洨河笔记：两河汇流的石门之角

梁东方

“石门之角”这个词完全是我仿照德意志之角臆造出来的，现实里没有这个词，也没有人注意到有这个词对应的现实景象。然而它就在洨河与城市水系的民心河交汇的地方。

顺着洨河堤坝向前过了107国道以后，这一段堤坝没有硬化，几乎没有车辆行人通过。

在洨河堤坝外都是鳞次栉比的小工厂，高大的厂房和可疑的烟囱以及锈迹斑斑的颜色都在提示着这里钢铁煤炭的属性。满是油渍的垃圾和随意扔在路边的扭曲的巨大金属构件，都可以让人猜想到洨河在没有被整治清理之前的状态。

但就是在洨河岸边这些烟气滚滚的小工厂之间，居然有两座仿古的青砖宅院。完全是明清的风格，一丝不苟，绝无半点现代痕迹。它们仿古的崭新，它们做旧的逼真所追捧的那种古意盎然的寂静与超然，居然就直接立在一片完全工业化的小作坊之间，显得很是诡异；如果不是堤坝路上不断有车辆来往，撒出一股股现代化的油煤的味道和金属的锈气，就简直有了聊斋的气氛。

这两处巨大的古代宅院的建设完全是不遗余力的，是将门里门外全部的细节都做到了位的，甚至连堤坝下面的洨河岸上也被他们种上了曲虬的松树，每一棵松树都有手工雕刻了花纹的石头累成的圆墩保护着，略略高于地面。那里似乎是宅子里的古人出来到古代的洨河边上看水的路径。说是古人，因为从如此严格按照古代格式建造的宅邸里出来的人，住在这里的人，想必一定会是穿古装的吧。可惜我来的时候每一扇门都锁得很严实，不见任何有人的痕迹。洨河的确是需要这样的古意，凭着这样的古意才好追溯它曾经的盛大和荣光。

洨河也就是在这里与民心河汇合了。

汇合的地方形成的宽大河道，水闸和堤坝道路与城市道路的交叉，一起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重要的地理节点从而也是交通节点，还是人们聚集的节点位置。黄草坡上停着汽车电动车三轮车，稳稳地坐在水边垂钓的人是这里永恒的风景。但是几乎寸草不生的两河交汇的中间三角地带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里用水泥浇筑成的锋利的尖角，与其说是把两条河做着最后的区分，不如说是在尽量舒缓劝解着两条河的水势，不使它们直接冲向对方的河岸。

这直接让人想起德国的莱茵河莫泽尔河和交汇的德国之角来。格式是完全一样的，不过那是向着西北，这是向着东南；那里两条河的水势都很大，这里两条河的水势都不大，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污水处理以后的味道。

健康的河流，在两河交汇的节点位置上，一定会形成人们愿意驻足的风景。即使我们这样经过处理以后达标了的污水河流形成的交汇之角，人们不也是会自动地聚集而至吗。洨河在自己八十公里的流域里，这样一处天然具有休闲游览品质的地方，的确可以参照德国之角的构思予以适当的建设的。未来或许还是石家庄的一个标志性景点，也未可知。

洨河过了这一片最有诗意的节点位置，离开市区，将会进入到一种缺少变化的平直而乏味的水渠状态，成为平原上一道唯一的还有杂树丛草的自然风貌的线条。从那样的地方回望，石门之角就已经是最高的人气聚集之地和最大的风景所在。

城市赋予一条河的，和一条河赋予一座城市的，或许一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