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邓勰：致军营流逝的青春札记
写在前面
这是一个用信仰、理想凝成的节日，一个用血肉和生命酿造的节日，一个让人爱戴、信赖和敬畏的中国八一建军节！
猎猎军旗铸就了祖国家园坚固的藩篱，护佑着十三亿人们的幸福安康、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安逸祥和。
南沙群岛巡逻的战舰有你，维和部队身影中有你，反恐保安宁中有你，抗洪救灾、急难险重的危险时刻有你，鲜血染红的八一军旗，迷彩服的绿色嵌入了我的眼里心里。
从南昌出发，你走过了九十周年，多少传奇、多少故事......诉不完也道不尽。《毛白菜》谨以当年的军人、现在的警察邓勰先生的《致军营流逝的青春札记》致敬八一建军节，致敬最可爱的人！
01
一“面”之缘
二〇〇三年七月，具体某一天已经忘却，我和曾兄同行，踏上北去的列车，远行的背囊除了父母的牵挂、女友的送行，装满了酷爱的文学书，过长江跨黄河，一马平川，骏马奔驰，窗外的景象陌生诧异，一望无垠的麦田，称不上山的山墩，传说中的窑洞，高高的白杨……
洛阳，一个弥漫着浓厚古都气息的城市，此前对洛阳略知一二，其一：知道“洛阳纸贵”这个典故；其二：当年日本鬼子未曾攻陷此地，皇军旗帜为太阳，而“洛阳”与“落阳”谐音，鬼子迷信，故不犯此城，传说而已。
洛阳是此行的终点站。好像下午二点下的车，确实有点饿，放眼望去未见饭馆，面馆却比比皆是，随便进了一家，烩面为何面？来一碗！老板问：小碗？中碗？大碗？大碗！我毫不犹豫回答。这么饿了非大碗不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目瞪口呆，只见老板端来一个大家伙，说成“盆”一点不过分，你当我们是猪？满满的一盆，冒见一根辣椒毛，这何谈下肚？老板来一瓶啤酒！牌子好像叫“洛阳宫”，喝着啤酒，吃了几筷子面，算是给胃一个交待。
第一次见识了河南面的高大上，从此不得不与面有缘。
南方人是吃大米长大的，尤其是我这农村娃，一日三餐米饭，岂能以面为主食？入伍集训在宜阳，与面相关的日子记忆犹新，面条、包子、馒头、蒸面……尤其是蒸面，我们南方人给它美名其曰“钢丝面”，谈之望之天生拒绝，更说不上吃，当我们对它嗤之以鼻时，北方的哥们却津津有味，在此申明绝不是歧视攻击，仅仅地域差别罢了，吃的质与量像喂猪，一根葱，几瓣蒜，添点醋，简直人间美味！对于我，饿死也不吃，虽然有点夸张，有时也调侃自己，如果长征路上草都吃光了。
的确，几天不见米饭，我心里空落落的。去过驻地的农村，与我们南方比，差距蛮大的，驻地百姓光着膀子，蹲在地上，端着海碗，只见嗖嗖的抽面声，那神态怎一个香字了得。
与面斗争了十二年，依然谈面淡乎寡味。记得东北驻训那次，专列上来回近半月，军供站吃了几顿饭外，除了方便面还是方便面，听到“方便面”三个字就想吐。泡方便面难吃，但煮方便面还迁就，我的好兄弟廖酒鬼煮的方便面别有一番滋味，鸡蛋加老干妈，小酌几瓶啤酒，倒也是一种情调。
02
新兵蛋子
洛阳某地报到，之后被大巴拉到了郊外吗，一群热血青年走到了一起。话说无湘不成军，湖南老乡达10人，来自湖师大及湖科大，9个文科生，如今，7个退出江湖。
传说中的新兵训练如期而至，我分到二连忘记了某班，还有老乡兼校友赵兄，班长姓袁，后来才知道，这个班长是武汉指挥学院毕业的，也是刚毕业，专科生，班上还有个研究生，暂时忘记姓名，湖北人，还有江西老表，河南本地人外号“大头”，重庆人杨洁，等等。
