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访导演梁山
缘起:
梁导最近问我这篇文章怎么找不到了?是不是下架了?我告诉他“一直都在,从未下架”,他说那就好,至少“三山那盏灯一直还亮着。”又说身边的几位作家朋友也都很喜欢,他本人自然也是满意的--如果能放到百度百科上对他的介绍就好了,可惜我是个电脑白痴,也不知道怎么上传到百度百科,如果有知道的朋友可以留言联系我,我想帮梁导完成这个心愿。
报道写于2014年父亲节,这是一次美好的采访,我从一个优秀的导演身上学习到许多做事做人的道理,再次感恩导演梁山接受我的采访,今年的父亲节又快到了吧。
导演梁山:
上海电影制片厂青年导演,是上海首届“十大文化新人”。1990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进入上影后先后参加了影片《开天辟地》、《画魂》、《青蛇》、《走出地平线》的摄制工作。1994年起开始导演生涯。先后联合导演了电影《走出西柏坡》、电视剧《孽债》,并独立导演了《夺子战争》(96版)、《错爱一生》、《婆婆来了》、《狗小的自行车》、《丈母娘来了》以及《老妈的三国时代》等影视剧。
影片《父亲》是他独立导演电影的处女作,是他继轰动一时的电视剧《夺子战争》后又一部玩味中国人父子关系的力作,获得开罗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是继张艺谋、陈凯歌之后,中国历史上第7位国际十大A类电影节的最佳导演。
父亲节看了一场电影,据说是在国外获奖的影片,但很少公映,所以外面是看不到的,但是每年父亲节这一天会小范围上映,导演本人当天也会来影院和观众互动,以这样的方式和观众见面,已经有十年。
听着很特别,我又喜欢看电影,就去了。
真是一部好电影,如今这样有诚意的作品不多了,我在看的过程中一边流泪一边想。温暖,浓浓的人情味,深深的感动,这样的观影体验,久违了。让人想起《饮食男女》,《入敛师》,《美丽人生》,以及《归来》。
那一刻有一个冲动,这么好的片子应该让更多人有机会看到,每个人都应该来看看这部电影,很想冲到大街上,把那些陌生的行人拉到电影院里来坐下,像我一样安静地看完这部电影,好的电影作品甚至会影响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是吗?
于是想更多地了解这个导演,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好奇他怎么拍出这么好的片子——以他的年龄却拍出来一部这么有丰厚沉淀的情感大片呢?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坚持十年来每年放映一次?(反过来想想,又有多少影片禁得起观众十年的岁月检视?)
我好奇去看他的微博,看到2013年的一条:“亲爱的宝贝,你快四岁啦,为什么不理电话这头的爸爸?一年四季在外奔波,每次看你都是忽然长大。你可知道再大的导演也不能随便回家,而且你怎会认得头发花白的爸爸。还好你喜欢和剧组道具养的那只大鹩哥通话,每次两小时都让爸爸闪着泪花。宝贝你可知道,变着声替鸟儿说话的,就是你亲爱的爸爸。”
想起巴金说过:我不是有写作的才华,我只是有感情。
忽然有点儿明白他为何可以拍出《父亲》这样的片子,明白开罗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们为何把最佳导演给了这么一个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导演,我在他的电影之外又一次被感动了,我激动地写下了影片观后感@了他,他说:“写得很好,每年坚持一下,值了。”
很自然地,想采访他,走近他,很自然地,他也答应了。
当然,我没想到我们能从下午2:30聊到晚上9:30,他说这大概是史上最长时间的采访,我也笑说从未有过。当然,那一定是超越了简单的记者和采访对象之间的谈话内容,我们更像两个一见如故的朋友,“相谈甚欢”原来说的就是这种谈话。
所以,当我开始写这篇采访报道的时候,我发现不知道从何下手,我们实在是聊得太多了。
我们约在咖啡馆,一度空调坏了,没有一句抱怨,他一边不停地擦汗一边跟我聊,我带着感动默默地继续采访,一个能拍出人性之善良美好的人在生活中也是一个闪烁着人性美好的人,这真是件美好的事。
图片为开罗电影节获奖后梁山与中国驻埃大使共展荣誉。
一、“我是一个内向的人”:童年和成长
梁导出生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父亲是报社记者,母亲是音乐学院老师,他很早就会画画,拉大提琴。
我:“你觉得父母对你后来做导演有影响吗?”
