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遇上佛印,每天都是愚人节
苏东坡有许多朋友,也有多位出家好友,其中与佛印禅师交往最密。
佛印是江西饶州人,俗家名叫谢端卿。年幼时读儒书,通古今之蕴。学问与苏东坡不相上下。有一天,谢端卿到京城应举,东坡学士闻其才名,邀他谈论。两人从此互相敬爱,经常在一起谈诗饮酒,最后成了莫逆之交。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学问相当志同道合。
那年天旱,为救万民,宋神宗准备到大相国寺祈求降雨,命翰林学士苏轼主斋。谢端卿听得此事,问苏东坡道:“小弟想请兄长挈带入寺,一瞻御容,可以吗?”苏东坡也想让端卿一起去,答道:“这有何难,你只需扮作侍者模样,在斋坛上承值,皇上驾临时,便可饱看。”谢端卿觉得是个好办法,没想后果就欣然答应了。随后借了行头,装扮的像模像样,跟着东坡学士进入相国寺。
宋神宗
早斋结束,忽传御驾已到。谢端卿紧张得心突突跳,安定心神来到大雄宝殿。神宗进香完毕登上御座。端卿捧上茶盘献茶,捱到龙座御膝之前,偷眼看圣容时,也被神宗看见。
神宗见端卿方面大耳,浓眉秀目,身材伟岸,与其他侍者不同,所以对其刮目相看。开金口问道:“此侍者何方人氏?在寺几年了?”主僧一时不能对答,谢端卿马上叩头奏道:“臣姓谢名端卿,江西饶州人,新来寺中出家。幸瞻天颜不胜荣幸!”神宗见他应对敏捷,大喜道:“卿颇通经典否?”端卿奏道:“自少读书,内典也颇知。”神宗道:“卿既通内典,赐卿法名了元,号佛印,就在御前披剃为僧。”
谢端卿应举到京,本指望一举成名,建功立业,从没想过要做和尚。然,金口玉言就是圣旨,心中就算有十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叩头谢恩。
主僧引端卿来正殿参见如来,然后在御前剃度,穿上皇帝钦赐紫罗袈裟,领了羊皮度煠,再进书房填写佛印法名。神宗当时赐其为相国寺主持。从此端卿变成了佛印。
在宋朝,剃度为僧是很难的,如果想得到一张度牒是需要花重金的,至少千贯钱才能到手。端卿不费分文就得了度牒,又因为是钦赐剃度,所以大家对他很敬重。
然而,佛印弄假成真,剃度不是出自本心,心里气不过,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既然做了和尚,就要念经。佛印在相国寺里每天翻经书,讲佛理。渐渐地把功名富贵的想法,也都化作清净无为之业了。
佛印出家后,苏东坡心里很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以为佛印会恨自己。其实佛印对尘世之事早已看淡,只一心一意当出家人。尘世之人,见识有别。苏东坡就是不信。
东坡因触犯了当时的权势,接连遭贬。后来在哲宗元祐年间,又被重新召为翰林学士。佛印曾经也劝过东坡,在官场上急流勇退。
佛印仍在相国寺挂锡。苏东坡来找佛印,刚进寺门就大喊:“秃驴何在?”佛印的一个小和尚也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东坡吃草。”(在东坡上吃草)。东坡见到佛印还是当年那样年轻力壮的样子,想起当年剃度之事,劝佛印道:“若想还俗出仕,下官必力荐清职。”佛印不依。
苏学士天生爱搞笑,在老实人佛印面前,开起玩笑来依然无边无际,没轻没重。
东坡以为佛印是假装不肯还俗,马上嘲笑他说:“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佛印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春天时节,苏东坡和佛印同游瘦西湖,苏东坡看见岸上有一条狗在啃骨头,对佛印道:“狗啃河上骨!”(河上同“和尚”)。佛印愣了一下,将手中的扇子扔入湖中,并吟道:“水流东坡诗(尸)!”因为扇子上有东坡题的诗。
佛印到学士府看好友。苏东坡安排酒果肴馔,二人对酌,酒过三巡。忽听有人唱词,歌声真是好听。佛印仔细听到曲终,感叹道:“韩娥之吟,秦青之词。妙哉!”遂请了纸笔,作词一首,意思是:听见这美妙的歌声,为何却无缘看见人!
