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嫁给谁(红楼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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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疑案:史湘云嫁给谁

梁归智 著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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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宝玉和湘云故事,最后是以类似于《长生殿》最后一出唐明皇和杨贵妃在月宫“重圆”的境界结束的。可能那时就有警幻仙姑挂出“情榜”,宝玉和湘云最终觉悟,以情悟道,形式上宝玉第二次“出家”,又类似于《桃花扇》中侯方域和李香君双双入道,实际上是以一种艺术的方式肯定“大旨谈情”。
*文章系《红楼疑案》(梁归智 著 三联书店 2021-9)“导读”,作者龚蓉。文章版权所有,转载请在文末留言。

史湘云嫁给谁

文 | 梁归智
  读《红楼梦》的人,谁不喜欢那位大说大笑、豪爽旷达的史湘云“史大姑娘”呢?在前八十回,史湘云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曹雪芹花在她身上的笔墨并不比花在林黛玉和薛宝钗身上的少。但到了程高本后四十回续书里,这位活蹦乱跳的史大姑娘,却成了一个淡若无人的“影子”,几处极为简略的侧面交代,就算把史湘云“归结”了。
  第一〇六回通过史家两个婆子之口,透露湘云“就要出阁”,“姑爷长得很好,为人又和平”。
  第一〇九回贾母病重,湘云未来,“说是姑爷得了暴病”。
  第一一八回王夫人谈话提及:“如今姑爷痨病死了,你史妹妹立志守寡。”
  真是敷衍塞责,草草了事。
史湘云在曹雪芹原著佚稿中如何结局,曾经是红学研究中一个争论不休的老大难问题。争论的核心是史湘云嫁给了谁?是卫若兰?还是贾宝玉?
认为史湘云嫁给卫若兰的,以蔡义江为代表,主要的根据是两条脂批。但这两条脂批的意义并不明确,不同的理解可以有不同的解释。我在《石头记探佚》中做过详细的辩证,证明史湘云嫁卫若兰的猜想纯系对这两条脂批误解所造成。高飏在《从“终久”看乐中悲及湘云结局》和《话说“金麒麟”》(收入拙著《独上红楼》)两篇文章中作了很有说服力的补充论证。
这里还涉及文艺理论问题,以及对《石头记》(《红楼梦》)思想深度、曹雪芹立意大旨等问题的理解。主张史湘云嫁卫若兰的人,很重大的一个失误是他们没有切实把握曹雪芹的创作动机,对《石头记》的思想内涵和美学内涵认识肤浅。
比如,他们没有真正弄懂“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这种在真、善、美三要素中突出“真”的美学思想的深刻性,不能把握这种审美思想派生出的小说人物,其思想性格的立体性和复杂性。前八十回描写过湘云曾对宝玉发表“经济酸论”,和黛玉有一两次小意气,对宝钗十分佩服敬重,就把湘云说成是一个“钗党”,因此作出这样的评论:“在大观园里的封建正统派与反映新兴市民社会势力要求的叛逆者之间的思想搏斗中,她总是与封建主义者薛宝钗沆瀣一气,而与贾宝玉和林黛玉针锋相对。”“史湘云的受封建主义濡染很深的思想性格,与贾宝玉愈来愈坚定的叛逆性格,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在这样一种思想逻辑下,引申到佚稿中的情节设想,就认为史湘云嫁给贾宝玉是不可能的。
