是我便问：“如果李白要活到现在，那他今天已经1300多岁了，请问现在有能活1000多岁的人吗？
“没有！”学生大笑着回答，于是答案出来了。
班里最令我头疼的是屈浩毅同学，他上课很喜欢做小动作，小声说话，常常不自觉地就坐在地上，或者在路道爬来爬去。刚带五班的时候，我让孩子们写生字，大家都交了，屈浩毅没写完，我问他：“你什么时候交？”
“这周。”他很认真地告诉我。
我很惊讶，一课的生字用四十分钟写足够了，他竟然一周才能交，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原来一点都不夸张。一次两节课连上，我让大家写生字，下课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只写了一个字，后来我不断催促，第二节课下了的时候他总共写了一行。
后来的课上，我仔细地观察，发现他并非不会写，而是根本管不住自己，常常集中注意力一两分钟就跑毛了，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久了。我把他叫来聊天，他说他爸爸常年不回家，有时过年也不回家；妈妈在城里打工，哥哥不上学了，出去打工了，因为想把钱省下来，给自己读书……
今天我们聊了很多，他说着说着就哭了。那以后的课堂上，我会特意关注他的表现，他能积极站起来回答问题，即使答错了，我也会特意让大家给他鼓掌。他学习不好，纪律也很差，经常被老师批评，我想赞扬对他来说应该更可贵。上课的时候，如果他举手，我总愿意让他试一下，写作业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站一会，看他不会就主动给他小声讲解。
在我带五班的一个月里，我明显发现他在改变，以前一周都交不上作业，慢慢的当天就能交上来，甚至是在我规定的时间内。以前他周末的作业总是完成不了，但渐渐没写作业的名单上没有了他。他上课会积极地回答问题，认真地记笔记，有时还会找我问问题，月考成绩甚至从前一次的51分提高到74分。虽然他以前的习惯还没有完全剔除，但是他的细小改变我是看得到的，哪怕是一点点的用心和努力我都在意。
五班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每一个都很可爱。李韵涵语文成绩很突出，不但字漂亮，文笔还特别棒。她爱看书，有一次就直接坐在门口的地上入迷地读了起来。
李志凌记忆力最好了，一篇课文一会就背过了。他还很爱说话，有一次和他们去食堂吃饭，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跟我讲其他老师都是怎样管理学生，还给了一些建议，可能是看到了我有时手足无措的样子了吧。吃饭的时候，他们看到我把肉拨到一边，像发现了天机似的说：“老师，你原来也挑食呀！”
科代表赵涵茜做事特别认真负责，不论是每天督促大家写字，还是收作业。副班长刘毅康可会说话了，每次吃晚点的时候都先给我拿：“老师，您上一天了，怎么也累了，就吃点吧；老师，您都讲了一节课，就喝点奶，润润嗓子吧……”。
对于劝老师吃晚点这件事，黄孜轩有自己的办法，他会拿个鸡蛋跟我说：“老师，我不饿，这个鸡蛋给你吃，你不吃就浪费了哦。”每次吃鸡蛋的时候，张俊昊就用头磕好几个放讲桌上，让我吃。最乖巧的是赵凯哥了，有次我让他帮忙把我的垃圾篓拿去倒了，他路过门边的时候，看到办公室的垃圾篓也满了，主动要求一起拿去倒了；要是看到地上掉了几个断了的粉笔，总会捡起来放进粉笔盒……
吉心悦最喜欢帮别人的忙了，不论谁有事情要跟老师说，她都愿意代言。王梓凡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可爱。鱼仁铭简直是个超级模仿家，就是回答个问题都能手舞足蹈，好像表演一样。屈浩毅最有礼貌了，每次在校园里看到我，就远远地鞠躬问好……
这段时间美术老师在教做手工，李韵涵送我一副荷花，刘心语送了一张剪的面膜，吉欣悦送了一个蓝色蝴蝶结，王艺婷送了一颗紫色爱心，刘欣怡听音乐老师说上次没给我教会怎么做蝴蝶结，一定要亲手教我……
来商丹快三个月了，从开始的不适应，中途的几近崩溃，到现在累并快乐着，我深深感受到，生活中有太多烦恼和无奈，但只要细心发现，用心感受，都会看到孩子们身上的美好之处，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开着一朵花儿，可好看了！
作者简介：莎莎，商丹高新学校小学语文老师，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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