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胡开礼:母亲百日祭

原创作者:胡开礼图文编辑:阿拉善文化艺术传媒

《母亲百日祭》

2021年1月17日,母亲走了整整百天了……我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母亲是不是真的没有了病痛,没有了忧伤;也不知道母亲是否真的和父亲团圆了,是否把我们的情况汇报给了父亲;我也不知道母亲是否见到了她的母亲,以及那些早已逝去的她的亲人,我只知道,我们深深的思念着她,她和蔼可亲的面容依然时时在我的眼前闪现,她的亲切关怀的话语依然在我的耳边响起,她的许多有趣、有情、有爱的往事依然在我的脑海中萦绕,就连我的小孙子,偶尔也会用他奶声奶气的稚嫩童言说出一句:老太太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了,坐飞机去的。我不禁潸然泪下……

1984年秋,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遥远的额济纳工作。那时的额济纳就如同世外一隅,遥远而偏僻。我坐着一辆老旧的解放牌班车从盟府巴彦浩特出发,在砂石路、沙漠路上,尘土飞扬,吱吱呀呀、东摇西晃的,几乎走了两天,才走到了传说中的额济纳,身体几乎散了架,身上披满了尘土,就像出土文物一般。从那时起,我便在遥远的天边工作,母亲便时时在那个滩上的村庄的小小土屋里思念着她在天边工作的儿子。一天,突然一个操阿左旗话的中年男人来到学校找我,说是从阿左旗来办事的,有人托他带了一提包东西给我,我懵懂中谢过来人,来到宿舍,打开提包,竟是几十个干粮和一袋棋蛋子。包里还有一封信,说母亲非常想我,一个人在外工作,一定要注意身体,要吃好,给你烙了些干粮,炸了棋蛋子,吃个早点。放假了就赶快回来。我在泪光中读着母亲的信,眼前就浮现出母亲干了一天农活回来,连夜在锅台边给我烙干粮的情形,烟火缭绕中,母亲的手上是面,脸上是汗,但眼里却是笑,她为有一个儿子能够考上大学、找到工作、跳出农门而自豪,也饱含着对远行儿子的无限牵挂。

2010年8月,我们一家陪母亲到北京、北戴河去旅游。父亲前一年去世,母亲一人在家,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寞。于是,我便想带母亲出去散散心,这是母亲第一次出门旅游,走之前还是显得非常的兴奋和忐忑。去时,坐火车卧铺,母亲觉得非常新鲜,不停地说,火车上还能睡觉。回时,坐飞机,因为天气原因,转场延误,在飞机上呆的时间有些长,加之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吵的头痛,老妈双脚都肿,就说还不如坐火车,还能睡觉。这次出去,母亲也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世面,看了大海,看了故宫、还看了天安门。在毛主席纪念堂,她看到了毛主席遗体,多次喃喃地说,这就是毛主席,这就是毛主席。有趣的是,那天,在鸟巢,母亲突然不和我们合影了,尤其不愿和两个孙子(我大哥的小儿子也专程从石家庄来北京陪他奶奶玩)合影,她要单独照。这有点奇怪和反常,我甚至疑心是不是没有把母亲照顾好,让母亲不高兴了。我惶惶地追问的半天,母亲才说出了一个让我们哭笑不得的理由:你们的个都太高了,我和你们在一起照出来不好看。于是,我们几个一番哄劝,母亲又高高兴兴地和我们照相了。现在,这些照片都成为了我们最为珍贵的纪念,每一张、每一帧都记录着那时的快乐。然而,今天当我再次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却时常泪水涟涟,照片依旧,色彩鲜艳,母亲依然那样微笑着、慈祥地看着我,而我却再也无法见到母亲,只能在照片上抚摸母亲的脸庞,感受她的温度,倾听她的絮叨。

