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码子”与“百年老店”
□秦伟华
近期，中国银行苏州分行在整理档案之时，翻到了一些中国银行在民国时期的老档案，其中封面题为《苏支行修建观前街旧址办公室库房柜台等项估价单》这一组档案比较完整。这是1946年（民国三十五年）苏州中国银行在民国后期修建旧址所形成的档案。
《苏支行修建观前街旧址办公室库房柜台等项估价单》档案内共有21面，非常清晰地反映了当年中国银行苏州支行修建旧址形成的评估报告。其中包含旧址的墙顶修建工料评估单、库门工料评估单（定造库门图样）、修建门面工料评估单、修建饭灶及煤炉工料评估单、货房间铺地等工料评估单。上图照片显示的是这组档案的其中三张，内容是当时位于苏州观前兰花街的建业水电工程行发出的《估价单》。
这三份文档从档案的角度来看，书写很功整，内容很清晰，案卷很完整，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档案。可贵的是，这些档案除了具有一般档案的属性外，还包含体现苏州历史、苏州文化等特殊的字符。我们经过研究发现：2500年的地域发展历史与苏州中国银行形成交集，其中有一个响当当的“苏州品牌”与苏州中国银行相融，那就是“苏州码子”。
富有历史文化的“苏州码子”
苏州在2500年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许多历史记忆片段，延伸出许多历史文化传承。“苏州码子”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可能并不熟悉，却在苏州经济发展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记，是历史记忆中一张重要的“苏州名片”。
翻开苏州方志等史料，苏州的历史呈现慢慢地展现在人们面前。苏州地处长江三角洲，官僚、地主阶层集中，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水产丰富，盛产大米、蚕丝、棉花、茶叶、茶花等农副产品；当地轻纺工业发达，丝绸、布匹以及刺绣、花边等手工艺品运销全国、东南亚乃至世界各地；水陆交通便利，京沪铁路和大运河横贯全境，有大量的官僚资本。这些有利因素促使苏州商贾云集，经济繁荣，传统的银钱业非常发达，逐渐成为晚清及民国初年的“存款码头”。
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南宋数学家杨辉在其著作《杨辉算法》中归纳总结出数码字算筹记数法，这种算筹记数法流传到明代演变为暗码。聪明的苏州人将其广泛运用于医生诊方、桑茧收购、田地契约等商业凭证，在苏州、杭州等工商业发达地区普遍流行开来，故称为“苏州码子”。其本质是阿拉伯数字在我国广泛使用前的一种简便、快捷的记录数码。苏州码子“十”以内的数字采用“〇、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十”来表示；在书写二十、三十这两个整数时采用的是卄、卅的方式；当一组数字超过千位时，在千位数的下方或者右侧注明一个“千”字。
在研究过程中，我们翻阅了不少档案资料，从中可以看到大量中国文房四宝的影子。旧时的账本材质考究，账页使用高级宣纸制作，其上使用毛笔书写的文字或苏州码子笔迹流畅、清晰，让人赏心悦目。我们注意到，汉字的书写顺序是从右向左、从上向下，而列于文字中的苏州码子在却是从左至右，并以位置标示大小，将记数符号写成两行，首行记数值、第二行记量级和计量单位，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巧妙心思，将记账与防伪有机地结合起来。汉字与苏州码子的结合运用不仅仅是符号的结合，更多的是音、形、意的完美结合，体现了一种匠心设计。
极有底蕴的“苏支行”
“苏州码子”具有审美、情感、理性等生命的因素，承载见证了几百年的历史，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只是沧海一粟；就像这三张档案图片中记录的1946年3月中国银行苏州分行旧址修缮之事，见证了中国银行“苏支行”的历史故事。
1914年1月2日，中国银行在苏州设立分支机构，初名为“中国银行苏州分号”，行址位于苏州最繁华的阊门内西中市德馨里。当时，全国各地的中国银行初设时大都是从“大清银行”改组而来，而中国银行苏州支行却是早期由中国银行自主设立的机构，这也是由苏州的政治和经济的地位决定的。苏州中国银行成立后承担着中央银行的职能，1919年改称为“中国银行苏州支行”，人们常把中国银行苏州支行称为“苏支行”。至1933年7月，经营蒸蒸日上，业务数据日益提升，员工数量不断增加，原来的营业场所已经不能承担业务发展的职能，苏支行首次新置宅地扩业，搬迁至观前街承德里。
1937年（民国26年）日军侵占苏城，苏州众多银行全部停业，并先后撤离，中国银行苏州支行与阊门办事处也随之撤离，先撤至吴县乡镇，后迁入上海租界（上海租界马思南路后至汉口路），与南京分行辖内所属支行合署办公，继续为苏州客户办理银行业务。1943年2月苏支行从上海回苏“复业”，因观前街旧址已毁，遂租赁承德里14号作为营业场所。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苏支行停业清理受南京分行派员接收，并于1946年1月30日对外复业，隶属于中国银行南京分行。
苏支行复业后，修建旧址并形成《苏支行修建观前街旧址办公室库房柜台等项估价单》档案，随后苏支行搬迁至修建后的自有房产。1946年9月1日，中国银行总管理处重新划分管理区域，苏州中行划归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管辖。这是这一家“百年老店”简单的历史回顾。中国银行家百年老店，至今已经打拼了106年了，虽百年时光起伏波澜，但在历史上仅仅是个起点而已。
“苏州码子”在苏州分行档案中的运用
要了解“苏州码子”与“苏支行”的完美结合，就要对历史档案进行翻译。本文中展示的档案中，第三面是“字数”最少的一张，为了减少篇幅，我们用此面作为范例，并请教专家进行解读，展示“苏州码子”的精妙所在。以下为《建业水电工程行估价单》的内容：
“中国银行苏州支行均照：承装浴室壹间
应用之工料：
装工拾只30000元；
汽油桶作水箱二只90000元；三千加伦热水炉子一只220000元；
面盆一只130000元；
低水箱马桶全一套250000元；
五尺半元形浴缸一只550000元；
另料湾形梯丝漆等36000元；四分管子三十五尺6600元（去70）；
九分管子四十九尺72500元；
一寸管子十九尺35150元；
管子八尺20000元；
一寸半管子二十只90000元。共计工料国币壹佰五拾壹万二千陆佰五拾元（去70）
建业水电工程行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三月
核实壹佰四十伍万元”
“苏州码子”集暗码、防伪于一身，在账单的关键位置上使用独特的表现方式。正因为如此，给翻译者带来了一定的难处，翻译不到位肯定有，尽可能不要有差错是翻译者一直留心的一件事。大家已经看到，1946年的物价相当高。我们特别提出来，其主要原因是国民党政府发动内战，军事上支出激增，造成严重财政赤字，为弥补亏损大量发行货币造成了国内通货膨胀，苏州也不例外。
退出历史舞台的“苏州码子”
“苏州码子”是因为普遍运用在工商业最发达的苏州而得名，“苏州码子”也成为了明清时期苏州的一张响亮的名片。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苏州码子”已经很少使用，退出了历史舞台。现在即使是生活在苏州的当地人，了解和认识“苏州码子”的人也不多了，它已经成为中国商业文化的独特遗产之一，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们处在一个日趋多元的时代，浩瀚的信息浪潮形成的各种价值观、文化形态都在改变着我们。
但“苏州码子”这种文化符号所代表的创新、开放和包容的精神，正成为当代苏州人的文化性格，促使包括“苏州码子”在内的优秀中国传统文化得以传承和发扬，塑成当代苏州人应有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