班长的几席话让我记忆深刻，有道是“新兵蛋子不要把自己当人看，人格和尊严滚蛋”，当个兵不是人了变畜生了?有道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当我们是僵尸?有道是“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其实训练强度大点累点无所谓，精神的折磨此身体摧残更痛苦，有时有点变味的班长们藐视我们，可能曾经被别人虐待，媳妇熬成婆，其实我们这些大学生新兵蛋子是很不服气的。
训练的细节太多，说不完道不尽，惟有一些人及一些事入心至深，且听我慢慢道来：
有一回我报错了数，班长叫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大声地报一百遍，我认了也做了，但我心里的这一百遍早已用四个字来代替，哪四个字？你懂的。
水壶里的秘密，其实不叫秘密，心知肚明而已，军用水壶里有的人装的是水，可好吃好喝之徒装的却是啤酒、白酒、饮料，训练休息间隙、深更半夜难寝入眠偷几口过下瘾。
豆腐块的折磨，叠被子劳心劳命，每每凌晨四时许，大家把被子往地下一扔抢占地盘，闭着眼睛用小凳压，用手掐，压着掐着睡着了，棱角分明非耐心不可，恨不得把发明叠被子的始作俑者拉出来五马分尸。
学员队有朵花，成了男人的夜话题，在这片弥漫着雄性激素的天地，看到母猪都是双眼皮，瓷娃娃贾某某最讨人喜欢，后来成了我的同事。
似乎是中秋节，新兵营小晚会，一曲《军中绿花》把一群大男人唱出了眼睛，没经历过此场景的绝对无法感受。
集体去宜阳县城购物，趁机洗了个澡，算是大扫除，穿着解放牌黄胶鞋，打着领带，背着黄挎包，一道另类的风景线。
03
一切从头开始
听母亲说过，当年我满月时剃下的胎发扎起来挂在窗户上，缘何？迷信而已！年少懵懂，“西瓜皮”是农村儿童的标签，剃头匠是母亲，工具是剪刀。中学时代，课桌里多了一面镜子、一把梳子，从此开始关注成长的印记；大学染过发，也长发飘飘，用上了摩丝、嗜哩水，失意时不修边幅，甚至光头到底。
行走不一定改变命运。走出象牙塔，我穿上绿军装，走进军营的第一遭——从“头”开始！理发室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接受身体的洗礼。当轮到我时，我感伤地落在生硬的板凳上，镜子里看自己，原来是这样子！理发师用异常坚定的眼神告诉我——别磨叽！当冰冷的推剪快刀斩乱麻似地挥舞之时，滑落的不仅仅是一缕一缕头发，更似乎卸下某有血有肉的身体器官，平头是军人的标准发型，也是我第一次改头换面。
平头，让我喜欢让我忧。曾经向同学吹噓咱们当兵的头发长度限长于厘米级，也曾经因为头发超标而被“登记”“亮相”。此插曲发生于入伍翌年，全单位军容风纪检查，当初借调于机关组织科，头发确实有点长，我们的领导且老乡张某某偏偏把我和宋某某纠出列亮相，三四百分之二啊，此人工作上六亲不认，生活中称兄道弟，内心还是非常佩服的。
十二春秋，惟一一次，因头发而出位，也因此事而感悟，毛主席说：脸是要经常洗的，房子是要经常打扫的。同理，头发也是要经常剪的，因为军装这身皮。
习惯成自然。平头发型伴随多年，一则方便，随便洒捧水算是洗头，二则令行禁止，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
2008奥运年，突然发现脱发，令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虽说部队白发脱发之人屡见不鲜，而才踏而立之年却亲睐于我，诚然心病矣，从副连到正营，级别升了，头发少了，调侃者谓之聪明绝顶，“官相”象征，然自我安慰遗传作怪，只是早来了十年罢了!
如今会见童鞋，相见不相识，缘于绿洲变沙漠，更哭笑不得的，儿子赐我“光头强”开刷，我的崽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老爸的头发献给了军营!
