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东北:老东北的东珠
东珠这物件儿,可是个稀罕物,而且知道的人也不多,但这东西搁在一二百年前,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跟现如今的东北大秧歌一样,算得上是咱东北的招牌。
珍珠因其纯洁、素雅、晶莹、高贵而被誉为“宝石中的皇后”,在中国一般是按珍珠的产地命名和划分的。西洋出产的叫西珠,广东等地出产的称为南珠,这些都是咸水珍珠,中国唯一的淡水珍珠叫做东珠。东珠,自然是产自中国东北。
从金时起,东珠便做为皇供用品被大量开采。东珠是产自东北黑龙江、乌苏里江、嫩江等水域之中的淡水珍珠。与其它品类的珍珠相比,东珠色泽更晶莹,体态更饱满,因尔也更显王者尊贵,一直以来就是中国历代皇室指定的贡物,各朝帝王将东珠看作不可多得的奇珍异宝,东珠制成的朝珠向来只有皇帝、皇后以及皇太后才有资格佩戴,将之镶嵌在权杖或朝服上,用以表示权利和尊荣。其他官员就是位居极品也无缘享此殊荣,古书中也多有“北荒之地,贡莫贵于貂与珠”的记载。
《宁古塔纪略》中有这样的记载:“......河内多蚌,出东珠极多,重有二三钱者,有粉红色,有天青色,有白色,非奉旨不许人取,禁之极严。有儿童浴于河,得一蚌,剖之,有大珠径寸,藏之归。是夕风雨大作,龙绕其庐,舒爪入牖,攫取其珠而去,风雨顿止。”故事虽有传奇色彩,但私采东珠是重罪却是货真价实毫不含糊的,由此东北在金朝后期出现了一种以采珠为业的特色人群,他们与排工参客貂人一样,成为东北特有的职业。女真人的传说里多有采珠者一粒大珠便从此脱贫致富身价百倍的故事,与貂皮、猎鹰、人参及鹿茸统称为东北的五大朝供圣品。而在东北采珠人的职业生涯中,也偶尔会有奇珠私藏,做为晚辈嫁娶的陪礼之事发生,但这种事都做得极其隐蔽,不敢为外人所知,只在家族内部一代代传下来,于是散落在民间的东珠虽然不能说一只没有,但也是极少极少的,就是家里有幸藏了一颗也是万万不可示人的,否则便有杀头之祸,所以就算家里藏了东珠也不敢拿出来显摆或是穷困潦倒时换成钱用,很有些锦衣夜行的遗憾。现如今朝廷的禁令早已过时,那些散失于民间的堪称极品珍宝的东珠也渐渐成为了收藏家们的首要追猎对象,据说近两年就有东珠被拍到四百余万元的天价,没有亲眼所见,只是道听途说。
后汉时期东北珍珠便有了正式开采的记载,三国时期的史册中也有“夫余国(东北民族名)出美珠”的字样。辽代开始有批量的珍珠贸易,清以后东珠更是分外地受到皇室贵族的垂青和喜爱,在东北各主要产地设有专门的政府直辖机构统一对珍珠的开采和运输等进行系统正规的管理。当地的最高行政长官直接管辖,并按出产量严格上报和专人专递进京。《龙沙纪略》中记载:“混同(黑龙江)诺尼(嫩江)诸江,汊产珠。岁有打珠船来,采以贡。有珠之河水,冷而急。以大船夹葳瓠(东北特有的一种桦木所制的独木舟),植篙透底,数人持之。泅者负袋,缘篙而下,得蚌满袋,贮葳瓠中。官督剖之,未成珠者,仍弃于水。私采之禁,等于盗参。”
清时的采珠人由国家统一培训和管理,有专门的捞采船只和装备,开江风刚一吹罢,四月中旬左右东北的大江大河开始解冻,黑吉辽等地的采珠官员们就忙起来了,修缮船只工具,召集猫了一冬的采珠人浩浩荡荡地沿江采珠,这一走就是三五个月。
先期的专门负责“踩点”的探珠人早于大队五六天便探好了蚌集之地,用专用的密语记录下位置,待大队人马一到,便将三五丈长,儿臂粗细的探杆插入江底,采珠者顺杆而下,把蚌装在随身的网袋里带出水面,在监察官的监督下,剥蚌取珠,约三五百个蚌壳中才能采到获得一颗质量上乘够品级的东珠,若珠子尚未长成,便要小心地把蚌壳还原,再把蚌送回江里,待其成熟。采下的东珠要在省级专署官员的监督下登记造册红缎包好,记下采集地、形状、重量及采集人的名姓等,盖上印花封记统一归库严加看管以备进京,手续极其严格繁琐,而采珠人若是采到了极品的东珠,也会得到朝廷的重赏,有罪之人亦可减免刑罚。
乾隆皇帝当年东巡,曾亲笔写下一首诗:
出蚌阴精称自古,大东毓瑞未前闻。
混同鸭绿圆流颗,合浦交州独产分。
取自珠轩供赋役,殊他延户效殷勤。
纬萧亦识留名喻,沽誉难更旧制云。
文武双全的徐兰著有《塞上六歌》,其中的《采珠序》便把东珠列为世界名珠之首。因清朝后期战乱不止,法律废弛,一向被视为珠中极品的东珠遭到了灭绝性的滥采,甚至米粒大小的珠子也未能幸免,导致这种名动天下的珠子彻底灭绝,如今的东北,再也看不到东珠的影子了。
从辽金时期开始,到清代中叶,东珠的名贵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其中自然有其优良品质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我想是在这种来自清皇室的故乡、女真人的母亲河里的珍珠上,也浓浓地含有着清朝历代皇帝及其家族对哺育着女真人千百年的东北故地的遥想和追念吧,对于流着女真血,裹着东北情的女真人来说,这珠子串成的朝珠,就是一根思乡藤,把清朝的血脉和难忘的故土挂在项上,终生不离不弃,让这小小的珠子,把大清帝国的命脉和思乡深情,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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