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康：从当下到长远的两个重大现实问题——在小规模座谈会上的发言（节选，2020.11.17）

一 、说到生产要素流动，我觉得现在有一个重要契机：中央今年上半年专门有这方面的一个重要的指导文件，关于生产要素怎样更充分地流动起来。一向在认识上最有争议的，就是农村这块到底怎么办。我愿强调，大的方向既然是新型城镇化，是城乡一体化，要弥合二元经济，在这方面就应把握好怎样从现在衔接到未来，一步一步地让生产要素能够在一个城乡一体化的市场里流动，现在应该做得更积极一些了。有一些很值得进一步扩大试点面的做法，比如地票制度，是很有道理的，它就是使土地要素配置跟市场机制对接，也并不是完全放羊式地放开，有重庆经验里的一大套流程，“占补平衡”框架下复垦用来“补”的地皮要评估它的当量，分五个等级，因为这是生地，而城乡结合部所要“占”的地是熟地，所以，要有产出当量上的一个换算，还要有土地收储制度配合，等等。这套经验我觉得是可以进一步总结的。

贯彻乡村振兴战略，农村居民怎样共享改革开放带来的市场化的成果，民营企业怎么降低它们的要素成本，也都与此有关。很多民营企业还可以从城乡结合部再往乡村区域更多进入，综合成本会进一步降低。市场化以后，远离城乡结合部的农民也增加了收入，消费能力也就提升了。基本面上，这个“占补平衡”又解决基本农田能够保持一个托底规模的问题，直接关系到总书记说的“饭碗牢牢抓在我们自己手里”的粮食安全问题。这方面的改革应该更积极地往前推。

二、民营企业方面，我有一些想法也比较直率地说一说。中央近些年来有一系列的指导，但是民企的“定心丸”还得继续吃。2016年年初，国内民营企业投资明显下降以后，决策上的察觉与反应十分敏锐，开始是总书记在两会上讲话了，以后有一系列的文件，一直到2018年11月1号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有关于“自己人”的重要讲话。在这个继续吃定心丸的过程中，我也有点儿困惑：今年夏天发了一个文件，把民营企业说是作为“统战”对象。“统战”是什么意思？咱们一向说的是“同盟军”的概念，比如民族资产阶级，民主党派，还有就是经过改造以后的战犯等，这都是统战对象，明显有别于“自己人”。

民营企业现在不只半壁江山了，“五六七八九”，而且趋势还是往上走的，有人说新增就业现在几乎百分之百都是民营企业提供的，甚至说到，因为现在有资本密集化和智能化趋势，民营企业以后的就业贡献率要超过100%——什么意思呢？即它还要冲抵国有企业减少的就业。这样的一个份量，可不是“半壁江山”能概括的了。实际上这必然涉及咱们领导人说的，民心是最大的政治，在这方面怎么样在文件里给予指导，我觉得还是需要再进一步推敲的。我是感觉总书记都说是自己人了，怎么又讲统战对象去了，而且这统战对象面太大了点儿。还是要在思维方向上周到考虑，怎么样更有利于在中央对民营企业“自己人”定位上进一步吃定心丸的过程。我接触到不少企业家，他们还是心思不定。最近蚂蚁金服这样一个震动，估计对市场预期、对民营企业前瞻是会有影响的。管理部门前面一路绿灯，让它加快上市，突然一下有消息出来，必须在这方面加以规范，暂缓上市了。加强规范优化监管是有道理的，发展创新中的规范和规范以后创新发展的权衡里面，是很具有艺术性的，这种权衡处理中，还是得在这方面进一步收敛一些市场上的不良预期。我觉得需要在半年以后，蚂蚁金服通过“拥抱监管”，真正做了整改、减少泡沫以后重新上市，才能充分恢复这一轮被打击的民企和市场信心。看来是需要有这么一个过程的。

这个过程中，又有一个事情上来了，就是这一阵子网上一直在说的孙大午被抓。孙这个事情现在知道有罪名两条，一个寻衅闹事，一个非法经营。网上评论是说这两个罪名放到孙身上很模糊，如果真有这种罪名的话，现在看到的问题至少是抓捕的架式没有必要这么大的阵仗：异地的特警一大群端着冲锋枪，牵着警犬，凌晨一点破门而入，一下抓走28个人，家里人和公司高管都抓走了。

按黑社会来处理？那么两个罪名里哪个是有关黑社会的？他2003年的时候就涉嫌非法集资被抓过，那个时候整个经济学界一直都替他说话。现在这次，至少后面宣布的接管就更不合适了。黄光裕徒刑判了十年，都没接管他的国美，怎么现在刚刚把人抓起来，什么东西都还没判清楚，就把大午集团整个企业和医院、学校都接管了？

中央一向强调高标准法治化营商环境。按照中央的导向，大家关心的这件事，有关信息还是应该争取尽快披露出来。孙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应注意高检高法已说了，能够不关企业的尽量不关门，能够不抓人处理的问题也尽量不抓走，这些精神都有的。如果说的确需要抓，那么可以说清楚道理，但是把企业一下子就关掉或者接管，这可是需要特别说明，在过去没有先例吧？

这个事情还是要从大局出发，工具、方式能柔性的不要太过于强硬，考虑到吃定心丸这方面的一些社会上的感受。现在网上热议这么多天，好的迹象是一般没有直接删帖，不像过去那样所有的相关帖子出来就删掉了，而让人感觉不安的，就是迟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官方信息披露，也没管事的人表态。我看到民众方面大家都讲孙大午这个人如何有情怀，有一系列具体表现；上次那个案子，在经济学界呼吁之下最后把他解脱出来了，等等等等。现在从舆情方面看，我觉得类似这样的问题，还是要借鉴邓小平当年（三次介入）处理傻子瓜子事情的政治智慧，不要太计较这一个案例上的细节——傻子瓜子一身毛病，肯定有毛病的，但是邓小平看的是大局。从大局、从人心是最大的政治这个角度，从民营企业怎么样长期健康发展吃好定心丸这个角度，要更多地作综合考虑。

贾 康 简 介

第十一届、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现任全国政协参政议政人才库特聘专家，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院长，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博导。曾长期担任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是北京、上海、福建、安徽、甘肃、广西、西藏等地方政府特聘专家、顾问或咨询委员，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国家行政学院、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南开大学、武汉大学、厦门大学等多所高校特聘教授。1988年曾入选亨氏基金项目，到美国匹兹堡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年。1995年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97年被评为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高层次学术带头人。多次受党和国家领导同志之邀座谈经济工作。担任2010年1月8日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财税体制改革”专题讲解人之一。孙冶方经济学奖、黄达—蒙代尔经济学奖和中国软科学大奖获得者。国家“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规划专家委员会委员、国家发改委PPP专家库专家委员会成员。2013年，主编《新供给：经济学理论的中国创新》，发起成立“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和“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任首任院长、首任秘书长，第二届理事会期间任首席经济学家），2015年-2016年与苏京春合著出版《新供给经济学》、《供给侧改革：新供给简明读本》以及《中国的坎：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获评中国图书评论学会和央视的“2016年度中国好书”）》，2016年出版的《供给侧改革十讲》被中组部、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和国家图书馆评为全国精品教材。2017年后又撰写出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理论模型与实践路径》、《供给侧改革主线上的未来财税》、《财政学通论》等多部专著。根据《中国社会科学评估》公布的2006～2015年我国哲学科学6268种学术期刊700余万篇文献的大统计分析，贾康先生的发文量（398篇），总被引频次（4231次）和总下载频次（204115次）均列第一位，综合指数3429，遥居第一，是经济学核心作者中的代表性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