转业已四周年，一切又从“头”开始。
04
漫话南阳
新兵集训半年后下连，分配至河南南阳，呆了将近十二年，虽然对生活着的南阳不感冒，但是我很尊敬南阳的历史，虽然我没有融入南阳的生活，但我融入了南阳的历史。
这是一座曾经辉煌、如今落魄的城市。
南阳，处伏牛山之南，江汉之北，故曰之，北控汝洛，南蔽荆襄，西通关中，东达江淮，秦岭淮河一线贯之，古为交通要塞、兵家争地。约四五十万年前，南召猿人繁衍生息于白河，发端于春秋战国，楚国建置宛邑，秦设南阳郡，迁“不轨之民”，巅峰于两汉之商业与文化，闻名于治铁水利，至唐明则大繁荣，且见张衡《南都赋》、李白《南阳行》描述至极。
南阳是楚文化的发祥地和汉文化的代表。有人说过，研究唐文化数西安、宋文化数开封、元明清文化数北京，而汉文化则南阳。东汉光武帝刘秀起兵发迹、成就帝业于此，功臣、大将、公主倍出，尽享“南都”、“帝乡”之誉，与京城洛阳并列都会，人口冠于全国。
在此，我不得不说说与南阳有关的人与事。
秦国名相百里奚，秦穆公慧眼识奇才，用五张羊皮换来的奴隶，助秦统一六国，位高不忘结发妻。家属院处地叫“百里奚”，为其出生地，以名字命名为纪念之。
商圣范蠡，助勾践灭吴的功臣，也许你不知道他为何方神圣？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应该耳熟能详，传说范蠡不恋官场恋情场，携西施沉商海浸温柔。范蠡是经商鼻祖，可能就是我们所讲的“财神爷”。
谋圣姜子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就是说的此君，记载他活了139岁，《封神演义》中把姜子牙刻画成了神，上了神坛信奉膜拜。
科圣张衡，此人集科学家、文学家、发明家及政治家于一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发明“地动仪”测地震，发明“浑天仪”观天象，实在奇才也。
医圣张仲景，此君是位临床医学专家，著有《伤寒杂病论》，若当年有诺贝尔医学奖绝对封王，若生在现在一定是院士级别的。曾举孝廉至长沙太守，相当于湖南省长。
“父母官”一词，其典故也与南阳结缘，话说西汉召信臣任南阳市长时主业有功，被尊称为“召父”，后杜诗亦治市有功，尊称“杜母”，“前有召父，后有杜母”，后“父母官”成为赞扬地方官员的套话。
与南阳扯不清关系的当属智圣诸葛亮先生，其实他是山东人，只是“躬耕于南阳”、“南阳诸葛庐”、隆中“三顾茅庐”才与南阳扯上私情。魏晋时南阳卧龙岗建有武侯祠，今每有部队高官巡视驻地部队，武侯祠为必去的景点。湖北襄樊建有古隆中风景区，曾经南阳和襄樊为了争诸葛亮这个爹，争得你死我活，都考证、宣传是自己的爹，有道是“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阳南阳”！
其实，从古到今，南阳人才济济，比如，古有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领袖陈胜、“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的赋体大成者庾信、边塞诗人岑参、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科举创始人左雄等等。今有哲学大师冯友兰、文学家姚雪垠、写康熙王朝的作家二月河、武侠小说宗师卧龙生、五笔汉字发明者王汉民……
南阳之最也还是名声在外，诸如西峡内乡恐龙蛋化石群、南召楚长城、中原人类发源地南召猿人、中国保存最好的内乡县衙、汉画馆、亚洲最大南水北调源头丹江口水库、中国三大玉都独玉……
关于南阳，想表达的很多，当年喝的最多的白酒是板城烧锅，最难喝的啤酒是天冠，听的最多的是“中”、“不中”……
有一条路叫“北京大道”不通北京，白河水不白，南阳不南不北，不东也不西，所以不是“东西”，纯当玩笑，呵呵……
05
山味野味兵味
这里的山不高，但很多，缠缠绵绵四周环绕蜿蜒。大山的冬天最凄惨，大雪压山，枝叶败落。那年老兵退伍，我陪同副政委去山里蹲点，天公不作美，大风，斜雨，冰雪，为老兵送行，别离的气氛很浓。兵们一荏一荏地进来，又一荏一荏地回到故乡，把青春的声音留恋在大山里回荡。
这里的乡民不多，但娃多，光着丫子满山到处跑。大山的夏天最味道，秃山泛绿，夏虫歌唱。那年执行任务，我作为机关干事负责宣传工作，出板报，挂条幅，搞篮球比赛，为兵们送上精神套餐，训练的日子轻松了许多。兵们一梯队一梯队驻扎，又一梯队一梯队凯旋而归，把练兵的热情传递在训练场上接力。
这里的景色不是很美，但有了兵的存在，大山不再寂寞。山味，野味，兵味，大山文化独特的魅力，兵们与大山为伍，苦中作乐，乐在其中。
有人说，在山里呆久了，厌烦感油然而生。其实，当有一天你突然离开山里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对大山有一种依依眷念的感情。