梁山(快速地肯定地):“有的,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刻意要影响我什么,我从小家里就有很多书——我后来去一些人家里,发现有的人家里是没有书的(说到这里他依旧有惊奇的表情,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也见过这样的家庭。)他们只是创造了那样一个氛围,很自然地就影响了我,我没事也会去翻翻,翻着翻着就慢慢喜欢看了,慢慢就被影响了,我觉得这个方式很好,我现在也有意识地放一些书在家里我六岁女儿够得着的地方,给她创造一个环境。”
“我是一个内向的人”,他一再强调说,“当年如果说我以后会当导演,估计没有人会相信,”由于他画画好,曾经有人建议他学建筑,他年纪小,也不明白为何画画好就应该学建筑,但是最终,他还是做了导演。
我其实是一内向理工男,他说。
没看出来,我笑。
真地,他认真了。
然后讲了一个内向少年如何突破的励志故事:中学时某一天,体育老师给他挂了一个仪表,记录他每天的一些体能数据——当时需要搜集整理一些中学生的身体数据, 但是这个小小的事情阴差阳错地给他无限的激励——因为全班那么多人,就选择了他啊——当然现在知道,不是因为优秀,而是因为当时他的身高和体重都属于比较平均的个体,比较有代表性,反正他自己就把自己给激励了,开始刻苦练习排球——那正是中国女排最辉煌的时候,练着练着,他把自己练成了体育委员,练成了班长,经常演讲,锻炼了口才,最主要是增加了自信。
后来艺术院校优先来招生,他就被上戏找去导演系——那也是上戏唯一的一届电影导演系———是专门为上影培养电影导演的一班,开始接受系统专业的导演训练。
他强调说:自信很重要。
二、“尽量多捧一些水”:获奖和恩师
我们谈得最多的自然还是这部获奖的《父亲》。
当领导把这部已经连演三百场的话剧改编电影的任务交给他的时候,是希望他拍一部有关下岗题材的作品,他一开始也打算以这个为主题的。
故事发生在东北,自然去东北体验生活——他喜欢讲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故事:02年他下了飞机后在出租车上就开始做调查,他跟司机聊天:听说过一部《父亲》的话剧吗?已经演了300场了哦。司机说没听过。
他又问:如果拍一部下岗题材的影片,你们看吗?司机说:下岗?不要看,这是我们东北人民的伤疤,谁愿意去揭啊。
于是当时他就决定这个主题要换。
梁山导演认为:
《父亲》是一部“下岗”题材戏,但我们并不希望它为题材所局限,题材两个字有时是会骗人的 , 或者说会过时的。我们想把它做大,做出超越特定题材的普遍意义来, 那就是表现永远伴随着人类的伦理亲情 。下岗只是壳,伦理亲情才是这部电影的魂 , 才是文艺作品中的永恒。这部电影以下岗和再就业为背景,多角度地描写父子、父女、祖孙、 夫妻之间的各种关系 ,从一个普通家庭伸发开去,表现千千万万个家庭相濡以沫、共赴危局的血浓于水的深厚情谊,讴歌父母辈为了子孙后代可歌可泣的牺牲精神,礼赞工人阶级坚韧强悍的生命力和淳朴美好的心灵,让温馨感人的亲情之光永远不灭。
关于调子,我要求,背景的色彩要比人物浓重。尤其在大量的棚内景里面。要拍出酱油一样的醇醇的味道来。夜景在暖光下带有伦伯朗的油画调子。
图片为梁山导演从电影节主席SHUBASHI手中接过大奖。
他说:在开罗获奖后许多老外跟他说这部片子很像莎士比亚的《李尔王》,著名的话剧导演丁尼先生(也是话剧《父亲》的导演)曾和我交谈,使我受益匪浅。辽宁人艺的作品《李尔王》(李默然先生主演)也是丁尼先生导演的。我也一直喜欢莎士比亚,在和丁尼先生谈话过程中我逐渐感觉到,父亲(老杨头)也是李尔王,他是另一个意义上的李尔王!虽然一个只是普通工人,一个贵为王,但是老杨头就是这个家庭的“王”。在这个家里,在儿子老婆面前,他独裁、暴戾,说一不二。老杨头和李尔王一样,自认为是世上最成功的父亲。可是他有一天发现,原来所有的孩子都恨他,他和李尔一样,发疯般地发出了“天问”——为什么?父亲最后走上了寻回孩子们尊敬自己的路,最后他找到了一个父亲的位置。老杨头就是另一个李尔!牛B——失落——重归,我把它来建构全片的一个结构骨架。
当然,一个地道的上海导演要去拍一部纯东北爷们的电影,他也意识到难度:我们不是东北人,我们不是土生土长,我们的信息来源并不充分,我们对东北的生活并不熟悉……,作为导演我并不能说出一个东北老人的行吟举止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他理发会去一个什么样的摊子;他洗脚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什么状态。我非常想知道,但是我的时间不允许。虽然我已经先后三次赴东北观察生活的经历,甚至大年夜都泡在工人家里。但一切只能让我更加觉得茫然。因为生活太浩瀚了。
怎么办?
