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小 脚 女 侠（连载） 鲁 宁

小 脚 女 侠

鲁 宁

人类一块丑陋而惨痛的伤疤，至今依然作痛。它的暴虐与卑鄙是战争魔鬼淫邪的狼性。其后代的奸狡抵赖一样龌蹉。避免忘却的悲哀，那段历史将记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有些地方已竖起了受害人的雕塑——日本侵略中国及东南亚的慰安妇事件。一切邪恶，都是贪欲疯狂膨胀的结果，最终必由自己吞咽。——作者

                    一 一朝雪奇耻 三喜涌柴门

坐落在奉天浑河北岸一户人家的老院子，笑爆了三喜临门。这头个大喜呢，是中国抗战打鬼子得到了最后的胜利。第二个喜是崔老爷子八十寿诞。这第三喜便是小脚女侠和一位军人的新婚大礼。

话说这喜庆已经降了温，而丁四的心却搅闹着那被窝的甜蜜。他惦着那可爱的女人，怎样羔羊般妙曼柔情与那雄狮般的男人欢愉。他忌讳这节目，却放不下。他肚皮紧贴窗台，翘着脚，还舔破了窗户纸，一只眼盯着，竟不知窗台划破肚皮。

那股火热的甜蜜是十四年抗战血与火炼成的爱，加上打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垫底，绝对瓷实。

新娘名叫崔英桃，三十五岁，是熟透的鲜果，洞房的事首次尝试，有如第一次走向打鬼的子战场，是个惊心动魄。新郎郭庆三十八，抗日联军的侦察员，一米八二东北大汉，那一对虎目火炬般的炯炯有神，早年是大军阀的保镖，后来在盛京的王府里当差。他钦佩英桃英杰贤惠、身手伶俐、机智仁勇。英桃敬慕郭庆英雄虎胆、血性仗义、沉稳还厚道，青梅竹马中就悄定了终身。抗战中，他们共同的愿望是把略国的强盗打干净！雪洗民族的屈辱，立起国格人格。

话说这一天可来了，公元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裕仁天皇向世界宣告日本无条件投降。咱也别说迫于什么老美投了原子弹、苏俄大军进了东三省、中国人也豁出去干了，什么压力不压力，反正鬼子是投降了。

当初，这崔英桃可是个可怜女儿。父亲吸毒，爷爷怕他上瘾，就任由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俩月就砸死子鬼子霸占的铁矿，母亲死于毒火攻心。英桃幼小心灵便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五岁时，也就是民国四年，也就是英桃裹脚一年后，这女孩子便跟爷爷习练武术。爷爷崔承建曾是清朝的军官，手下有千八百的人马，人手不多却是一身好武艺，论轻功飞檐走壁；说硬功，上马一条飞龙枪摇头摆尾神出鬼没；比箭法，那是弯弓射箭回头望月，百步穿杨。年纪不饶人，六十岁时做了清朝末期的守陵官，二线了。

九一八事变，日本强占了东北四省，又伪造鼓捣出个满洲国，声称什么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他这守陵官，在伪满州国的羽翼下结结巴巴勉强度日，他痛感这社会的黑暗腐朽、山河破碎，真正替老百姓说话办事的明主一时还难以施展。眼前这小孙女竟是天资聪颖俊俏异常，却偏偏裹了小脚，说是姑娘的美，爷爷却想：裹脚女人就是锅台转儿，等于半拉残废。他抚着孙女英桃的头，这当爷当奶又当父当母的古稀老人不免心生惆怅。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弄不好就是红颜祸水，怎办呢？他要为孙女长本事、长能耐以免糟蹋。这英桃也是要强，四岁的女孩儿竟然咬牙跺脚地隐忍着锥心彻骨的疼痛，硬挺，因伤的太狠两年才站起身来。

英桃见爷爷英武，十岁时便让他帮助解开那些懵头懵脑的谜：说袁大头当了八十三天皇上咋就死了？日本鬼子没家吗？凭啥到咱中国横行霸道、抢男霸女？！都说他们是中国人的后代，咋跟咱过不去？残害中国人呢？咱这么多扛枪的大盖帽，跟老百姓凶狠霸气，咋不打鬼子？东北咋成了满洲国呢？花木兰、穆桂英还有梁红玉都吃啥长大的，恁有能耐？爷爷说她们都是血性的中国人，也是最刚强、最了不起的女人。

英桃聪明伶俐。爷爷见缝插针的传授武功和文化经典。十六岁刚出头，锥子样的袖珍小脚，梳着民国时的发髻，杏眼晶莹粉面桃花，加上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百步穿杨镖不虚发，如虎添翼令人叫绝！那双小脚已不是锁住她的障碍，而且是打击敌人的利器，由于平时的隐蔽，一般对手并不知情，这样一来，凭那对手如何强悍也绝难招架，那对准胯下突然地一击，男人的长处顿时成了短处，女的就甭说了。她百发百中的飞镖更是一记封喉，却也是不显山不漏水的沉隐。加上英桃头脑聪明性情机警，随机应变，借助地形地物对敌人出其不意出奇制胜，熟悉的无不称奇叫绝。