那天，阳光明媚，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上午接到通知，文工团慰问演出，消息不胫而走，在兵们圈子里流传。
几辆文化敞篷车风驰电掣而来，兵们神速般抬音箱，搬桌子，布舞台，摆道具，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切准备就绪。
演出开始了。兵们坐得毕恭毕敬，屏着粗气，眼睛鼓得更加发亮。
等待是美丽的。兵们一千个愿意等待。
文艺女兵粉墨登场。
婉转热情的歌声、轻盈飞扬的舞姿使兵们开始激动，久违了，年轻！久违了，青春！
兵们由毕恭毕敬转为蠢蠢欲动，身体前倾，似乎想把位置挪到舞台感受零距离接触。掌声，喝彩声，尖叫声，兵们疯狂了！一个个把早已采摘的无名草，狗尾草，竹子花，精心编织的花环……送给心仪的“她”，让自己浪漫一回，亲身体验一回，一个虚拟的拥抱、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兵们心满意足，心神荡漾。
年轻的小伙子，英武的兵哥哥，才貌双全的傻妹妹，舞台的主角。
演出高潮跌宕，激情洋溢；兵们忘我，无我，忘记了自己是一名军人。
激动，互动，感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兵演兵的故事，兵唱兵的歌。
兵们的手拍痛了，脸涨红了，心烧热了。
兵们闪着泪花，想念着家乡，憧憬着爱情。
演出还是要结束的。
兵们意犹未尽。心中的“她”走了！
那天晚上，兵们一定睡得最香最甜，一定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山里的太阳落得特别早，兵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训练场。营区、宿舍、餐厅，兵们仍然谈论着，幻想着——下一回演出，大约会是在冬季？
山里的夜，静中有动。我站在驻训楼的阳台上，望着朦胧的大山、神秘的阵地，想像着兵们的生活。警犬偶尔怪叫几声，听取蛙声一片，飞鸟一闪而过。我是大山的儿子，守望着大山长大的。看到大山，我似乎见到了生我养我的母亲。我喜欢这里的夜色，喜欢在田园式的夜色里思考、感悟，喜欢把自己比作陶渊明、比作竹林名贤隐者，可我是个军人，军人拒绝这样的黑夜，与这样的诗意人生。
山里的兵们自有山的情趣。
阵地上那几个兵最有野性，什么小猫，小狗，养了一大堆的。有一次，他们巡逻的时候从山里抓回几只刚生下来的雏鹰，每天喂给她们馒头、米饭，雏鹰一天天成长，翅膀一天天长出羽毛，兵们就隔三岔五地把鹰的羽毛剪掉，鹰慢慢地人性化，已经失去了凶残的天性，见到兵们就唧唧地叫个不停，似乎在说，亲爱的主人，感谢您母爱般的喂养!
后来，兵们母爱般慈祥、纯真，把鹰放回了大山，放回了自然。
我认识这样一个兵，个子不高，湘音难改，一张口就知道是老乡。来自湘西山区，祖传猎手，当兵到这里，有时候手难耐得发痒，深夜偷偷爬起来上山抓野兔，捕野鸡，捉蝎子，野兔暴炒暴辣，野鸡清炖清蒸，蝎子漫浸陈年老酒，倒像个美食家。说起山里的生活，他赞口不绝，绘声绘色，让我这个潇湘之子垂涎三尺。
山里的兵们自有兵的智慧。
营区坐落在山脚下，依水傍山，山上树木林立。
当初营区驻扎进山里，兵们没有发现山的情趣与特点，整天张望着大山发愁，对着沉睡的大山呼喊：前是山，后是山，山山相隔；左是山，右是山，何时出山？一年又一年，冬去春来，兵们远离城市的喧嚣，守望着大山，守卫着阵地。
06
沙场秋点兵
那年秋天，千人百车千公里，北上沙场秋点兵，至今记忆犹新，是考验亦为经历，几百台家伙装上专列，分批次出发，场面亦壮观，经豫鲁冀京蒙辽吉，过平原丘陵戈壁，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方便面吃得想吐，偶尔军供站的一顿米饭如雪中送炭，整整六天才到达目的地！
第一次领略北方的风景，目光随列车移动，孟秋的北方已经是季秋的迹象，沿途亦见兄弟部队南征北战，这是军事训练大手笔，大演习，或云贵高原，或青海盆地，或长白山脉。
专列到站，卸载机动行军。第一次见到原始森林，装备车辆行驶于翻山越岭的战备公路，抬头不见天，两边皆遮掩，天然的伪装，自然的杰作…
战士们火速搭帐篷，卸装备，起炉灶，搭餐厅，安家落户……
官兵一致，我也是号手，当然也全力以赴，也是我一贯的作风……
宿营地处一山坳，树木林立，高耸入天，之前的驻训部队刚撤，这给我们省了很多事，依痕迹而营，附近有一村庄，后来才得知此村庄仅百余人，且大都老病残光棍，听当地老百姓说若干年后村庄将消失，此情此景亦合情理，山民以采山药为生，见缝插针种点苞谷，国庆节际就大雪封山，仅部队驻进才有些人气，平时亦荒凉至极……
我对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很感冒，走访群众，熟悉周边亦是工作所需，混熟了当地一对东北夫妇，开了家小卖铺，改善伙食算是有着落了，小鸡炖蘑菇，人参泡酒，野菜青炒，第一次坐上炕，三杯二杯下肚，竟也热乎乎的!
