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清芬匾联》赏析

《红楼梦》第一七回

读红品诗词-69

《蘅芷清芬匾联》赏析

文/墨吟 筱蕊

图：蘅芷清芬-蘅芜苑

贾宝玉对清客的两副匾联毫不客气作出评论后，贾政心中自是高兴，但口中说的却是：“谁按着你的头，教你必定说这些字样呢？”他自己意欲也题一联，然一时语塞，想不出好句子来。

于是宝玉将匾额“兰风蕙露”重题为“蘅芷清芬”。蘅是蘅芜，芷是青芷，皆为香草名。宝玉曾历数院子里的香草名称，其中就有蘅芜和青芷，这个匾额既是对院子景色的描述，也是对贵妃高尚德行的赞誉。

“蘅芜”典出晋·王嘉《拾遗记》：“帝（汉武帝）息于延凉室，卧梦李夫人授帝蘅芜之香。帝惊起，而帝弥思求，终不复见，涕泣治席，遂改延凉室为遗芳梦室。”宝玉借用汉武帝梦见爱妃李夫人的典故来颂圣，符合元春的贵妃身份。但李夫人早逝，是不是对元春的命运有所暗示呢？我们认为，宝玉不可能诅咒亲姐姐，但曹公借诗词、骈文有所隐喻，则是常用的手法。

宝玉所题匾联为：

吟成豆蔻才犹艳

睡足荼蘼梦也香

此联以宝玉素来散淡不羁的性格来感受院内景色，香草美人的香艳格调被他融情于景，脱口吟诵而出。

上联意为：惹人沉醉的香草铺满了整个院子，香气扑鼻，不由得让我联想起少女轻盈丰满的身姿，一时才思涌动，吟成一首豆蔻诗，来赞美青春的娇美。

“豆蔻”，香草名，初夏开花如穗状，初为嫩叶所卷，称“含胎花”，之后叶渐展花渐开。古时以“含胎花”喻少女，十三四岁的少女称“豆蔻年华”。

唐·杜牧《赠别》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下联意为：荼蘼的芳香熏醉了我，忍不住缱绻酣睡，一个甜蜜的美梦与我相伴，阵阵芳香也随之入梦而来，沁人心脾。

“荼蘼”，攀援灌木，花繁香浓，是春天最晚开的花，常用以比喻女子青春将逝。

这里便是后来元妃省亲时赐名的蘅芜苑，是蘅芜君宝钗的居所。

对于这副匾联之格式，贾政一下就听出系套用“书成蕉叶文犹绿”之句，故笑道：“不足为奇。”

“书成蕉叶文犹绿”系古代无名氏所书对联之上联，下联为“吟到梅花句亦香”。

清客们可能以为贾政是故意贬低宝玉，即举例说：“李太白凤凰台之作，全套黄鹤楼，只要套得妙。”

关于“李太白凤凰台之作”，当指唐·李白《登金陵凤凰台》，诗云：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关于“全套黄鹤楼”，当指唐·崔颢《黄鹤楼》，诗云：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两相对照，李白依崔颢同韵而作，确系“全套”，且“套得妙”。

清客们吹捧宝玉才比李白，倒也罢了，但他们接着又说：“如今细评起来，方才这一联，竟比书成蕉叶犹觉幽娴活泼。视书成之句，竟似套此而来。”

如此本末倒置，可真是拍马拍到马脚上了，贾政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岂有此理！”

贾政嘴里这样说，心里也是有些安慰的。尽管他当众训斥宝玉在长辈面前如何不懂谦逊，但毕竟可以看出宝玉读书有成，还是氤氲了难得的书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