这种看法其实正反映了一种思想方法上的片面性,用过去的话说就是“形而上学”,被教条主义桎梏了头脑。史湘云敬重宝钗,却并不就是“钗党”,蘅芜君兰言解疑癖后,黛玉不也很佩服宝钗吗?所谓湘云发表过“经济酸论”,其实也就是劝宝玉和官场上的人也要有所来往,要到社会上历练一下,不过是极普通的常规价值观念的体现,并不能因此就给戴上一顶“封建正统派”的大帽子。这些描写不过是渲染湘云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有口无心的人,是一种“性格”。这些评论说明在一个比较长的历史时期内,我们的思想方法和文艺评论曾经是多么僵化,直来直去,脑子不带转弯儿。
主张史湘云嫁卫若兰,表面上是一种情节的猜测,骨子里反映出没有真正理解曹雪芹原著的思想内涵。比如有这样的说法:“像贾宝玉这类人物,亲历了从富贵繁华到抄家破落的巨大政治变故以后,对现实和人生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在绝望之余,他只有斩断尘缘,遁入空门,复归到青埂峰下的原位去了。”因而认为贾宝玉在“弃宝钗、麝月”而“悬崖撒手”(脂批)出家之后不可能再和史湘云结合。
一方面,这是受《红楼梦》研究本身进展程度的制约,如这里实际上把贾宝玉和补天顽石画了等号,而在曹雪芹原著中,其实神瑛侍者是贾宝玉,而补天顽石幻化成通灵玉,只是贾宝玉的“随行记者”,贾宝玉并不是补天顽石,因而也不会“复归到青埂峰下的原位”。另一方面,这种情节设想的思想基础,就是认为《石头记》的主题思想是“色空”,贾宝玉以出家为最后归宿才是合理的情节演变。却没有弄明白小说全书“大旨谈情”,最后一回是“情榜”故事,是以肯定“情”而否定“空”作思想落足点的。贾宝玉在出家后又还俗与史湘云结合才是符合这一主导思想的情节发展。
史湘云嫁贾宝玉的说法则立足于对曹雪芹创作《石头记》的“大旨”“主题”的深刻理解和切实把握之上,立足于对原著构思的整体考察,分析了史湘云思想个性的立体,她在全书中实际的地位,在十二钗中的位置,她与宝玉、黛玉、宝钗复杂而微妙的关系,以及前八十回的种种伏线影射。大体上说:
一、作家对史湘云的基本定位是一个活泼豪爽的少女,她偶发“经济酸论”只是体现她思想发展过程中的某一个阶段,为后来史家和贾家都败落后的思想变化作铺垫,在经历了巨大的家族盛衰变迁后,她的思想性格只会向和宝玉越来越一致的方向演变,因而在佚稿中与贾宝玉的结合毫不牵强,正是一种劫后情缘。
二、贾宝玉热恋过林黛玉,后来又“弃宝钗”而一度出家为僧,但这并不妨碍他后来又还俗与史湘云结合。这是由《石头记》“大旨谈情”的主导思想决定的,也有前八十回的种种“草蛇灰线”可寻可证。具体论证可参阅笔者的《石头记探佚》。
三、十二钗的排列布局是精心安排设计的,其中有两对“金玉”先后和贾宝玉发生爱情婚姻纠葛,而且分别代表“风月宝鉴”的“正照”和“反照”。第一对“金玉”是佩金锁的宝钗和黛玉,主要故事在抄家之前;第二对金玉是挂金麒麟的湘云和妙玉,主要的婚恋故事在抄家之后。这就从整体的小说结构上规定了贾宝玉和史湘云在佚稿中的大致情节走向。
四、林黛玉别号潇湘妃子,明用“湘妃”典故。史湘云的姓名中也有“湘”字,她的判词有句“湘江水逝楚云飞”,《乐中悲》曲子有句“云散高唐,水涸湘江”,暗用“湘妃”典故。但黛玉是别号,湘云是正式名字,其实不分上下。“湘妃”即尧的女儿娥皇和女英,姐妹俩都是舜的妻子。曹雪芹化用这个典故,暗示对于贾宝玉,黛玉和湘云具有娥皇和女英的身份,先后发生爱情婚姻纠葛。所以第七十六回又特意描写黛玉和湘云于中秋月夜坐在“湘妃竹墩”上联句,吟出“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诗谶”。而程高本又偏偏把“湘妃竹墩”改成“竹墩”,删去了“湘妃”二字。