这里的气候白天还凑合，但无阳光之处，凉飕飕的，一到夜晚，温度骤降，住在帐篷里背是凉的，地上那股湿气像风扇一样吹，战士们的确太累，竟也睡的香香…
训练如期，一声令下，所有家伙转移，时间就是生命，安全就是一位，说走就走，不留下任何痕迹，这可累坏了战士们，那些笨重的家伙全靠双手装卸车，今天这里，明天那里，不分白天夜晚，不管天晴下雨，在大山腹地来回“折腾”，比速度，比安全，“敌情不断”，科目不定，前有拦截 ，后有追兵，上有空袭，下有险情，红蓝对抗，胜者为王……
震撼于树木之高大，丛林之密集，野果之未名，地势之险要……
疲惫于训练之强度，时间之紧迫，条件之艰苦，深夜之恐惧……
惬意于闲时之捡核桃、寻人参、走深山、戏松鼠、找红豆……
07
当军姿站成“僵尸”
你会站吗？神马玩意，长了两条腿，谁不会站！
但是，但是，对于当兵的，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班长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如松，坐如钟”。松树是挺拔而生的，那么，当兵的站，横着看竖着看像松树一样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当兵的站，叫军姿。姓军。
经历过大学的军训，当初的所谓军姿简直小儿科，不到几分钟就歪歪斜斜、晃晃悠悠的，或者一个接着一个地晕倒，当时班上尽是湘女扎堆，石教官怜香惜玉，一个一个地被架下去特殊照顾。
大学毕业后成为当兵的一员。
还是想写写站军姿那会儿的事。似乎军姿是第一课，军事素质从站军姿开始。
站军姿也成了被体罚的方式。不听话，站军姿；不顺眼，站军姿；刺头兵，站军姿。
站军姿，从头到脚，有条条框框的要领。脚后跟并拢，两脚分开成60度，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五指并拢伸直，两手自然下垂贴紧裤中缝。挺腿、挺胸、挺颈，收臀、收腹、收下颌。抬头，睁眼，两眼平视前方，目光聚焦于150米处。两肩后张，身体微向前倾，嘴闭。气从丹田而下立地、而上顶天……
真正照着如此标准站军姿，坚持10分钟都受不了，但当年没站1小时不叫站，班长说“先站1小时热热身……”我们听到后，心里拔凉拔凉的，作死的在心里骂……
越热越站。对着太阳站。课前必站。班长们开始下科目了：2小时军姿，开始……稍息，立正……班长一个一个地纠正动作，“你小子为啥两腿、两手不夹紧？”、“晃什么晃？”……
绝招驾到。班长们用扑克牌夹在两腿、两手之间，顶在头顶之上，哪个把牌弄掉了，掉一张牌加10分钟，牌不时在掉，时间不断累加，此恨绵绵无绝期！
倒计时的曙光，被某某某的掉牌被浇灭。
班长一双眼睛总会有漏网之鱼，我偷偷地偷懒，一点一点地在降低标准，每降一点就舒服一点，有时想死的心都有，这样站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班长检查军姿也有一些偏方，从后面一排一排偷袭压腿关节，没挺腿的人立马向前倒，或者用手来掐你的屁股，验证你收臀否；或者逗你笑，班长笑你不可笑。
记得我那班长，是这样定义站军姿时间的：汗水顺着指尖流下，以地湿的面积看军姿的效果。有的哥们不爱出汗的情何以堪？幸好我这个粗人，太阳底下一阵子就汗流浃背，衣服马上湿透。
你可以晕倒，但是你倒也要倒得标准，不能蹲着倒，扑倒……其实大家都在坚持，不想成为第一个或者第二个倒者，坚持就是男子汉，坚持就不是软蛋。
衣服湿了又干了，干了又湿了，留下一道道发白的盐迹，舔舔咸咸的。
任蚊子叮咬喝血，你不能去拍的。最难受的莫过于身体的痒处，你不能去抓。
时间，对于站军姿如漫漫长夜，你越倒数，你就越觉得时间放慢了脚步。
更调侃的站法，班长宣布还有最后10分钟，你在心里从600倒数，数到0时你以为终于解放了，班长又宣布：还有最后8分钟！……还有最后5分钟……还有最后3分钟……还有最后1分钟……明明倒数到0了，还有XX分钟？？骗你大爷啊！
当真正0到来时，反而个个麻木不仁，嘴唇发紫，迟滞发呆，木偶僵尸般的，两条腿完全不会动了，直直的打不了弯，或者抽搐不止，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军姿，到底站的是什么？
