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读不懂我的文字
下雨，微冷。刚看完一本《尼采解忧书》，有点费脑。就写点东西缓解一下，为了应这个节日，也写关于母亲的文字。不知道这次能否成功，曾试图写过母亲无数次，都在中途放弃，我从来不知道如何用文字描写母亲。小时候作文喜欢写父亲，在真实的身份描写中堆砌一些自己幻想的东西，往往还能得到不错的评价。有次把高分作文展示给父亲看，母亲也在旁边。父亲开玩笑对母亲说到：“看吧，女儿不喜欢你，在作文中写的都是父亲，都没有你。”母亲也假正经问道为什么不写她，我挺“诚实”说因为那篇作文要求的呀。母亲仍假装不满意，还微微表示生气。我就唱着不在调上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对父亲的骄傲泼冷水说：“好多歌唱的都是母亲，关于父亲的歌很少呢。”
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写了关于母亲的文字，但还是牵扯到父亲。但我想试图去掉父亲的影子来描写母亲。
母亲很美。看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站在一张做背景的大毛毯前，纤瘦的身体，白皙的皮肤，白衬衣，黑长裤，细高跟，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她曾告诉我年轻时大家都说她是城里人，不像农村人。母亲喜欢穿高跟鞋，从十五岁她就开始穿高跟鞋，她说高跟鞋更平稳。她是个爱美的女人，即便从来都是在混杂的工厂拼命干活。
如今因生育、疾病、年龄影响，脸不再精致，带点因病而生的浮肿，上半身也显臃肿，头发也渐渐掉落而显稀少，但她依然很美。母亲的皮肤依然很白，仍有一双大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有时看母亲还很年轻，但岁月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痕迹，她到底还是有了皱纹。
也许是因为爱美才怕变老吧，母亲对起皱的皮肤很在意，还会偶尔羡慕我的年轻。但在我的眼里，她从来都没有老去。
母亲也是个孩子。小时候还是挺怕母亲的，对一些事情她会很严厉，甚至会动用武力。但做母亲的威严，只是小时候感受得到，年龄大了以后，看母亲越来越觉得很多时候她也只是任性的孩子。在她的孩子面前，她从不假装严肃，反而会暴露孩子般爱玩的天性，与母亲相处我几乎是带着孩童般的心态，有时甚至扮演了成熟的大人的角色。我喜欢父母孩子间朋友般的相处模式，所以会自行创造。
在自己渐渐成熟的过程中，开始看到母亲坚强外表之下的脆弱，甚至感觉到她的依赖。在这种观感之下，会把母亲当作也需要安慰的孩子对待，而且在成长的过程，也渐渐懂了母亲，懂了她有时的固执、蛮横，懂了她的泪水，懂了她的责任、压力，懂了她絮絮叨叨每年重复她的孩子小时候的事情的幸福。
其实大人也是个孩子，像我们一样需要被安慰，父母也需要安慰和依靠。母亲也是个孩子，有着善良的心。
我写不清楚那种大家庭的复杂，可能大部分认定母亲是自私的，我也曾一度误解。后来却为她真诚善良的灵魂感动。有一次母亲问我：“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在心里想应该是和家庭或者财富有关，因为我一直认为她的世界只有她的孩子。我还在思考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在回答了：“我最大的愿望是世界和平，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看着母亲一脸的真诚，我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愧。
其实，再想想有关母亲的细节，她这普通平凡人的善良多次闪现，每次听到一些不幸的事，她都是从心底表示自己的悲伤。还有一次她无比认真的问我：“人为什么不能长生不老呢？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不死多好。”我说：“这是生命的规律，每个人都会老，身体机能会衰退，就会慢慢死去。而且活那么久，每个人都不会死会很没意思的。”母亲还是不认同，坚定的说：“我不管，我就觉得所有人都不死，能够活很久就很好。”我不再试图用科学上的解释来说服母亲，这般真诚可爱的心应该被呵护。
母亲善良的灵魂很多时候让我觉得感动，这般简单纯粹的心灵，却时常处于误解中。好在我终于懂她。
母亲自有一套她的处世法则，我从来不能说服她，她也不能说服我。她有一颗自由的灵魂，而且足够勇敢、坚强。庸俗平常的生活可能更多的是让人看到她的缺点，但这些年我慢慢读懂她，看到了许许多多我曾忽略的东西。我始终敬佩母亲，她在无形、有形中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即便我从没有哪一点让她觉得满意，我成不了她期待的模样，她却始终给我自由让我成为我自己。
就写到这里吧，好像这次尝试也失败了。关于母亲能写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却总是陷入混乱的表述中，难以继续。家人都不善表达，可能这种情感的含蓄，是对于聚少离多的一种默契。对哥哥和父亲还能够用文字表达口头无法表达的东西，对母亲却不能够。因为母亲从未进过学堂，不认识一个字，有时拿着我的书倒着看却不知，给她看我写的文字，她也只能凭感观判断字体的美观程度，她只能勉勉强强写出自己的名字。但母亲绝对是一个聪明的人，我曾坦言对初中毕业的父亲说：“母亲比你聪明多了，也比我聪明，如果她曾进过学堂，一定是个优秀的学生。”每想至此，都很遗憾。而她的不曾入学堂，也是她的固执，因听言学校老师会打人，坚决不去上学，当老师带着全校学生来叫母亲去读书时，母亲却赶走了他们。即便入学堂，也念不了几年书。那是那个年代人共同的命运。
母亲永远都读不懂我写的东西，即便读给她听，她也不会懂这些书面的表述。她可能一直认为我不是那么爱她，因为某些她感觉到的距离感，但其实在我的想法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母亲那样用生命爱我，不会有第二个人那样包容我。
母亲永远读不懂我的文字，但我依然会试图用文字去描写她。母亲节对她来说只是如平常一样的日子，依然在为多赚一点钱而早出晚归。
还是要在这样的日子，愿能免她苦，免她累，许她平安、健康。
每个平凡的母亲都是伟大的女人，愿每个母亲都少受累。
母亲很多次偷偷读我的诗
左右
母亲喜欢读我写的诗，虽然很多她看不懂
但每一个字读得很慢，老花镜不知擦了多少遍还在看
我不让母亲看并跟她抢，她就跟我干着急
有时候忘记了给父亲做午饭，挨了父亲的骂
每次像个小学生一样看着，看得我心疼，并开始
把家里的诗刊和报纸藏起来
她好多次趁我睡着了或者不在家的时候，拿着凳子坐在院子里
一边读一边翻字典，读给脚下正在啄食的小鸡听
读给凳子下斑驳的树影听
读给来往的路人听
读给立在她身后后默默抽烟的父亲听
有时她发现我出现在门口，就会红着脸读，读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