五、前八十回中多次描写湘云和宝玉亲热非常,而且与宝、黛之间的亲密对照着写,俱是宝玉和湘云终将结合的特笔暗示。尤其要注意,前八十回用了许多细入毫发巧妙入微的艺术手法,暗示史湘云才是全书真正的女主角,因为《红楼梦》也就是“风月宝鉴”,正照是假,反照是真,也就是荣华富贵是假,破败毁灭是真,抄家以后的女主角才更重要,而她是史湘云,并不是林黛玉和薛宝钗。比如,海棠诗、菊花诗、雪天联句,用各种手法衬托暗示史湘云才是真正的冠军,柳絮词一社又是史湘云先作了一首才发起,所以回目是“史湘云偶填柳絮词”。刘姥姥游园时,大家喝酒行牙牌令,“只有湘云是满红”(周汝昌《红楼夺目红》),正照应史湘云的象征花卉海棠花,与宝玉所住“怡红院”中那株海棠花互相映照。可参阅笔者所著《红楼赏诗》。
六、通过对芳官的描写,影射史湘云。贾宝玉过生日时,白天史湘云醉卧山石上,枕了一包花瓣;晚上芳官醉卧在宝玉身边,其实也是枕着一个花瓣枕头。“石即玉,玉即石”,正是败落后史湘云将和贾宝玉在贫困中遇合结偶的“草蛇灰线”。当然,要看懂这些象征隐喻,又涉及对曹雪芹的思想境界、艺术技巧要有深微的体会,需要读者具有相应的理论思辨和审美鉴赏的素养与水平。
此外还有种种琐细的论证,不再一一罗列。
至于贾宝玉和史湘云结合的曲折过程及具体情况,我在《石头记探佚》中也曾作了粗线条的勾勒。
一、八十回后史家、贾家先后都被抄家,史湘云原来那件未明言的婚事自然告吹。史湘云也作为罪犯家属沦落流浪,当然具体情况的写法已不可知,设想得太细就成了文艺创作了。
二、在宝玉和湘云由互相隔绝不知消息的情况下,发生了“金麒麟”为中介物的遇合情缘。而贵公子卫若兰在宝玉和湘云之间起了牵线搭桥的作用,这就是“卫若兰射圃”之“侠文”(脂批)的基本构架。
三、史湘云可能先和早已因抄家而沦落的甄宝玉有过一段因缘,后来湘云离开了甄宝玉到了贾宝玉的身边。这是王湘浩在《红楼梦新探》中提出的一种观点。之所以有这种推测,主要是第五十六回中描写贾宝玉梦见甄宝玉,醒来后和史湘云谈论,二人用司马相如、蔺相如同名,阳货、孔子同貌比喻贾宝玉和甄宝玉,认为是影射史湘云和甄宝玉、贾宝玉的先后因缘。不过,也有可能那些描写只是一种隐喻,暗示史湘云在家族败落后才和贾宝玉有情感故事,不一定真写甄宝玉参与其中。
四、经过种种曲折,史湘云女扮男装,栖止于一个尼姑庵。因为前八十回多次描写史湘云喜欢打扮成“小子模样”。
五、这时黛玉已死,宝玉已“弃宝钗、麝月”出家为僧,流落在“狱神庙”(或“嶽神庙”)。小红、茜雪“狱神庙慰宝玉”,贾芸“仗义探庵”(靖藏本脂批),寻找史湘云,为宝、湘会合而努力。前八十回贾芸曾送两盆白海棠给贾宝玉,而海棠诗社真正的诗魁是后来居上的史湘云,海棠花又是史湘云的象征物。所以,贾芸是帮助宝玉和湘云会合的重要人物之一。
六、为促成宝、湘结合,除贾芸、小红、茜雪努力外,还有卫若兰、柳湘莲、冯紫英等人帮助。“卫若兰射圃”就是其中的一个故事。
七、宝玉和湘云故事,最后是以类似于《长生殿》最后一出唐明皇和杨贵妃在月宫“重圆”的境界结束的。可能那时就有警幻仙姑挂出“情榜”,宝玉和湘云最终觉悟,以情悟道,形式上宝玉第二次“出家”,又类似于《桃花扇》中侯方域和李香君双双入道,实际上是以一种艺术的方式肯定“大旨谈情”。
当然以上只是极为粗略的情节轮廓,中间会有许多曲折的插曲,具体的细节。比如,周汝昌在《红楼别境纪真芹》(《红楼梦的真故事》)中论证宝玉和湘云后来是“渔舟重聚”,宝玉是“渔翁”,而湘云是“渔婆”。这一情节是这样推考的:

第四十五回“风雨夕闷制风雨词”,秋雨淋涔,黛玉正自秋绪如潮,秋窗独坐,已将安寝,忽报 :宝二爷来了!这全出黛玉之望外!到宝玉进来,看时,却见他是穿蓑戴笠,足踏木屐——她头一句话便笑道:

“那里来的渔翁!”

及至宝玉将要辞去,说要送她一套蓑笠时,她又说道 :

“我不要他,戴上那个,成了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

及至宝玉真走时,她又特意拿出一个手灯给宝玉,让他自己拿着。——这一切。单看本回,也就够情趣满纸、如诗如画了。却不知作者同时又另有一层用意。雪芹的笔法,大抵如此奇妙。拿他与别的小说家一般看待,来一刀切,事情自然弄得玉石不分,千篇一律了。

读者至此可能疑问:这不对了!原是说湘云的事,才对景,怎么又是“伏脉”伏到黛玉身上去了呢?

须知这正是湘、黛二人的特殊关系,也就是我说的,湘云是黛玉的接续者,或者叫作“替身”,她二人名号上各占一个“湘”字,本就是暗用“娥皇女英”的典故来比喻的。晴雯这个人物,是湘、黛二人的性格类型的一种“结合型”,所以她将死时,海棠(湘的象征)预萎;及至死后,芙蓉(黛的象征)为诔。因此之故,雪芹巧妙地在黛玉的情节中预示了湘云的结局。这并非“不对了”,而正是“对了”。因为这样相互关联是雪芹独创的艺术的特殊手法。

那么,雪芹书中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印证之处吗?

有的。请你重读芦雪庵雪天联句中湘云等人的句子吧。

湘云先道是 :

“野岸回孤棹”;

宝玉后来联道 :

“苇蓑犹泊钓”;

湘云后来又联道 :

“池水任浮漂”;

“清贫怀箪瓢”;

“煮酒叶难烧”。

这之前,湘云还有一句引人注目的话 :

“花缘经冷聚”。

请看,无论孤舟回棹,还是独钓苇蓑,还是花缘冷聚,都暗指宝、湘的事。而池水浮漂,是说黛玉的自沉。至于清贫烧叶,则是黛玉在嘲笑宝、湘二人吃鹿肉时已经说过的:

“那里找这一群花子!”

这正是记载中说的宝、湘等后来“沦为乞丐”的事了!处处合榫对缝者如此,宁非奇迹?

特别有意思的,还在一点 :渔翁二字,在“风雨夕”一见之后,也是到了芦雪庵这一回,再见此词:

“(宝玉)……披上玉针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往芦雪庵来。……众丫环见他披蓑戴笠而来,都笑道:'我们才说少了一个渔翁,如今都全了。’……”

你看,雪芹在此,又特笔点破宝玉与渔翁的“关系”,何等令人惊奇——当我们不懂时,都是“闲文”,懂了之后,才知道他笔笔另有意在。雪芹永远如此!