  二 带刺红玫瑰 拳脚绽莲花

话说那天清晨雾气蒙蒙，两个鬼子以游猎为名来到东陵，试图强暴英桃。鬼子早就对英桃不怀好意，却忌惮着上司的淫威，因为鬼子头早就对英桃大有企图了，只是担心着英桃爷俩的武艺，怕把事情闹大没敢轻易下手。这天正是礼拜天，俩鬼子便以侦查地形的名目，这就悄悄的流窜过来，见崔老爷子没在英桃身边，那一朵红玫瑰在山水之间靓丽的绽放，心中一阵狂喜，心说话：妈的，苍天有眼，赐我艳福！

赶巧，练过武功，英桃正在陵园外打秋千，放松筋骨，不意之间俩鬼子竟从天而降！那四只贼眼一亮：这就是丁四说的小脚女人？！想罢竟犹如恶狼遇着了羔羊，不由分说，俩鬼子就跳跃着蹿将过来！英桃正愣神儿，那老鬼子便动手动脚，进而往胸脯上摸。小鬼子见状再也遏制不住兽性连下褪下裤子，离拉郎堂着腰带和腰间的零碎，捧着淫枪，急冲冲向英桃奔来！英桃见鬼子如此兽性，不禁芳心乱跳眉目生烟！

她稍一冷静，见四外无人，便立即压抑情绪稳下神来。那老鬼子撂下枪，扒下伪装的黄皮，在那小鬼子几乎挨上英桃的当口，老鬼子已急红了眼，嗷的一声狼嚎揿翻那小鬼子，自己抢先上前挨近了英桃，小鬼子哪肯示弱？！突兀着血红的狼眼跟老鬼子虎虎地对峙。

英桃见俩鬼子耗子动刀窝里反，顿时来了主意，她脚蹬柱子先稳住了身形。小鬼子见英桃有没有丁点反抗的动作，心说打拳不遛腿，便是冒失鬼。于是一个阴暗的窃笑：女的就是铝的，不行！看咱东洋特制的男子汉，这才是真钢！

他正得意间，英桃运足了丹田之气，在他接近英桃身子的刹那，突然右腿张开迅疾飞出，那窝心脚正踢那鬼子裤裆，只听哇一声嚎叫，应声倒地！捂着裤裆翻身打滚！老鬼子好不惊讶，却也暗自庆幸，哎，这一搞正好，他做了实验，我的知情了。却因条件反射，老鬼子那杆淫枪竟吓得一颤，心说这女人名不虚传，大大的了得！那袖珍小脚刚才还是个小地瓜，转眼竟是个子弹头！甭说射进裤裆直击小命根，换了任何人的任何部位都是个定型的塌陷！于是，他赶忙提拉裤子，直奔先前撂下的三八大盖！英桃手疾眼快怎能放纵？只见那飞镖一个弧旋，唰的一声，不偏不倚正扎进右手腕上！那鬼子连疼带恨暴跳如雷，顿时来了武士道劲头，抽筋拔骨咬牙跺脚，呲喽一下拔出那带血的飞镖，并再次取枪，无奈右手血流如注彻骨疼痛！英桃暗自庆幸，趁机再发丹田之气，对那老鬼子是个双峰贯耳！不料，那小鬼子见老鬼子已中了飞镖，像喝了鸡血、打了吗啡，红着一脸横肉从地上蠕动着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来个饿虎扑食！英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急手快抽出飞镖，随即一个嫦娥奔月，朝那狼脖子打去，那飞镖快如闪电，寒光一闪，嗷的一声，那细长脖早在喉结处断开一条血缝！于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紫红，哩啦啦黏黏糊糊的满脚都是，同时洒在地上，浸出一片殷红。老鬼子好不悲哀，爬过毛毛虫一样的身子，咬牙起来拼命地反抗，无奈右手却已残废，左手抽筋又不听使唤，正急的满身大汗浑身痉挛，嘚嘚瑟瑟端起枪向英桃瞄准，然而，那飞镖已然钉上了胸口！噗，一丝不易察觉的闷声闷气，那老鬼子不禁下意识地大叫：八嘎呀路，你的！嗓音刚落，英桃见那飞镖好像钻进了心窝，应该是个囫囵的日本船——玩完。

