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唱,也为你们唱
我为自己唱,也为你们唱:齐豫
2014年1月,72岁的台湾著名音乐人李泰祥因甲状腺癌病症加剧恶化被家人送进台湾新店慈济医院,李先生自知来日无多,于是让弟弟李泰铭给他的爱徒齐豫打电话。身为齐豫前夫的李泰铭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齐豫的电话,可惜当时齐豫正在大陆参加百大音乐节。得知恩师病重的消息,立即放下手边的工作直飞台北,只是当她来到恩师病床前时,恩师已经魂归天国。
那一天是22日,台北连续的阴雨,李泰铭拉着前妻的胳膊,轻轻的说,哥哥临死,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你也可以告慰哥哥了,就像,你同样可以告慰我和你的爱情。”
爱情里也许永远不需要告慰,爱情只需要能白首偕老就足够好,只是,世界上有几段爱情能遂人愿?爱情里需要的不仅是坚持,还有宽容。
就像一季花开,仅有春天是不够的,还要有赏花的目光,哪怕只是一蝶一蜂的留恋和回顾,也可以让那花,摇得舞婆娑。
与同时代的女歌手相比,齐豫明显不够漂亮,脸太圆,皱纹太深,甚至那些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显得臃肿;她身材太过饱满,腿太粗,胳膊和手则又短又胖。
可这并不影响我们欣赏她的歌。
实力派,总有实力派的沧桑感。像赵传、李宗盛、周华健,甚至王菀之、汪明荃都不是仅仅只靠一张脸蛋就抖胆出来闯荡江湖。
脸蛋会老,而歌不会。
齐豫的歌,有“天外来音”之称,听一遍《橄榄树》,然后你会懂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
20岁时,一曲《DIAMONDS & RUST》便砍下了第二届金韵奖的冠军和第一届民谣风冠军,那时的齐豫也嫩得像一枝摇曳的花,也饱满得青翠欲滴,所有二十岁女孩子该有的绝代风华,她也都有。
二十世纪整个七十年代,台湾都被一种颓废的低沉的没有阳光的阴雨感笼罩着。经济刚刚起飞,就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场经济和政治强台风:被联合国驱逐、尼克松公开演讲声明不再承认台湾做为独立经济体存在。尼克松的一篇十分钟的声明就足够体现美国在全球经济战略中的强悍,一时间有三十多个国家同台湾断交,刚刚蹒跚学步的台湾经济一夜之间就风雨飘摇。
经济领域的大倒退使得台湾民众似乎找不到方向感,文艺思潮也随之翻涌,人们在强烈的失落感中急需一种精神层面上的补充的调和。文学上,现代诗与乡土文学战事正酣,随着本土文学思潮逐渐占领台湾文学市场,一股音乐变革也在所难免,著名的台湾民歌运动开始复兴。人们极力想摆脱西方人从经济上的大压迫之下,文艺界也试图从照搬西方的拉美风格转向台湾本土的精神质感上来。
1975年6月6日,歌手杨弦率先在台北中山堂举行“现代民谣创作演唱会”。这个台湾民族音乐的奠基人把这场演唱会称为台湾本土音乐复苏的“辛亥革命第一枪”他破天荒地以余光中的诗做为歌词,一改大众耳朵中塞了二十多年的拉美摇滚风格,转而以强烈的高山族民谣做基调,整个音乐会呈现给台湾民众一种耳目一新的对历史文化、台湾本土民族意识的追怀,演唱会上《“一种中国长久被压抑,渴望挣扎、突破的力量在贲张,唱到后来,激动得快唱不出来了。”从这一晚开始,台湾本土音乐开始“像拒绝美国经济一样拒绝美国音乐的入侵,到了人民反抗的时候了,现阶段,经济上的反抗还显无力,但音乐上的反抗,一定要从根上彻底征服美国。”
在民歌改良运动中,台湾音乐界大力邀请文学名家创作歌词,著名的旅行作家三毛也加入其中,1978年早些时候,音乐人李泰祥先生请她写一些歌词,她一个晚上写了九首,其中有一首一直唱了三四十年,这就是《橄榄树》。初稿时这首歌很俏皮地叫《小毛驴》,因为随着丈夫荷西去西班牙时,就看到很多小毛驴在山野上疯跑,带着青春般的动感和充沛的精力,像极了她的流浪。而李泰祥认为《小毛驴》这名字虽然童贞未泯,但显然有些不够正统,“那就改成《橄榄树》吧,西班牙南部,最有名的就是产橄榄。”看到那些参天的橄榄,就像看到了我的流浪。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流浪是歌者永恒的主题吧。无依无靠,一个人的行李和船票,一个人的方向,陌生是永恒,就像爱情是永恒一样。齐豫金嗓一开,“ 橄榄树”一夜之间就红遍了全台湾。
