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
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NO.2116】
作者 | 石榴花开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父母脸上渐渐红晕了,泛着柔和的光,父亲坐在轮椅上,惬意的享受着母亲发给他的奖品---香烟,母亲端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聊着,说起了我的叔叔,瞬间也勾起了我的追忆。我的奶奶共生育两个孩子,父亲和叔叔,叔叔1953年生,比父亲小8岁,起名字叫明,我和弟弟习惯称呼他“叔”,但是为了行文方便,以下还是按明叔吧。奶奶说明叔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由于我们数代单传,把曾爷爷和爷爷都高兴的什么似的,似乎子生孙孙生子的日子指日可待了!谁知明叔某次生病,高烧不退,等到治疗痊愈,脑子却不大灵光了,为此,心高气傲的爷爷大为光火,却也无能为力。从此,明叔以他独有的傻,扬名十里八乡。明叔长着浓浓的眉毛,双眼皮,大眼睛,方脸膛,由于经年风吹日晒,现出古铜色来,逢人就会憨憨地笑,露出整齐略微发黄的牙齿。讲真,明叔长得还真不错。听奶奶说,我和弟弟小时候,明叔最是欢喜抱着我俩玩耍,但是大人们都不放心,生怕他把我们磕了碰了,彼时为了储藏食物防止老鼠的窃取,都会在瓦房房檩绑一绳子,再在绳子上绑一钩子,以便悬挂竹筐箩筐。有一次明叔把我举高高,看我高兴,他更加用力地把我往上举,我在头顶扎了一个小辫子,碰巧那会儿我妈刚给筐子取下来,不偏不倚硬生生的把辫子挂在了钩子上,明叔当时吓坏了,但是后来经常笑嘻嘻的说,嘿嘿,给平挂到钩子上了,可悬呢!明叔知道远近厚薄,我们村四个组,号称大侯庄,但他知道谁和谁是一家的,叫啥名字,就连辈分他也能分清,尤其喜欢串门,凡是对他和颜悦色的,他都会多去几趟,人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他一点品尝,但是明叔却不舍得独自享用,常常小心翼翼地捧回来,嚷嚷着给弟弟我俩吃,这期间碰到熟人,故意问他要,他是断断不会给的!明叔还喜欢走亲戚,几十里的路程他健步如飞,经常成为亲戚家的不速之客,亲戚们就得想办法往家里捎信,否则我们疑心他失踪。因为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一年他去舅爷家(路上碰到熟人他自己说的),谁知竟迷了路,走的离家越来越远,在外流浪到舞阳。在这期间爷爷一直在外奔走,寻找他的下落,得到一点讯息,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他却又不在,饶是半年过去,一好心人家收留了他。当时他头发、胡子很长,邋里邋遢流浪汉一个,那家人让他在牛屋住下,给他理发刮胡子,换上干净衣服,细细盘问,明叔把我们的家庭住址说的溜熟,接到书信后全家人一夜难眠,那时节我已上小学,爷爷亲赴舞阳把叔叔接了回来。明叔回来那天,在我们村庄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大家争相来看,我放学回到家,家里已经热闹闹的围了很多人,明叔的目光掠过人群看向我,人们问他这是谁呀?他憨憨一笑,答曰,萍。看着明叔略显浮肿的脸庞,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据说明叔在焦灼等待归家的日子里,经常对着那里的山坡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我们全家每一个人的名字。在外流浪半年的乞讨生涯,练就了他的大饭量和不挑食,无论做啥饭,他都要喝上两大碗。后来我和弟弟考上了高中,那时只过一天周末,周六下午明叔就开始在公路边等待了,尤其是下雨的时候,从村里到公路都是泥巴路,黑土地还特别的亲热黏人,给我们肩扛自行车就成了明叔的责无旁贷,他乐呵呵地扛着自行车到院子里,再用压井压出水,找了毛巾(当然,有时候他会拿了擦脸毛巾,让人好气又好笑),把车子擦得锃亮,周日下午返校时,就一直在大门口一直徘徊,等着我们一声令下扛起自行车就走。