学士见了大笑,令人把帘子卷起一半。佛印只看见女孩儿弯弯小脚,还是不知道女孩长什么样。于是提笔又做一词《品字令》,意思是,看见一双小脚,猜想腰肢苗条,恨不得托在掌中。醉眼不如归去,强把身心虚霍。几回欲待去掀帘,犹恐主人恶。
佛印意犹未尽,又作了四句诗:
“只闻檀板与歌讴,不见如花似玉眸。焉得好风从地起,倒垂帘卷上金钩。”
佛印吟诗,苏东坡听了大笑,唤出女孩儿来。此女小名琴娘,知音律能抚琴,从小在学士府长大。苏东坡让琴娘与佛印斟酒。佛印见女孩不但唱得好,人长得也标志。此时的佛印已有八分醉,向东坡告回。琴娘又劝其饮了几杯。
琴娘
佛印听了苏东坡对琴娘的介绍,拿起笔来又写一词,《蝶恋花》:“执板娇娘留客住,初整金钗,十指尖尖露。歌断一声天外去,清音已遏行云往。耳有姻缘能听事,眼见姻缘,便得当前觑。眼耳姻缘都已是,姻缘别有知何处?”
佛印已经大醉,不知道在词中失语。苏东坡见了却是大喜,便叫琴娘就歌唱此词来劝酒。天已很晚,学士安排和尚睡去了。
不老顽童苏东坡,什么顽皮事也想得出来,简直是天下无人能及。
学士心中暗想:“我一定要让这和尚还俗当官。叫这小妮子去上得手,拿他破绽,定要他还俗,还怕他不从?妙计,妙计!”便叫来琴娘道:“这和尚不是好人,词中有爱慕你之心。你今晚到和尚房中伴他就寝,必须要了事。明天拿证据来,我赏你三千贯,作嫁妆,让你出嫁良人。如不了事,明日打你二十竹篦,逐出府门。”
苏东坡
琴娘吓作一团只得领命,怀着羞脸来到和尚房间。那和尚鼾声如雷,像座山摇都摇不醒。琴娘坐在床边守着和尚直到五更,眼见天要明了,事情毫无进展不知所措,急得哭起来。
哭声惊醒和尚,佛印见一如花似玉的女子坐在床边,大惊道:“谁家女子?深夜至此,有何道理?”琴娘见和尚醒来,又惊又喜羞涩地道了个万福,说道:“贱妾是唱曲的琴娘,见禅师词中有爱慕贱妾之意,故来伴寝。”
佛印听罢大惊道:“娘子差矣!贫僧感蒙学士见爱,乘醉乱道此词,并无他意?娘子请速回,让外人看见,一世清德休矣!”琴娘断不肯走只是啼哭,佛印道:“是了,定是学士叫你来为难我。吾修行数年,以诗酒自娱,哪有还俗之意!如实对我说来,我定救你。”东坡遇佛印,尤如伯牙遇知音。
琴娘流着泪,把学士吩咐的话如实对佛印说了一遍。佛印听完哈哈大笑道:“你不要烦恼!我救你。”便取出纸笔写起来,又做一词,名《浪淘沙》:
“昨夜遇神仙,也是姻缘。分明醉里亦如然,睡觉来时浑是梦,却在身边。此事怎生言?岂敢相怜。不曾抚动一条弦。传与东坡苏学士,触处封全。”
佛印写完,觉得不够尽意,又做四句诗:“传与巫山窈窕女,休将魂梦恼襄王。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
琴娘带着诗词回到堂中,呈给学士。学士看完心喜,道:“乃真禅僧也!”。依然赏琴娘三千贯钱,择嫁良人。苏东坡从此对佛印愈加敬重,佛印也成了学士的入幕之宾。
东坡和佛印
以上故事改编自冯梦龙的《三言两拍》之《佛印师四调琴娘》。真是:“东坡不能化佛印,佛印反得化东坡。若非佛力无边大,那得慈航度爱河!”
结语
这对老友不正经起来经常相互打趣,每天都有讲不完的搞笑事。一笑解千愁,一笑解千忧。佛印总是能容忍东坡的恶作剧,大度的能容天下事。两位相互愈愚弄调侃,感情反而愈深。
一生即便是没有任何成就,有佛印这样的朋友,此生便无遗憾。
在沉浮不定的人生面前,苏东坡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他无论是身居在学士府,还是漂泊在江湖之颠,都能“此心安处是吾乡”,也能“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既不随波逐流,又能随遇而安,如闲云野鹤般自得其乐。
苏东坡和佛印经常在一起打坐参禅。佛印把佛理传与苏东坡,苏东坡渐渐被点化。相传后来东坡已修成正果,临终不乱,被人唤作“坡仙”。
我想,苏东坡最后能参透生死,应该也有佛印的一份功劳吧。
大家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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