流浪感正在全台湾风靡着,传染着,从经济到文化,从冰冷的街道到如水的人心,从三毛的脚步,到齐豫的歌。因为这首歌被当局查禁了八年,而齐豫本人也沉寂了八年。“自从唱了《橄榄树》,我发现我不会唱歌了,别的歌都找不到调,没有感觉。整天整天,就只是那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再唱别的就味同嚼腊。”
八年时间里,没有网络,没有盒带,甚至没有唱片,但《橄榄树》依旧极其神奇地一而再再而三的全世界的唱起来,1981年电影《欢颜》获得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和新加坡国际电影节最佳新人奖,其主题曲就是这首歌,从《欢颜》进入大陆影院开始,《橄榄树》一歌也随之唱红在中国的大江南北。除了这首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低沉的歌,人们更熟悉了那个歌手,齐豫。
二十岁,第一次参加歌唱比赛就以一曲<DIAMONDS& RUST>荣获第二届金韵奖冠军、第一届民谣风冠军,天道酬勤看来是对的,更难得的是老天不仅酬勤还垂青,第二年就拿到了《橄榄树》并成功地拿下了金马奖最佳电影主题曲,一夜之间,全台湾都知道了这个圆圆的脸不算漂亮但声线绝对无可挑剔的女中音,“中国音乐界的天籁之音和小红桃”,哇,这夸奖,像极了幼儿园老师的小红花,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这分明就是从辛辛苦苦地从柜子上边翻到了渴望已久的糖。
接下来一切都貌似水到渠成了。每年至少一张唱片,名声正亮的三毛因其在《橄榄树》中的出现演唱,又为她量身定做了专辑《回声》,这张CD一时间成为全世界华语音乐的主流印象体和代表,回绕这张专辑展开的关于华文民谣的大讨论也随之展开,随后的二十年里,几乎每一张有关民谣的CD都可以寻到《回声》的影子,“齐豫”二字也成了三毛的所有流浪文字中提到最多的歌手,在音乐界,齐豫成了三毛的代言,也因三毛的走红理所当然的成为台湾一线主力唱将。李泰祥说,齐豫的出现,把台湾民谣从美国西部片的感觉中一把拉回到黑头发黄皮肤的生活状态里来,“让台湾民谣少走了三十年路,成为世界民谣的一部分。”
1985年,《明天会更好》世界巡回站,齐豫站在台、港、新、马等六十余位歌手的第一排;随后在当年年底又与李恕权、李宗盛、张艾嘉、潘越云联袂上演“消失的1985”年终演唱会,哦,整个华语流行乐坛,想回避这个胖胖的女人都不可能。
唱片卖到多好似乎不必要浪费太多的篇幅,第一张英文专辑《STORIES》仅在台湾本省,一周内即销售16万张,跃居香港英文排行榜冠军;并与第二张英文专辑《WHOEVER FINDS THIS,I LOVE YOU》一道在台、港、星马首售达14白金,这个纪录历时三十年,时至今日仍没有哪个中文歌手出版的英文专辑销售纪录可以打破。歌曲《幸福》,获得中国音乐人交流协会“十大最佳单曲”中文专辑《骆驼.飞鸟.鱼》荣获第九届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演唱人”大奖及1998 VOGUE年度时尚艺人时尚大奖。拿奖拿到手软,她的经纪人为了替她推掉开个人演唱会的邀请,甚至与不肯散去的游说者大打出手。
哦,忘了说,她是著名音乐人齐秦的姐姐,齐秦说,没有姐姐,他这辈子估计也只能是个混迹街头的小流氓,姐姐给他的吉它,让他在第一次坐牢时就写了三十多首歌,刚刚刑满就在姐姐的录音棚里录了两盒磁带,正是这两盒磁带使得齐秦也走上了音乐之路,并成为台湾新任情歌王子。
任马来西亚世界展望会“爱心大使”
该来说说有关爱情的故事了。与辉煌的事业相比,一个女人更渴望的还是爱情吧,没有爱情,怎么能说这一世轮回就是完美的呢?事业再重要,也抵不过一方小院几缕炊烟来得实在。
也许是事业太顺了,齐豫的初恋是个跟音乐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国小伙,她美国的同学,那一段婚姻不算短,九年的时间,把一个青纯少女打造成成熟女人,但成熟只是年龄的渐长而不是感情的沉积。结局不必猜,文化、思维、习惯的差异让那场爱情来不及开花,春天就急冲冲走了。爱情需要学习,只是在很多时候,我们输不起。
