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良:也拟疏狂图一醉

陈海良,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供职于文化旅游部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被评为“中国十大青年书家”“中国书法当代三十家优秀范本”,“国展”评委、国家艺术基金评委。著有《乱世奇才——杨维桢》《中国书法墨法研究》《解密<十七帖>》《经典书法导读〈书谱〉》,出版《陈海良书法》等多种作品集,发表论文五十余篇。先后在江苏省美术馆、上海美术馆、中国美术馆等地举办个展。获中国书法“兰亭奖”一等奖。获全国第七、八届书法篆刻展“全国奖”等九次大奖。

01

世变与钟繇书风

世变的巨流也推进着手工业等方面的技术革命,这对文艺的发展同样不可忽视。东汉时,朝廷倡导名节孝道,尚树碑立石,好崇丧厚葬,致使各种形制的碑刻应有尽有。而曹魏时期,曹操勒令禁碑,并一直延续至魏晋。一时,因“缣贵而简重”及书碑过于奢靡,书纸成为风尚。造纸工艺的进步提高了纸的质量。虞世南《北堂书钞》记载了陆云致陆机的书,云:“前集兄文二十卷,书工,纸不精,恨之。”这种南方产的纸不精,而汉末、曹魏间,“佐伯纸”“妍妙辉光”成为时尚,“今诸用简者,皆以黄纸代之”(《太平御览》)。另一方面,由于对简牍表面书写要求的延续和再现,在对纸张书写的表面也作同样的要求,经过“施胶”“打磨”“砑光”等工艺已使得纸张的表面与简牍别无二致。尤其是“染潢纸”,多用于官方文书、儒家经典和佛经等较为庄重的场合。因此,魏晋时期书写材料的转换与质量的提高,也推动了书写技术上的革命。钟繇的章程书皆为纸上书。在这一书写介质转换的关键时期,钟繇是较早的实践者。
陈海良行书《苏轼论书》

02

爱也羲之,恨也羲之——说不尽的王羲之

王羲之书法是唯美主义的代表,一无瑕疵。但今天我们找不到一件作品真迹。我们仅能从前人对“二王”字帖的汇编中拾得一些以为是王书的临本或摹本,作为研习对象而已。即便是佛教徒还能见到高僧舍利或真身塑像,可我们所膜拜的只能是临摹赝品,欲得真传,太难,这是痛苦的。其次,从前人宗王的条件和高度而言,自唐以来学王高手中,像者有孙过庭、米芾、赵孟頫、文徵明、董其昌、白蕉数家。孙氏《书谱》仅是草书,用笔劲捷,疏于局促,气格小,无王书之平和、悠闲和豪迈。米南宫云“臣书‘刷’字”,足见其对王书的叛逆,王书只有大量的“铺毫”与少量的“绞转”,他算背道而驰了,仅有信札中还保留着“二王”的意味,但又过于野逸,假如比王羲之为君子的话,米芾只能算是个机关算尽的“小丑”。赵孟頫书深谙王书笔意,但无论是笔法还是结构都格式化了。文徵明过于劲爽、锐利,缺少逸气。董书一心要超越赵孟頫,最终甩了他,只是稍欠浑然,在“淡”中求趣,走向成就自我去了。白蕉委身于沈尹默旗下,可得王书之风神与散逸,但也仅此而已,因为王书的内容还远不止这些。不过,面对这些大师级前辈,我们显得更为渺小了,他们竟成了我们不可逾越的“摹派”之墙,或者说他们已成为后辈宗王的又一杆标尺。这又是痛苦的。

03

俗化的风度,传承的法规——智永书法管窥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二王”书法都以“妍丽”为尚。羲之书有章草意味,字形趋扁,而献之字形偏长;羲之书连绵处不多,虽连而势平,献之书更具开张之势,有跌宕、放纵之感;羲之用笔平缓,而献之用笔明显带有跳跃性。父子间也就成为所谓的“古今”。所以,献之书风影响宋、齐、梁时书家的主要特征为:动荡感、夸张感、连绵性,势态的欹侧感以及用笔上的跳跃性、上下的顿挫性。从王僧虔、王志、王彬、王慈、王褒等人书作来看,除王僧虔外,皆表现为起伏动荡,形迹诡张,无论点画的粗细,字形的大小,还是用笔的精细度,都显得夸张、放纵,对比度明显加大。因此,虞龢《论书表》:“夫古质而今妍,数之常也;爱妍而薄质,人之情也。”所以,书法到齐梁时期,出现妍媚过度的情景,如梁武帝所云“学子敬如画虎”,有精神涣散、张牙舞爪之嫌,败坏了气韵。为此,从书法发展的角度来看也确实需要调整,智永祖法王羲之成了自然。
陈海良行书《王建诗》

04

草圣何需因酒发——由怀素《自叙帖》说开去 

纵观《自叙帖》,素草之狂是较之于“二王”等魏晋书风而言的。“安史之乱”之后,通过张旭、颜真卿等充满变革的书风对以往静雅、中和的魏晋风尚以冲击和颠覆(以行草为最),书法的表现形式呈明显的反传统倾向。
怀素秉承了张旭、颜真卿等革新派的学书理念,从笔法、结构、墨法、章法、意境等几个方面对“二王”体系的草书作了更为大胆的颠覆性改造。《自叙帖》与《古诗四帖》一直存有真伪问题,但无论临本还是摹本,《自叙帖》是存在的,或与原帖有差异,然怀素之狂草用笔与气象依然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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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士林楷模到法书巅峰——颜真卿书法断想 

书法审美观念的全面形成自魏晋始。右军出而“天下定”,唐太宗又加以助推——“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钦定“右军第一”,“书圣”地位从此确立。羲之书,文质彬彬,不激不厉,乃唯美主义代表。自云:“播布研精,调和笔墨。”这正契于太宗文道合一的观点,即“心正气和,则契于妙;心神不正,字则欹斜;志气不和,字则颠仆。其道同鲁庙之器,虚则欹,满则覆,中则正”(《唐太宗笔法》)。为此,初唐至盛唐时期的书家皆为右军“篱下”。不过,以唐玄宗为时代背景的文艺改革激发了革新书风的勃兴。

06

美在咸酸外,趣发拗涩中——苏轼书法刍议

苏轼是一位通才。他是诗人、散文家、词人、书画家,精鉴吉金乐石,通音律,喜听平话,是杰出的园林造景艺术师,还是美食家。他在诗、词、散文、书法等领域开宗立派,知识结构犹如“百科全书”。他一生宦海无常,居险而求安,随缘而旷达,淡然似素心,苦涩以得闲,但不忘致君尧舜之初心。他的思想宏富而包容,融合、吸纳儒释道之精粹,通三教之变。他在艺术上的天才表现是社会、文化及个人经历共通作用的结果,他的书法正是苦涩人生、知识通达之下人性的本真表达,这种表达是才情的,更是哲理的。
陈海良楷书《铺采体物》八言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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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米芾书法管窥

米书笔墨中“墨戏”的成分,不仅仅是米芾沉迷于“物”、执着于“物”的“玩物”表现,也有着更为深刻的思想内涵。尽管宋人都有“游戏笔墨”的倾向,但没有像米芾这样玩得彻底,玩得纯粹,玩得宽泛,什么玩石、玩戏、玩饰、玩墨……“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米芾《画史》)。连人生、功名都是玩。由此,米芾的形象也完成了从“玩物”走向了“玩世”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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