明叔貌似没有痛感。我刚上班就在距家不远的乡政府,我们村子和单位之间仅隔一条马路,那也是明叔的活动地带,那日晚间,村子里炊烟袅袅,一邻居我应该是称呼老爷(就是比爷爷高出一个辈分,我们这里就叫老爷)到我家告诉奶奶,说是白天明叔被摩托车撞了,而明叔在一旁不停的说,不疼不疼,我们拉他到电灯下,小腿肚上崩开一个口子,从腿肚到脚后跟血迹斑斑,只是血迹已干,像蚯蚓一样密布,凉鞋里到处都是血,我慌慌地带他去卫生院,医生给缝了六针,配了消炎的输液,明叔仍然笑嘻嘻地,还是说不疼,你说他是不是很傻?村子里如果有人逗他,给他保媒,他会一迭声地说,中啊,可中!问他你想找个啥样的,他回:银环!他们那一代人,可能银环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吧,以至于后来我们去清明节祭祖上坟,我的儿子给他明外公送上纸钱的同时,还不忘叮嘱:明外公,记住在那边找个媳妇成个家哈!当然,这都是后话!明叔喜爱赶庙会,爱看戏,打听到哪个村子有唱戏放电影,他会不打招呼拔腿就走,甚至连灯烧(土话,就是下午、晚上连着看的意思),这个时候如果明叔不回来吃饭,家人们都已了然于胸,奶奶会在晚场结束的时候,把饭热了一遍又一遍,等明叔回来,吵嚷着嗔怪着催他吃饭。后来我结婚成家,依然住在乡政府的公房里,有了儿子后,明叔经常往返于娘家和我家之间,间或还能充当信使捎个口信,送青菜送馒头什么的。有一次不知谁给了明叔两块糖,他一口气跑到我家,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大地(儿子的小名)吃,如果我想回娘家让他抱孩子,他会双臂牢牢抱紧乐颠颠地跑回家。明叔身体倍棒,在我的记忆里只感冒过一次,看医生后开了两天的六包药,吃了一次,等奶奶再去找时,竟然不翼而飞了!原来,明叔吃过饭后,把剩余的五包药吃完了,最重要的是人也没事,没有发生过量的不良反应,唉!我的傻叔叔啊!本以为,以明叔心性的简单、敦厚与纯良,能抵得过岁月的沧桑,定能长寿,但终究天不遂人愿。根据政策,明叔符合入住敬老院的条件,也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奶奶做主收拾了一应物什,亲自送明叔去入住,由于相距较近,这期间没有隔断明叔回家的步伐,每天能回家N趟,但是到了吃饭的点,他就赶到敬老院,一般不会在家里吃的。彼时我已调回县城,周末的时候回家每次必会去看望明叔,给他买衣服零食等。某日,父亲打电话说明叔股骨骨折住院了,我急忙去看,方知原委,明叔是被同住的一个有点精神失常的院民推倒的。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明叔骨折还没好利索,因为长期不活动,又患上了脑梗,身体每况愈下,即使我们买了再多好吃的有营养的任是吃啥都没有胃口了。他越发的瘦骨嶙峋,眼窝深陷,高高的颧骨,有点潮红,终于在冬月的廿七那一天,明叔去了天堂。而今,在这个有着冬日暖阳的午后想到明叔,仍然难忘他带给我们的欢笑与感动!不知,在另一个世界里,爷爷奶奶和明叔相聚在一起,爷爷是否还在为他的心智不全而心痛,奶奶是否为了他没有吃饭而焦虑,我的明叔是否如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承欢于爷爷奶奶膝前?(全文完)石榴花开,女,社旗县大冯营乡侯庄人,现供职于县政府某机关。幼喜文学,自求学伊始,广阅典籍,琴书俱爱,然终因诸事,俱浅尝辄止。常怀"采菊东篱、悠见南山"之心,平和,阳光,坦面生活!乡土赊旗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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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张晓辉 侯丽萍 刘尚钞 张春雨 苗松克 黄炳贵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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