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话乡亲
刚到办公室,就收到公司主管马姐信息:“经理,老陈师傅的儿子在外地上班,家里还有点麦子需要收割,看咱们公司能不能允他几天假?让他把家里的那点麦子收进来。”眼前忍不住浮现老陈师傅那憨实的面孔。“麦子黄抢收忙,你安排别人替他几天班,这假咱准啦!”我很痛快地回复马姐。
岁月如梭,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这才过完春节,就要麦收了吗?
思绪忍不住又回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小村庄。我们村子很小,村里有十几户人家。村里的乡亲们很淳朴,村风非常好。
俗话说“抢秋夺麦”,必须要和天气争分夺秒,要赶在下雨前把麦子收进来。小时候麦收没有收割机,都是用镰刀割麦子。家里兄弟姐妹多的,麦收虽然忙碌而辛苦,因为劳动力多,倒也不怎么怵头。苦的就是我家这种,父亲长年在外工作,奶奶身体不好,行动不便。一家四口人的地,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母亲作为一个女人,比男壮劳力还要能干。
麦收之前,我们要把门口的场院用碌碡碾好。首先要用锄和镢头把场院的地面刨松整平。然后套上牲口,拉上碌碡,后面再拖上树枝,把场院拖平。再从湾里挑水把场院泼匀、泼透。泼场可没那么简单,泼的水多了就会太湿,成了泥洼,泼的水少了,地面就会干,容易起土,将来碾麦子的时候,麦子就会掉土里。
村里我家辈分最小,我家的生活也多亏村里乡亲们的照拂。泼场院、碾场院的时候,总也少不了乡亲们的帮忙。我家门口西南角恰巧有两个大湾,这也让我们省了些许力气。泼场院的时候,邻家的老爷爷、老奶奶和老姑们端盆子的、提水桶的,真热闹啊!大家笑着闹着,场院里一片热闹景象。
偌大的场院,在一阵阵嬉闹声中,很快就泼完了。生活在黄河边,地面是沙土土质。水泼在地上,渗下去的也挺快。泼好后的场院要等到明天早上,水全部渗透到土里才开始碾压。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母亲起床的声音。母亲拍拍我的脸颊:“丽,起床碾场院去啦。”“娘啊,好困啊,让我再睡会。”“听话,赶紧起床吧,不然太阳出来了咱的场院就白泼了。中午我搓点麦子给你煮麦粒吃。”一说吃煮麦子,我的睡意一下就随之消失。
等我起床收拾完出门,母亲已经撒上了一层麦穰,套上我家的大黄牛,准备开始碾场院了。这活我倒是挺喜欢干,把牛绳拴得长长的,站在场院中间,看着大黄牛一圈圈地转圈圈,这感觉真好!我一手牵着牛绳,一手拿个杆子。当牛想偷懒慢吞吞磨叽的时候,我就把手里的杆子装模作样地舞动几下。当场院压得又硬又光滑的时候,把场里的麦穰扫干净,晒上一两天就可以放麦子了。
碾好场院,接下来就是割麦子、运麦子、打场、晒麦子、出风、入仓,一个麦收,怎么着也得半月二十天的。
“抢秋夺麦”,人们都要早起。一是天气说变就变,一年的收成要收回家装进囤里,心里才踏实。二是早上干活凉快。
当时,奶奶身体不好,腿脚走路不利索。妹妹还小,还没学会走路。母亲就让我在家烧水做饭,看妹妹。我家四口人的地,只有母亲一人在收割,父亲上班也帮不上多少忙。
天不亮母亲就早早去地里割麦子,路上遇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好像忘掉了劳累。那时候我总感觉母亲跟个铁人似的,走路带风,浑身使不完的劲。等我长大了,我才体会到母亲的艰辛。她哪里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啊,她是肩挑家庭的重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割完麦子,母亲赶着我家的大黄牛,套上小拉车把麦子拉回场院里。别家都是男人赶车拉麦墩子。只有我家,是母亲这个女赶车把子。
麦子装车有技巧,一般要两人搭配,一个负责搬,一个在车上负责装。两边的麦墩子要压着茬,才会装得结实不会坍塌。乡村的田间小路很窄,并且高洼不平。下午的田间小路很是忙碌,大家都要赶在天黑前把麦墩子拉回家。母亲一人既要搬麦子又要装车,自然装的车小,麦墩子之间压的也不结实。路上总要有麦墩子掉下来。
“丽她娘,三角地那里割完了吗?”
“割完了,爷爷。”
“来来来,先让你过去,你时间稀罕,你看看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的。”
“哎呀,你看看我家的日子多亏了你们这些爷爷、奶奶们帮忙啊!”
“客气啥!哪里有干不了的活你就招呼一声就行,庄里乡亲的,各人都伸把手就干了。”“就是,就是啊!你看看一个女人拖老带小的,真不容易。”
母亲赶着车走出老远了,还能听见后面乡亲的对话。
麦子拉回家,晚上要看场,说是怕人偷麦,其实各家的场院都在自家大门口,西邻、南邻、我家,我们三家的场院是连着的,也就图个凉快,再就是变天的时候能及时盖上麦子免得把麦子淋湿了。母亲把提前准备好的马灯拿出来点上,一下亮堂了好多。灯光把邻家的奶奶和老姑引了过来:“丽她娘,麦子铡了多少了?”
“没铡多少呢,拉回麦墩子吃了饭刚把小的哄睡着了。”
说是老姑,就是辈分太大,其实都是比我大不了几岁小姑娘。一边和母亲拉着家常,一边把麦垛旁边的铡刀拖了过来。
“嚓、嚓、嚓”,听着铡刀铡麦墩子的声音,躺在褥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竟然从奶奶睡的大炕上醒来,脑子有点蒙,什么时候从看场的褥子上回到炕上的呢?!
母亲已经把昨晚铡好的麦穗摊在场院里,中午的时候要用木杈翻场,这样能够晒得快并且均匀。等麦穗晒干的时候,就要套上我家的大黄牛拉着碌碡碾麦子了。把妹妹放在场院一角的树荫下,我牵着缰绳碾麦子,母亲就拿着木杈把压过的麦穰翻过来。妹妹刚满一周岁,还不会走路,只会咿呀学语。她坐在树下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路过的人她都伸着小手打着招呼。
母亲怕把我晒伤,拿了顶草帽给我戴在头上。我站在场院中间,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看着麦穗一点点碾成了麦穰,麦穰下面厚厚的麦粒,好像闻到了麦子浓郁的麦香味。
忙完去抱妹妹,我和母亲都笑了,只见妹妹面前一堆吃的东西。有甜瓜、饼干和糖,还有小块的馒头,哈哈!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潜质啊!
时隔多年,眼前还会浮现当年的麦收场景,多么淳朴的庄里乡亲啊!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敞开着大门,从不怕丢东西,反而怕关着大门邻居借东西不方便拿。那时候夜不闭户,晚上睡得也很踏实。
作者:魏萍,山东邹平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