周汝昌所论宝玉和湘云“渔舟重聚”这一情节,是否与前面谈到的贾芸“仗义探庵”寻找史湘云以促成宝、湘金麒麟姻缘相矛盾呢?不矛盾。因为宝玉和湘云金麒麟姻缘的前后首尾是十分曲折复杂的,“仗义探庵”与“渔舟重聚”有情节先后之分,错综穿插之妙,孰前孰后,如何穿插,当然属于具体细节,探佚不能妄断。正如周汝昌所说:“宝、湘二人渔舟重聚,是否即全书结束?今亦尚不敢十分断言如何。”
另一个存在争论的问题是第三十一回的回目“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该如何解释。“双星”是牛郎织女的传统典故,这一点大家没有分歧,但“双星”具体指谁则所见不同。
持史湘云嫁卫若兰说者认为“双星”即指史湘云和卫若兰,二人成婚又被迫分离,有如织女和牛郎不能见面。由于史湘云嫁卫若兰本身站不住,此说也就没有讨论价值了。
赞成史湘云嫁贾宝玉的一部分人认为“双星”指史湘云和贾宝玉,他们的结合最后“湘江水逝楚云飞”,成了永不能见面的织女牛郎。
这种解释表面上似乎也能说得通,但周汝昌却提出了另一种意见。他说曹雪芹于此用了《长生殿》里的故事。原来《长生殿》里的牛郎织女是司管人间情缘的神仙,有如警幻仙姑,他们证合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钗盒情缘”。周汝昌说“因麒麟伏白首双星”里的“双星”,是类似于《长生殿》里牛郎织女的“一对夫妻”,他们虽然不是神仙,但也绾合了宝玉和湘云的金麒麟姻缘,就像牛郎和织女证合唐明皇和杨贵妃一样。这种说法看似曲折,但考察了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确实颇受《长生殿》的影响,还是有道理的。我在《石头记探佚》中进一步指出,这“一对夫妻”(即“双星”)就是贾芸和小红。
那么“白首双星”中的“白首”又该如何解释呢?笔者有一种探索性的想法:考虑到“狱神庙”故事以宝玉和湘云的金麒麟姻缘为主体,而脂批提到贾芸和小红俱是此回要角,那么也许“白首双星”是并列结构,“白首”指刘姥姥,“双星”指贾芸和小红,他们共同促成了宝玉和湘云结合,是他们的“证婚人”,所以说“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徐恭时在《卅回残梦探遗篇》中讲到史湘云时,对史湘云嫁卫若兰还是嫁贾宝玉的问题采取了一种调和的立场。他勾勒的故事轮廓是:贾府被抄,宝玉关押在狱神庙,当时援救宝玉等人的有四侠友,即卫若兰、冯紫英、柳湘莲和蒋玉菡,经过冯紫英和卫若兰向北静王请求设法,贾宝玉得以释放。宝玉为感谢卫若兰,特意把自己从张道士那儿得到的那只雄金麒麟送给卫若兰。史家“一损俱损”,史湘云成了卫若兰家的女佣,而卫若兰并不知道她就是史湘云。卫若兰约冯紫英、蒋玉菡等在家中射圃较射,卫若兰佩带宝玉送的雄金麒麟,为湘云所见,追问缘由,互为慨叹,经蒋玉菡作媒,湘云嫁给卫若兰。但婚后不久卫若兰就病亡,湘云寡居。这时宝钗也早卒,宝玉和湘云一鳏一寡,在颠沛流离中相遇,得以结合。“白首”二字,就是民间祝贺结婚用词“白头到老”的简括词,来点出宝玉和湘云的婚事,所以说“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但这时的宝玉,已流落无家,虽然与湘云结合,难以维持生活,湘云在无可奈何中去金陵寻史家族人,由此而宝玉在北方,湘云在南方,一水隔长江,犹如“银汉双星”,正类似于牛郎织女互相恩爱,遭磨折而分居的故事。最后,湘云又先卒,认为曲词“水涸湘江”就是此意。全书中十二金钗史湘云是最后一个死去的。
刘心武在《揭秘红楼梦》第二部中的看法,和徐恭时比较相似,不过纳入了他的“日月之争”的大框架中。他说史湘云先嫁给了卫若兰,卫若兰一看就是个好名字,说他的气味如兰草般清雅,可见是一位不错的丈夫。而脂批所谓“卫若兰射圃”,是和朝廷中“月派”政治谋反有关的一次行动。卫若兰参与的“月派”谋反行动失败了,湘云就不是一般的寡妇,而成了罪家的犯妇,卫若兰出了事死了,临死前把那只大麒麟留给了湘云,让她设法寻找贾宝玉。后来湘云历经磨难,通过妙玉,得以跟宝玉会合。而对于“白首双星”,刘心武则认为意指“他们在苦难中,未老先衰,白了少年头”。
  涉及细节,探佚研究当然很难定于一尊。但无论如何,史湘云终嫁贾宝玉应该说已经是可信的结论。这一点有很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打破了“《红楼梦》无非是写宝、黛、钗爱情婚姻悲剧”,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那样一种固定的解读格局,而显示出曹雪芹原著具有广阔深邃的思想和美学内涵。已经有不少迹象,表明史湘云嫁贾宝玉的观点正逐渐深入社会,并被发扬光大。如红学网站上有署名“一方金”的文章《论贾宝玉的人生五阶段》,已经从湘云结局的考证上升到比较深刻的对贾宝玉“人生观”的分析,对《红楼梦》思想哲理的探讨。这表明,探佚学正在升堂入室,已经从情节的考证和推测向“形而上”层面追求,演变为一种哲学和美学研究,并对“国民性”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探佚学的“红内学”身份也得到了更加生动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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