他自有蹊径。
他说:细节 , 是我们达到彼岸的一个好的方法。
什么是细节?
在大的情节框架都比较平顺动人的情况下,就比细节了。广告上不是说嘛,“完美是来自于细节的追求”。比如“穿42码的鞋子”、“我家穷得砧板都裂了”这样的例子。我去东北下了几次生活,遇到一个东北下岗女工,她说以前她穿36码的鞋子,现在穿42码的。我问为什么,是脚肿的吗?她说不是。东北冬天家里的暖气是靠企业供暖的,现在厂子倒闭了,暖气没有了,屋里冷,晚上睡觉只能穿上5、6双袜子,这么多袜子,当然穿鞋时就得穿42码的鞋了。还有个下岗工人说他家里过年切菜的砧板裂了,因为过年没有钱买肉,也不用切肉了,时间长了砧板就干了裂了。这些细节让人辛酸,让我心动,同时也对曾经创造辉煌的产业工人充满了同情。这样的下生活让我找到很多感觉。抓住那些让我们心里一动的东西不放。把无数的细节不断地丰富,多准备一些放到电影里。
图片为获奖归来后孙道临老师祝贺。
他在讲述中多次提到他的恩师们:
谢晋前辈说,指缝里的水总是要漏的,但如果开始的时候尽量多捧一些,到时候就会多剩一些。也许一个电影中好想法要有5个就算好电影了,那我们就准备它一百个想法,到时候即使有九十个没有做到,不要着急沮丧,因为你还剩十个,比好电影还多五个。
他也讲黄蜀琴导演的故事,学黄导的口气说话,拍摄《画魂》的时候让他们想构思一场流氓打架的戏,马上要开拍了他们还没准备好,黄导急了,拍着大腿跟他们用上海话说“跨(快)点想啊”,他学得惟妙惟肖,我笑得肚痛——想来他扮演鹦鹉跟女儿说话也是这等么生动的吧。
还有拍摄《生死抉择》的于本正导演,拍摄《城南旧事》的吴贻弓导演、拍摄《开天辟地》的李歇浦导演等。
他说起这些恩师和前辈的时候,口气中都是尊重和敬佩,我仿佛看到他背后有一个浮雕人物群,他们都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中有坚定地信任,也有严格的要求和满满的关爱,那该是滋养他创作思想的源头之一吧。
三、“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工作和同行
我:你怎么看待导演的工作?
梁: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把故事讲好是我的工作。
我:你觉得怎么才能把一个故事讲好呢?
梁:首先要真,真挚深厚的感情永远会打动观众的心灵。我们在剧本中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能达到动情的效果。一个好的电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导演在影片中完成的,一部分是观众坐在那里欣赏电影时想出来的。代入感很重要。
我:什么是代入感?
梁:比如《罗马假日》里,女人会想像自己是那个和派克接吻的女人,男人则会想像自己是那个和赫本接吻的人。
我:《父亲》讲述的是父子关系,里面有许多父子之间的激烈冲突,非常真实感人,是否有你自己成长的情感投射?
梁:不是,我和父亲的感情非常好,但是我见过身边有那种父子关系非常紧张的人。生活中常常有这样的现象,儿子打电话回家,父亲接的电话,一听是儿子的声音,立刻把话筒给旁边的母亲,母子俩就开始很开心地聊起来,父亲没有参与谈话,但始终站在旁边认真听他们讲电话,这就是父亲的表达方式,和儿子没话说,但不代表不爱儿子。
《父亲》里也有类似的镜头,在拍摄的时候,这些身边发生的故事就会跑到脑子里面来,就可以加入到影片的创作中去。
我:你和演员的关系怎样?听说有的导演对演员很好,有的导演则很凶,经常骂演员,你是哪一种?
梁:我从来不骂演员,我在片场最保护演员,因为拍摄现场最脆弱的人就是演员,很容易就崩溃了,现场骂演员只会把演员骂傻了。
演员演不好一定是导演不好——一开始就选错人,演员演好了是演员从学习表演开始的积累,导演使劲鼓掌就好了,也就是说,演员演不好导演要托底,演得好要使劲捧。
我:有的导演会亲自示范怎么演,你会吗?
梁:绝对不会,导演不是表演老师,演员出身的导演可能会这么做。
图片为梁山导演在《错爱一生》拍摄现场。
我:你喜欢的电影有哪些?