英桃痛快极了，正笑那吐舌瞪眼的丑恶惨象，不料，她正要回首收拾家伙，只听一丝难以察觉的细音儿传来，她仔细瞧看，原来因军装中间的纽扣垫着，那只镖并没有直入心脏，血液从肋缝浸出造了个假象。且说，躲过这一镖死的鬼子竟不顾一切，疯狂扑来！英桃七窍生烟，第三只飞镖猛然甩出，正打心窝！没等那致命的声音消失，老鬼子一腔污浊的血液喷涌而出！随即像一只被宰的豺狼，蹬了两下毛茸茸白亮亮的贼腿，消气了。

英桃捡起血镖，唾了唾，往死尸上抹巴两下，擦了擦，装进鹿皮镖囊，扛起鬼子的三八大盖进了陵园。

爷爷听英桃述说，先是一惊，抚着孙女的头，说武艺真没白练，这是我亲孙女小徒弟，出头露面的头一次实战演习，几分钟就送俩鬼子见了阎王！痛快淋漓、大快人心！说着，随手拿过清花瓷酒杯，倒满老龙口，来个朝天望日的一饮而尽！随即又心疼地皱了皱眉：英桃啊，这，你不能待了，我带你龙山大庙找程道长。

爷，没啥事儿吧。说人老实被欺，马老实被骑。这日本鬼子你越怕他，越欺负你。咱中国人老实厚道、礼让三先，哪个强盗领情了？！别说眼下，就事变之前，鬼子那横行霸道，骑咱脖颈拉屎，那官老爷都生怕得罪，毕恭毕敬的，结果还不是鬼子的狗屎奴才！！！

英桃，你说的不错，可咱不得不防啊，还是躲躲吧。

爷爷，您先别动。英桃抚着爷爷沟壑纵横的额头道，实在不行，我自己上山。爷爷知道怕连累他。说你先吃个饼子再走，空肚子哪儿行？！

爷爷，我不饿，啥也吃不下。爷爷随手把俩饼子塞进包里。

英桃收拾包裹，换了衣服，径自离开陵园。走了三里多路英桃登上小船，摇橹荡舟渡过浑河，直奔报国寺去了。

到了庙上，英桃把事情介绍给程道长。那仙风道骨鹤发苍然的道长，惊异着眼前漂亮的姑娘，乌黑光亮的发髻结在脑后，打着绑腿的小脚……浑身上下紧称利落，俨然一位训练有素的武侠军人，不禁感慨万端！尤其英桃不畏强暴，孤身一女竟打死俩鬼子，为国人扬眉吐气伸张正义，真是将门出龙女，不愧侠肝义胆的崔承建后人！

道长热情表奖，英桃如同小鸟回归山林，温馨如意。英桃按道长指点每天练武习文、缝衣做鞋、上山采药给义勇军补给，由郭庆往来接应。

一晃十四年过去，丁四老妈身子好了，大儿子也明白事了，媳妇青莲还给他生个胖儿子。他溜须鬼子出卖英桃犯了罪，却因后来给抗日联军提供鬼子情报，将功补过才像了个人。他说英桃是百花园顶花带刺的玫瑰，不仅芬芳四溢，更有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气质、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若好上她，我的天妈，烧了八辈的高香！！

人是怪物，越是带刺棘手的花儿，越是迷恋不舍，玩儿命的采。大约是有着征服的快感。

话说这块地上婚喜之日有个闹洞房的节目。丁四捉了两只正在交媾的蛤蟆，乐开了花儿，心想着这天遂人意的奇巧，便画了妆，戴了面罩，看天上三星近在子时，人已走净便潜进了院子。

丁四正浪着，那蛤蟆竟魔术般地让英桃糊在他脸上，那一片黑暗如同回到恐龙灭绝年代！刚抓下来，便是个黑影落地！他瞪眼一看，竟是邪眼横眉的日本鬼子——野本山狼！

哎？！你他妈小日本都投降了，咋没一道滚回去找妈？！英桃一丝好笑，心说，搁几天前，给你八个贼胆敢耍笑鬼子？！这天是亮了。

原来，这野本山狼对英桃早想的入魔，却抓不着。所以屡败屡战，一是对英桃想的发疯。二是争强好斗。鬼子的武士道精神使他不甘落败。仗着日本浪人武功底子，加上混迹上海的磨砺，他对英桃既有同道的爱惜，又有吃不着葡萄的嫉恨，那俊俏在心里灿烂无比，那溢着苦涩的芬芳让他迷醉，那棘手的刺激励他玩命，他患得患失连番梦遗，严重透支身体的元气，尽管东北老山参和鹿茸一度补得目赤腮红，而单相思的折磨又使他形销骨瘦，每次见着英桃恨不一口吞下！而每次败兴又让他急如星火，于是发下血誓：此生此世不得到英桃，誓不为日本人！誓不为日本军人！

作者简介： 鲁宁，本名禚玉忠，祖籍山东长于辽宁。辽海散文协会理事、鞍山作家协会会员。从师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文畅先生。作品发表于《中国散文网》《芒种》《中国农民报》等载体，荣获全国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