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牛坡
毛牛坡
文/橙子
自从教会我妈使用微信,她对拍照片很有兴趣,隔几天都要拍些照片给我们看,一般都是附近的风景,告诉我这些照片在凉风垭、毛牛坡拍的,一些熟悉的地名勾起我的童年回忆。
我爸买了三轮车,就开起三轮车载了我妈在附近的乡村公路上跑起来。有一天,他们去了毛牛坡,我妈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我看,我才记起老家那有个毛牛坡。这个词语有几十年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
照片内容主要是满山青翠柏树,还有正在变黄的刺梨子,青翠的桐子树,以及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我爸骑了三轮车,在路上奔跑起来的背影。
毛牛坡是唐家寨的余脉。
那里有很多故事。
小时候跟婆婆割草,附近的青草被人割完了,婆婆会带我去远一点的山坡割草,那就是毛牛坡。那里曾经是封山区,不允许割草捡柴,但挨近封山区的山崖上,还有许多别人不敢去割的草,所以婆婆常常可以割满满一背篓好草。婆婆带上我去,主要是壮胆。毛牛坡是山巅,那里没有人烟,很害怕豺狼虎豹虫蛇之类的。
小小的我背一个“牛嘴笼”小背篓,跟着婆婆一起,走在那些沙沙作响的红石谷子山路上,不免要被有些故事情节惊吓。婆婆最爱讲的就是长发女鬼梳头的故事: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天空一片血红。长发女鬼就出来了,坐在坟墓顶上梳头。头发好长好长,远远的只看得见她头发飘起来,黑黝黝的。这个故事最吓小孩子,怕那长发女鬼抓小孩,到了天黑就只好乖乖跑回家。而在我的想象里,那个梳头的女鬼就住在毛牛坡,只有那些高处才适合头发很长的女鬼穿梭自如。虽然这个故事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我一次也没看到过长发女鬼,但我还是每次都要仔细听婆婆讲那些梳头的细节。
毛牛坡的茅草是长得最好的。新长出来的茅草长长的垂下来,在半坡上招摇,喂牛的人中就有胆大心细的人去收割。有时候是婆婆的妯娌几个一起,有时候是后山的几个婶娘们。而我喜欢跟几个小伙伴爬上桐子树荡秋千。桐子树比较有韧劲,吊在枝头不容易折断。树叶比较大,正好遮阴,在树下玩很清凉。有时候婆婆们在草丛里看到蛇的蜕皮,就要小心翼翼的用树枝赶一阵,吓跑那些长虫。因为有我们一群小不点在附近,她们相应的也不那么害怕了。至少喊起来还有人应答,求救也能有几个人在附近。虽然明知道那山上有蛇却一次也没有发生被蛇咬的事故。那时候的安全意识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婆婆很放心让我在附近玩,总是隔一会儿就要喊我几声,怕我跑远了,或者掉下山沟。那些割草的日子是最快乐的,漫山遍野的跑。春天的刺梨子开出粉红的花朵,美得很。秋天到了,婆婆摘刺梨子给我吃,她把那些刺儿都用手抹平了,或者用镰刀削去,我就可以饱口福了,酸酸甜甜很解渴。
除了割草的一班人,还有放牛的孩子们。他们把牛放在山坡上,那么多的野草,牛们吃得欢实,放牛娃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睡大觉,或者逮蝈蝈玩。有的放牛娃还要完成家里规定的任务,背一个巴篓,把那些背起房子旅行的蜗牛捉回去喂鸭子。有时候他们会在石头上打扑克,将会不会的样子,常常争吵不休,各说各有理。一阵大笑,一阵吵闹,给寂静毛牛坡带来了生机。
毛牛坡还有个好处就是下雨天,雨水顺山沟流走,山路比较干爽。赶场的人们就喜欢走毛牛坡的山路回家。山脚下的大路在雨天都会变得泥泞不堪,穿水靴走路都很吃力。所以村里的人宁愿多走路,往毛牛坡那条山路进出村庄去赶场。
特别是冬天,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硬。我星期天下午就必须要背上一周的口粮和咸菜去学校住校学习。遇到下雨天,我妈就会送我去学校,并且往毛牛坡方向走。午饭后,穿好水靴,把要穿的白色网球鞋包起来,放在小背篓里,背篓里有带回家做作业的书本,还有几斤大米和一瓶咸菜。一路上,其实是我妈在帮我背背篓,只让我空手走路。于是,我就一路看着毛牛坡那些柏树、桐子树、马珊、巴茅,还有比较稀少的青杠树,树皮绿意幽幽,是阔叶树木,树干有韧性,可以做锄把,比较结实耐用,一路和我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我妈说她小的时候,就读了高小就没上学了,初中要到街上去读,还要缴一定的学费,大人就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啥,梦识几个字就行了,于是,我妈十来岁就开始在家里干活,给家里人做饭,农忙下地帮忙抢活了。
我的上学路线就是我和我妈用脚步丈量出来的。上到毛牛坡走一段平坦的山路,又下毛牛坡,就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河边。在河水里干净水靴,换上我的白网鞋,我背上自己的学习生活用品走进了学校,我妈就把水靴装进塑料袋子带回去。她一个人原路返回。有时候我妈不空,我爸就来送我,相同的路线,走了多少回已经记不清楚了。
现在的毛牛坡已经是满山树木的天下。有人承包了山头,种植了许多开花的树,但是还没有形成多大的规模,主要是一些幼小的紫薇花树。山顶上是茂盛的柏树,密密麻麻站满了山岗,山腰开采出几块泥脚厚一点的土地,用来培育新的树苗。承包人修了一座青瓦房,门前栽了几棵铁树作为风水树,请了一位老人看山护林。如今山下的公路四通八达,很少有人上山去。那天我爸开了三轮车上山去游玩,那孤独至极的护林老人把他当客人款待,拿出茶叶泡了开水请他喝茶,坐下来慢慢摆龙门阵。山风清凉,空气清新,我妈就在紫薇花林子里拍了紫薇花给我看,说跟原来圣合寺小学天井里那棵树开的花一模一样。只是毛牛坡的紫薇花树小了许多,紫薇花树长得很慢。
以前毛牛坡有许多毛牛在此吃草,现在乡村里喂牛的人基本没有了,耕田都用铁牛,省了喂牛的时间。大家爱吃的牛肉也只是养殖场出品。毛牛坡徒留毛牛坡其名了。
作者简介:陈慧玉,笔名橙子、冰心茉莉,女,四川蓬安人。70后,教师。业余热爱散文、诗歌、小说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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