2017年3月下旬,我开车和兄妹几人陪母亲到原厢根达来苏木六队的一个叫做饲料地的地方。这是父母从民勤老家逃荒到阿左旗的第一站,母亲一直有个心愿,想到这里来看看,怀古忆旧,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一种心态吧。那天下着雨夹雪,空气倒是非常的清新,但路却难行起来,气温也骤然下降。我怕80多岁的母亲着凉感冒,将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然而,母亲的兴致却很高,一路上絮絮叨叨地不停地给我们讲述着那段历史,有人物有故事,有感慨有思念。汽车在山里蜿蜿蜒蜒地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里田垄依稀,浇地用的水井还在,但却没有了当年庄家的绿意葱茏。母亲来来回回的看,时而远望,时而近观,时而详查,似乎在寻找过去的踪迹。踽踽独行的母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絮叨着什么,那时候,我们刚从民勤逃荒保命来到这里,在这个地方落了脚,住了大概2、3年,总算是保住了一家人的小命。但那时生活的苦吆,今天是无法想象的。在一处残垣断壁前,母亲指着一堆石头,有些激动地说:“老三,你就是在这个石头房子里生的。”看着这一堆石头,两截石墙,我绕着它走了两圈,细细查看: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生命起源的地方,我就是在这里呱呱坠地,先爬行后蹒跚学步,再直立行走,直到走出这片山这条沟;先牙牙学语,再张开嘴巴说话,表达着我的思想和情感;先懵懵懂懂看眼前,再睁开眼睛看五彩斑斓的自然,直到看到形形色色的大千世界,乃至目之不能所及。母亲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给了我生命,并把我抚养成人,培养我有了美好的前途,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回想一下,50年代末期,父母亲逃荒到阿拉善时,全家仅有四口人,今天,我们这个家族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已经有40多口人,可以说人丁兴旺,家族发达了,而这一切,付出了母亲毕生的操劳和心血。母亲是平凡的,她的身材是那样的瘦小,尤其是这些年,年老加疾病,母亲的身体就更加瘦弱,但我又不得不说,母亲是伟大的,在我们这个家族里,母亲功高盖世。

写到这里,我就想起了2020年春节团拜时的情形。团拜中,有个发红包的环节,两个孙子便把奶奶用椅子抬到台上,孙子辈们以家庭为单位跪拜,并给奶奶奉上红包,奶奶也给重孙子发一个红包。而我们子女是集体跪拜母亲,奉上红包,并祝母亲大人身体健康。当时,呼啦啦,母亲前面一下跪了一片,母亲激动的老泪长流,泣不成声,哽咽地说:你们的爹走的早,我多活了十年,我享福了。今年的春节就要到了,可我们到哪里去跪拜母亲呢,我们只能在父母的坟头碑前,摆些父母生前喜欢的吃食,烧几张黄纸钱,磕几个响头,聊表我们的哀思,聊表我们的纪念,聊表我们的孝心。面对着长眠于地下的父母,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无言,更无奈,但我眼含热泪。我时常怀疑,人是有灵魂的,也能够预知自己的未来,尽管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银川住院时,母亲似乎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预感到自己支撑不住了,过不了这一关了,所以,依然决然地要求回家,我电话叫来大哥、二哥,也没有能劝住母亲,只好匆匆办理了出院手续,带母亲回家。哪知回家仅20多天母亲就溘然逝去,离开了我们。尽管这一年多来,母亲一直在病中挣扎,一年的时间住院治疗8次,我们也有一些思想准备,但回家后,这么短的时间,母亲就离我们而去,我们还是感到突然,感到无法接受。好在母亲走时,显得安详、安然,那天下午,她的子子孙孙,包括几个重孙都来看望了母亲。每来一个子孙,母亲都会睁眼看看,我从母亲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到,母亲应该是满足的、放心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应该能够给父亲一个满意的汇报,父亲走后,这些年母亲依然把这个家经营的很好,良好的家风得到了传续。

母亲百日祭,我断断续续写了近两周,不是无话可写,而是想写的东西太多,又常常因哀伤而无法写下去。母亲离去百日了,跪拜在母亲的墓前,我要感谢母亲,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感谢母亲的终身教诲。母亲离去百日了,跪拜在母亲的墓前,我要祝愿母亲,祝愿母亲在遥远的天国,无牵无挂,无病无痛,无灾无难,快乐永远。母亲离去百日了,跪拜在母亲的墓前,我要希望母亲,希望母亲保佑她的子子孙孙,健康平安,幸福永远。生命有轮回,我愿天天祈祷,母亲能够早日轮回重生,来世您还做我的母亲,我还做你的儿子,我们还是一大家子,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母亲百日,在无尽的思念与泪水中,写下小文,以示纪念……

作者简介胡开礼,60后,笔名古月。曾从事中学语文教育工作17年,后成为一名税务工作者。1986年开始业余文学写作,以散文创作为主,至今约有近百篇散文、通讯、专业论文等刊发。农民的血脉给了我质朴,学生的朝气给了我创作的激情,生活的纷繁给了我写作的源泉,萌动的情绪给了我表达的欲望,于是,有了我的作品。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