作风？意志？形象？……其实都不准！
军姿，站的是你，因为你是当兵的！
08
当过兵的都是“歌星”
有军人的地方就有歌声。
这种歌声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古代军歌，我曾经在《诗经》里读到。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你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我在家乡耕耘着农田，你在边疆站岗值班。啊丰收果里有你的甘甜，也有我的甘甜；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孝敬父母任劳任怨；你献身祖国不惜流血汗，我肩负着全家的重任，你在保卫国家安全；啊！祖国昌盛有你的贡献，也有我的贡献；万家团圆，是我的心愿，也是你的心愿。啊！啊……也是你的心愿”
这首现代军歌，三十年前听到，唱遍村头村尾，当时的我仅仅知道它是一首歌。
长大后，我读懂了它，十四年前我来到了一个有军歌的地方。
军歌是军营的独特风景线。
入伍后，学唱军歌是必修课。当然《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是人人要学会的。奇怪，如今我竟然忘记了的歌词。我所熟悉的依然为《当我的秀发抚过你的钢枪》、《打靶归来》、《军中绿花》等产生共鸣的歌曲。
学唱军歌，随唱军歌，集合站队时唱，晚点名前唱，一日三餐前唱，边走路边唱，训练间隙唱……军营的唱法，纵使你有婉转的音色、天生的歌喉，也将被杀猪般的嚎叫，撕心裂肺般的恐叫所掩盖，歌声分贝高低就是你过硬的作风、高昂的士气！你可以滥竽充数跟着乱唱，你也可以动嘴不动声假唱，但你绝对不可以闭口不唱。
我敢说我们这年代的军人，唱得最多的军歌当属《学习雷锋好榜样》和《团结就是力量》保守估计上万遍绝对不夸张！
唱军歌，当然拉歌又是另一番风味。拉歌，那阵势与其说是拉歌，不如说是干架。
记得新兵连拉歌的情景，拉歌伊始是正儿八经的，拉着拉着就开始动粗，拍的拍桌子，摇的摇凳子，一浪跟着一浪，带领拉歌的人干脆搬张桌子，站的桌子上，那手势那拉歌令，谁也不甘示弱……(领)一二三四五,(合)我们等得好辛苦,(领)一二三四五六,(合)我们等得好难受,(领)一二三四五六七,(合)我们等得好着急,(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合)别让我们等一宿。(领)时间 (合)宝贵 (领)不唱 (合)不对 (领)要唱 (合)干脆 (领)拒绝 (合)浪费……
学唱军歌，让我走过了十二年，每年一度的老兵退伍季，在军歌声声中被送走，每年一度的干部转业，在悄无声息中别离。
对于我而言，走出军营仅仅带走了几首军歌，比如《我的老班长》、《军中绿花》，因为我曾经被这两首歌感动过，甚至唱出了眼泪。
09
被子虐我千万遍
离开军营的生活，偶尔也会想起军营的那些人、那些事。
那些人一茬一茬地荣归故里，那些事仍然重复着它的节奏。
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一组军人的“床上功夫”图片，但始终觉得图片不足以表达对于被子的折腾，还是想写点文字重现当年的纠结。
叠被子，对于当兵的，爱之狠之，我依如此。被子是御寒之物，为神马非把它叠成方方正正的密不透风？被子是软绵绵的，为神马非把它弄成硬板板的立而不倒呢？对于军人，所有的质疑都是多余的，服从乃是军人的天职。
当年大学军训时领教过叠被子的烦恼，军训教官示范的典型被子至今记忆犹新。但比起军营的被子标准，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小巫见大巫矣。新兵入伍后领发的被子软绵绵的，蓬松松的，把这家伙折腾成豆腐块，非有一番床上功夫不可。
新兵班长的一声吆喝，简单的教下要领后，让我们这些新兵自己动手叠被子。望着那七皱八皱的被子，心都凉了半截，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默默地在心里骂千万遍。