“我是一个不适合婚姻的动物,也或者,婚姻是我的宿命和天敌。”齐豫结束了这段惨不忍睹的婚姻之后立即返回国内,连续十几场的演唱会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满满的,“等不起爱情,我只有工作,除了工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满足我。”在新歌《幸福》里,齐豫唱:
有人把幸福当事业来经营
有人为了自由,婚姻叫停
婚姻是违反天性的制度
让人忘却贪婪、抵抗孤独。
十几场演唱会,一个男人始终跑前跑后,安排行程的是他,联络经纪公司安排场地的是他,甚至连端盒饭买机票的也是他。“认识你十多年了,不想你这么拼命,爱情不是一份到时候就送过来的盒饭,离了爱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与这男人结婚的时候,齐豫笑着说,这男人追了我十几年,居然没有开口说一个爱字,没有任何的表白,哪怕是路边采朵野花也好……
恩师李泰祥是个慧眼伯乐,他的弟弟李泰铭在台湾也是个知名的音乐人。握着第一段伤心的爱情回国的齐豫与李泰铭好事多磨,相识多年之后才终于牵手。一个是音乐才子,一个是民谣领袖,还有什么比志同道合更迷人的呢?齐豫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爱情的路上,终于有一首歌似乎可以唱到白头,唱到天荒地老。
只是,能把《橄榄树》唱成天籁之音的齐豫真的和《橄榄树》的作者三毛一样不合适爱情,她擅长的除了音乐,就是把一场看上去繁花似锦的爱情搞到无疾而终。数年以后,那些忠实的粉丝发现齐豫把女儿的名字由“李洁”改为“齐洁”时,似乎就感觉到了什么。在齐秦的演唱会现场,当人们问起齐秦的姐姐是不是有了婚变,齐秦略略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有些事,你们也许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还是去唱歌吧,唱歌比做人更轻松。齐豫还是那个笑起来憨憨的透着木讷的小女人,只是年纪让她显得更加沉稳。她义唱,搞慈善演出,出任爱心大使,最后索性遁入空门,每天让佛经包围着自己。她的歌也渐渐寡淡,寡淡到像极了声声佛号。
离开李泰铭之后的数年时间里,她创作了近百首佛家禅歌,她普渡不了自己的爱情,就恩泽天下吧,让心静一静,有时候比让生活单调些还要难上好多倍。
“再幸福的人都有怨哀,没有全然无悲的人生,这似乎是一个自然法则,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让人无法沾沾自喜,也让你觉得下次会做的更好,也就因此而有了下一次。每张唱片都有属于自己的张力,歌选好,曲编好,唱完,它已俨然有了自己的灵魂,膀带一经剪断,它就此单飞,它兀自的陪人沉思,陪人痛哭,陪人渡过长夜,陪人走过欢笑,它不再只有一种颜色,一个名字。人一生和多少人有尘缘?要和多少人擦肩而过,能看进多少陌生人的眼底?对我来说,这是怎样的一种恩宠,幸福!能和你遭遇这样的一种形式产生关系,老友,新知,我为自己唱,也为你们唱!”
齐豫(Chyi Yu,1958年10月17日——),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人类学硕士。台湾著名女歌手,其独具一格的声线被誉为“天籁之音”同时还是一位著名的慈善活动家,马来西亚世界展望会“爱心大使”。近年来看淡世事,很少演唱,专心向佛,并灌制了为数众多的佛教音乐CD。
《飞鸟与鱼》 (台湾电视剧《女人花》片头曲)
我是鱼 你是飞鸟
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
要不是我一次张望关注
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你勇敢 我宿命
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
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
蓝的天 蓝的海 难为了难为了我和你
什么天地啊!四季啊!昼夜啊!
什么海天一色 地狱天堂 暮鼓晨钟
AlwaysTogether Forever Apart
睡不着的夜 醒不来的早晨
春天的花如何得知秋天的果
今天的不堪如何原谅昨日的昏盲
飞鸟如何去爱 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