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为什么说山水画创作思想,诠释的是禅宗的法脉?
禅宗美学是生命的美学。禅的目的是证悟宇宙人生的真谛并将其融入日常生活和人格理想境界的建构之中。这种美学观不仅促成了画家、诗人形而上的哲思与自然世界的和解,而且使山水之物象不再是山水,而成为秉承佛性的“有意味”的美的形式。唐宋山水画是画家鲜活生命对自然静谧的观照透过笔墨的表现而显示出来的一种“悟禅”意境,这种超越生命本身的品质与禅的本质“空性”相通。唐宋山水画的蓬勃兴盛与禅的思维密不可分。
魏晋以来,中国绘画的审美心理受由妙入神几入化境的审美观引导,以道家的“虚静”、儒家的“中和”之美为绘画迫求的最高境界。中唐之后,与道家结合的中国化佛教禅宗中兴,禅的证悟观强调体验,影响了大批文人,王维、白居易、苏东坡等人都热衷于禅道。柳宗元的禅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与马远山水画《寒江独钓图》的意境惊人的相近,画面极为简约,只有孤舟与钓者,只觉烟波一片,满目清旷静寂。禅的寄高使画家创作山水画时获得了心灵与自然“神交”的感性形式,自然山水成为主体抒发情感的载体,禅宗主张“万物皆有佛性”,意味着自然万物在参禅的画家面前获得了无差别的平等。
山水画表现不仅指向自然美景,而且直指人心,向一切存在敞开,可以说禅的“空寂观”始终不同程度地贯穿于唐代以后的中国山水画创作之中。文人士大夫逸居山林,不循常流的高逸人品在画中营造出“人化的自然”,使唐宋山水画达到中国绘画的高峰。禅宗追求恬淡的思维,又使山水画通过对山水的描摹转人物我两忘的审美境界,摆脱“物役”,达到“空明心境”的精神自由状态。画家对禅的领悟,通过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审美意境表现出来。禅宗美学思想对唐宋山水画创作心理的浸染,使中国山水画完成了由魏晋以来迫求“神品”到唐宋提倡“逸品”的飞跃。
禅宗将自然物象称为“喻象”,进而达到“般若”地“看空观”,这是一种何其独特的神秘感受,神奇到使人感到“天人合的境界,甚至感觉把握了整个宇宙。如禅宗偈语“三冬花木秀,九夏雪霜飞”、黄河无滴水,华岳总平沉”、“夜半三更月正午”等,这些超自然组合突破了现实情境的局限,是用“心眼”在观察世界。禅意山水画不仅表现画家眼中所见,更是画出了心中所想。只要画家愿意,甚至可以把日月星辰一并收入到一幅空灵的画面中,因为画者是在用心解释这个大千世界。
宋代科学家沈括形象地概括山水画家的这双“心眼”叫作“以小观大”之法,实际上这是禅宗的空友观在画中的具体显现。这种取万物之象、自然一角,以小观大,借物移情,进而上升到“境由心生、情与物移”的美学观与艺术观,正是唐诗“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独坐敬亭山》)和柳宗元的《江雪》中所描述的这类充满禅宗“孤寂”、“空寂”的审美观。
南宋又以马远、夏圭、米芾等人的创作为代表,迫求空寂、豁达的浩然之气,继续营造种虚静、空灵的摊宗美学之趣。如“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深山藏古寺、初日照高林”、“青山个个探头看,看我庵中饮苦茶”等,使苦寂、孤寂、空寂的意境在宋代山水画中与笔墨技巧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比如米芾的《潇湘奇观图》如同烟云出没的“佛境”。可见禅宗美学中的无差别心、万物同情同构,由画之逸可见人之逸,由人格可见画格。这种对“空寂”的追求,由笔墨之迫求上升到审美思维的“畅神”状态,为樺宗思维推波助澜。由“山水有清音”、“传神”、“畅神”到“气韵”、“卧游”、“静观”、“空寂”等美学观念与实践,使唐宋山水画获得了与禅宗思想一致的“山林之气”,这与山水画的作者文人士大夫的避世绝尘心态一脉相承。
禅宗美学是极为主观的艺术哲学,参禅的文人画家对于法外的自然,采取了一种特殊的生命思考与静穆的观照,通过“静思获得觉悟。神秀的攤法偏于静,偏重渐悟。慧能的南宗讲究顿悟,讲究“行直心”,似乎更能直指人心。净觉的“膏境观心”则更加倚重自然,画家思想情感与自然生态的交融与“藉境观心”的感性思维更为相通,也印证了禅宗的“法界一相”。
禅是动中的极静,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原。从美学意义上讲,画家习禅是偏于定的,但精神思想一直是自由的,似乎亦与道家坐忘、守志的虚静之法相通,可以达到坐忘的境界获得审美逍遥的自由。摊宗美学的审美观也是看空、静思、不立文字,默投与人的静穆的观照和生命的飞跃构成艺术的两元。
因此,我们可以从心灵架构的基础上观禅宗审美经验对唐宋文人画家的心理影响。王维《山水诀》云:“雨霁则云收天碧,薄雾霏微,山添翠润,日近斜晖……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秦,水如蓝染,山色渐青。夏景则古木蔽天,绿水无波,穿云瀑布,近水幽亭;秋景则天如水色,簇簇幽林,雁鸿秋水,芦鸟沙汀,冬景则借地为雪,樵者负薪,渔舟倚岸,水浅沙平能如此者,可谓名手之画山水也。”将自然景色演绎成了寄托画家人生感悟的宇宙精神载体。宋代郭熙的“山为活物”更能看作是禅宗美学思想“生气灌入”到文人画之中的真实写照。
从禅宗兴起时的聚众山居、树下参禅,到米芾的“心匠自得为高”,到郭熙《林泉高致》云“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之目临之则价低”。郭若虚亦云:“人品既高,气韵必高。”讲究格调。宋代禅宗美学更加讲究人的内心世界的修为。道德高尚的君子与自然比德,郭熙、米芾等文人画家将画品的高低与人的秉性联系在一起。文人画家审美态度与禅宗美学思想在本质上绝非偶然地吻合,而是在精神内核上相互渗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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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文人画处处体现出的“禅趣禅味”具备了内省、内敛、主观唯心的独特美学思维特征,禅宗思想以及美学观在中国古代山水画中的显现,更加印证了禅的思维与山水画创作的是自然结合的,是“无造作”的,在审美思想、美学追求上达到绝对的精神自由。正如宗白华所说,山川大地是宇宙诗心的映现,画家诗人的心灵活跃,本身就是宇宙的创化,它的卷舒取舍,好似太虚片云,寒塘雁迹,空灵而自然!这段精彩的论述,是对中国唐宋禅意山水画创作最贴切的真实概括。作者: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