拒绝或者懈怠，是万万不可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把松松垮垮的被子压实，是破题儿第一遭。有的把自己的身体当压路机，一遍一遍地从被子上滚来滚去。有的用胳膊死劲地擂来擂去，擂过去擂回来，似乎把被子当做警察抓坏蛋一样的，似乎越反抗越非制服你不可，也非把你擂成粉身碎骨不可。有的用小板凳压来压去，这是最好的终南捷径，这让我想起多年前家乡乡村“弹匠”弹棉花，用一个大木圆盘在棉花上压，战友们挥舞着板凳，凳面与被面亲密接触，似乎要压出爱情的火花。
压被子仅仅是第一道工序，说万事开头难，其实对于叠被子开头之后更难。
此话怎讲？是有道理的！叠的宽度、厚度是有规矩的。深更半夜起来叠被子是正常的，起来晚了占不到叠被子的地盘那可惨了，往往从睡梦中惊醒第一件事就是一骨碌起身，把被子扔在地上，管他脏不脏，在床上难点地方叠被子施展不出拳脚，经常凌晨三点左右就起床，基本第一个占到位置，战友们对我的起床声音相当敏感，争先恐后地也爬了起来，有的把被子一丢之后又躺着被子上睡着了，我心里想这么淡定，等着挨批吧，其实我的眼睛是困得睁不开的，瞎着眼睛在一遍一遍的叠，不时叠着叠着也睡着了，但自强心提醒我必须不让自己掉队甚至走在前列，不是教导我们“有第一就争、见红旗就扛”吗？
新兵班长反复安慰其实是命令我们，铁杵也要磨成针，向前向前永远向前。把一顿稀泥巴扶成豆腐块，美名其曰考验的是耐心、毅力，这是合格军人的第一道关。记得新兵连有个姓赵宇的，他说把叠被子当做打扮你的恋人，此言一出，战友们像吃了鸡血，瞬间来劲了，似乎在征服一个死心塌地的初恋。
也记得有的战友使用了歪招，用水把被子弄湿润，这样被子就容易定型，这招一针见效，但苦果也哭笑不得，弄湿润了的被子盖在身上真的冷，不舒服的感觉是不言而喻的，身体发出的热气和湿润的被子冒出的湿气对撞，发生什么化学反应，我也不知道。
出门看队列，进门看内务，内务是神马？我们经常解读为“内务卫生”，而被子是形象工程，是一张脸面，直线加方块，立正在那里，也的确撑脸，班长们经常把叠的好的被子点名亮相，吆喝着战友们来参观，并要主人传授经验，其实这有神马经验咯……
叠的不标准的被子是要三番五次、大会小会挨批评的，批得你抬不起头、批得你伤害了自尊，个别的战友背后里发宝气，抱着那被批的被子死劲的向地上一扔，狠狠滴跺几脚，嘴里骂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那是被被子折腾发泄的怨气。有的战友干脆晚上不盖被子，叠好之后不愿意拆，这是班长们不愿意看到的，非逼着你拆了睡觉不可，战友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只好遵命。
叠被子、呵护被子也让我们想出了土办法，在被子里面加缝一块帆布，或者弄一块大小一致的纸板藏在叠好的被子地下，端着纸板不会被子弄走样，或者垫一块横板放在被子的尾部这样撑的起来，这些阴招被班长们发现了也少不了挨批的。
也怪，慢慢地，我发现叠被子叠出了哲理，叠的不是被子，叠的是态度，叠的是艺术，不是说态度决定一切嘛，看着那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有时心里也惬意一把、炫耀一回。
那陪伴我十二春秋的被子，轻车熟路后竟也小儿科了，后来两三分钟就搞定，因为它已经定型了，那固定的叠的位置已经顺着我的个性脾气，被子的菱角越来越分明，而我的个性的菱角越来越钝化，军营确实是所大学校，我把它叫做成长的代价。
转业那年，我本想把我的被子带回作为纪念物，但东西太多，送给了我的通信员，军旅生涯中留下了唯一的一张被子的照片，并把它作为我QQ、微信头像好多年！权当我曾经是个军人，曾经盖着军被流逝了我的美好青春。
10
紧急集合，有多少爱不要重来
听到“紧急集合”这四个字，当过兵的记忆满满，话题多多。
紧急集合，有多少爱不要重来！
新兵最怕紧急集合。新兵入伍，班长教你打背包（背包带三横压两竖）之时，就是紧急集合的前兆。紧急集合，你到底什么时候来？