梁:《阿甘正传》那种吧。我觉得张艺谋的电影都拍得很好啊,包括不被看好的《有话好好说》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从一个导演的角度来看,我都非常喜欢,是很好的作品。冯小刚也是好导演,《一九四二》是非常好的片子。建议你去看看。姜文的也很好,《阳光灿烂的日子》《太阳照常升起》都很好。
四、遗憾和心愿
他拍了一系列优秀的叫好又叫座的家庭情感剧,于是大家都觉得他就是一个专门拍摄此类题材的导演,自然也就会一直找他拍同类题材的作品。
我:你确实擅长拍此类题材啊。
梁:比如一个女演员,因为演了一个贤妻良母得到大家认可,于是大家都找她演贤妻良母,其实她想演个女妖精,而且也演的不错,可是没有人会找她演女妖精,大家都来找她演贤妻良母。导演也一样,在另一个层面上导演和演员的处境完全相同。我拍家庭片出成绩了,不会有人想到找我拍武打片其实我想拍的片子这些年一个都没有拍。
我:听说你想拍军阀题材?
梁:那是我心中排名第四的。
我:那么第一名是什么?
梁:我想拍上海,拍一个外滩的故事,和海关的大钟有关。
我:这个题材很好啊,切入点很好,为什么不拍?
梁:没有经济价值,我和领导也说了,他们也觉得好,可是这种电影不会有很好的经济效益,它不是《变形金刚》,所以我说我想拍的片子一直还没有拍出来。
不要凭一两部片子判断一个导演的优劣,搞艺术的其实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和痛苦,我问过老师,问过老师的老师,我相信一直问到李白杜甫那里,痛苦都是艺术家的常态,李后主不经亡国,哪里能够写出那么好的词作来呢?曹雪芹不经家败,大概也不能写《红楼》,所以我也能接受。
我:有没有想过改行,为什么要继续做导演?
梁:我导演的连续剧《夺子战争》播出的时候,每天到了那个时间段,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的电视都传来同样的主题歌曲,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听着熟悉的旋律,心里特别美。
年轻的导演获奖时刻。
我:我觉得有许多好的电影是可以反复看的,我在看一些经典老片《魂断蓝桥》《卡萨布兰卡》的时候,即使看了好多遍还是会感动,每次看发现不同的细节,觉得自己和导演在许多情感上是相通的。
梁:每次放映的时候,导演都会从片盒里钻出来,导演即使人不在了,只要放映机一开,灵魂会像像阿拉丁神灯里冒出来的幽灵一样跑出来……(说到这里我俩都大笑)
我:我和朋友看《归来》的时候,我好几次感动得流泪,朋友一次都没有,散场出来后她问我:“你怎么那么感动啊?”我说想起了自己家族在文革中的经历,父母受到外公和爷爷的影响成为黑五类子女,学习工作和婚姻都被影响,一生的命运被改写,想想特别为他们难过。朋友说,哦难怪,我没有感觉。——朋友是农村长大,文革时属于“根正苗红”,难以理解这种黑五类子女被下放到农村的艰辛也正常。所以其实一部影片在选择剧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观众群吧。
梁:有一个人在台上中文演讲,第一批观众讲中文,听完走了,第二批观众来了,这批观众讲克里奥语,台上台下无法交流,于是第二批观众走了,问题是现在讲克里奥语的人比较多。
我:所以我们要培养观众,引导观众的欣赏趣味。
梁:是的。我对一个剧本的判断一般基于四点: 1.有没有鲜明独特的人物。2.有没有强的故事性。3.是否拖沓。4.有没有精彩的(甚至幽默的)语言。以上四点占全的,绝对会是好影片。
“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没有话语权,没有影响力,我总是醉心于表现普通人生活,所谓“平民题材”。积极昂扬的主题建筑在不回避现实、讲真话上。
尾声:“故事距离真理最近。”
他说自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想起还有一些很擅长讲故事的人,伊索寓言,佛陀和上帝。伊索的寓言到现在还那么耐读,佛经和圣经里有大量的小故事,圣人们都擅长用一个小故事来影响世人,经典就是能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作品,他的《父亲》已经过了10年的考验依旧还有生命力,他是一个创作经典作品的好导演,预祝他能早日拍出自己心愿的片子,我期待被再次感动。
注:感谢梁山导演无私提供资料和剧照,文中多处引用梁山的导演笔记,再次感谢导演梁山真诚幽默分享。
放映结束后我去约他采访。
附写稿花絮:
我把稿子写好后第一时间给他看,他认真地修改以后做了数十处批注,比如我写他的母亲是音乐学院教授,他特意更正为“音乐学院老师。”......自从学校毕业以后,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逐字逐句修改我的文章,感动、羞愧、尊敬、温暖各种情绪激荡心中,这样的采访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2014年6月三山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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