新兵连是一个“连”，不是规定了“连”每个月一次嘛？有的班长调侃：新兵蛋子们，紧急集合谁说一个月一次，你以为是大姨妈呀，紧急集合必须像内分泌失调的女人，来了才知道；也必须像徐志摩的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不带来一声预告……紧急集合永远像一部玄幻电影，兵们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和猜测。今夜你会不会来？今夜你何时会来？今夜你会来几次？
班长永远是这出戏的导演。他心情不好了会拉紧急集合。他看谁不顺眼了会拉紧急集合。他闲得蛋疼时也会拉紧急集合……时间永远是剧情的导火线。也许在你刚睡进入梦乡之时。也许在你天亮快要起床之时。也许是一个空城计，也许根本就是放鸽子。也许班长天天喊狼来了但是狼就是没有来。紧急集合永远有理由，也永远没有理由。这个命题对于新兵来说永远是无解的。
紧急集合，你曾经出过洋相吗？
最痛苦的莫过于紧急集合发生在黑夜。是为何？因为不容许开灯的，纯属黑灯瞎火干的事情。被、褥、衣、裤、帽、鞋子、脸盆、挎包、牙刷、牙缸、香皂（盒）、毛巾……呼啦啦的十几样东东一个不能落，你得记清楚它的位置，你得清楚它的状态，你得听清楚是轻装还是重装，你得按规定着装佩戴，你的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一听到紧急集合号令，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像逃命一样的紧张，最要命的是不准发出声音，当找不到更准确地说是摸不到自己的东西时那份着急无法形容，床上床下噼里啪啦的，地上地下叮叮铛铛的……
速度就是生命，速度就是战斗力，一道道狼狈不堪的身影一闪而过。没系鞋带或鞋在手里提着跑的有木有？没穿袜子或只穿一只袜子的有木有？穿反裤子或穿错裤子的有木有？背包散架了抱着跑的有木有？系错各种纽扣的有木有？光着脚跑去的有木有？缺这忘那的有木有？那种惨状、那种囧相、那种上气不接下气，至今回忆起来仍可谓洋相中的洋相。从发出号令到报告完毕，兵们的命运掌握在班长的秒表中。唯有时间才能证明你的速度、你的作风。清点携带物资、检查着装要求，那些不符合“要求”的兵们最紧张。因为那意味着将是暴风雨般的惩罚，身体的和精神的，一个也不会缺。
紧急集合，新兵心中永远的谜团！
话说，我们新兵班有位研究生战友，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关于他的紧急集合的故事号称经典中的经典，我和杨姓战友演“双簧”，绘声绘声地对他说：你真的是睡神中的睡神，昨天晚上班长拉紧急集合拉了两次，这么大的动作、这么大的声音，你居然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我们怕黄了你的黄粱美梦，或者宫中春梦，没有叫醒你，我们都被折腾坏了，你昨晚睡了个好觉啊，班长点名问你为什么没到，我们都说你睡着了！
令人惊奇的是平时严厉的班长居然没有生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例行解散了，其他的战友也随身附和，个个成了忽悠大王。这下他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劲地怪我们没有叫醒他。我们又一个劲地说不忍心叫醒你。没有参加就没有参加呗，又不是掉脑袋的事。
他更是心里有愧，跑到班长那负荆请罪。班长哭笑不得，说了句让他更琢磨的话，“你的睡眠真好！”这话不说倒好，这么一说，他更愧疚了。总为自己没有参加紧急集合而懊恼。其实，都是我们坑了他。这个谜底我们一直没有揭穿。
作者简介
邓勰，男，1979年出生于新邵县龙溪铺镇。2003年毕业于湖南科技大学中文系，曾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2014年转业供职于长沙公安局岳麓分局基层民警。爬点格子未曾作铅字，扯点卵谈纯粹如愤青，仅此癖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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