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辨识汝官窑青瓷的釉色
北宋清凉寺汝官窑青瓷是以“天青釉”享誉古今。传闻古人认为 “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有'雨过天晴云破处'之称誉,釉面可视碧玉,也不为过。所有历代青瓷应以汝窑为冠。”汝官窑“天青釉”的审美观迄今影响了近千年,也因此赢得“汝窑为魁”而传颂至今的美誉。
由于汝官窑青瓷烧造时间短暂,陶瓷器易碎极难保存,传世品极其罕见(以故宫博物院2015年的初步统计传世汝瓷不足百件)珍贵异常,历朝历代上至帝王下至文人都非常喜爱汝瓷,汝瓷天青釉色被认为是最美的一种釉色,历代文人争相颂扬和珍视。
宋·佚名《百宝总珍集》卷九《青器》记载:“汝窑土脉滋媚,与高丽器物相类。有鸡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明代曹昭《格古要论》认为:“汝窑器出汝州,宋时烧者,淡青色、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土脉滋润,薄亦甚难得”,同时代的董其昌《筠轩清閟録》卷上《论窑器》认为:“汝窑,余尝见之,其色卵白,汁水莹厚如堆脂。然汁中梭眼隐起,若蟹爪,底有芝麻花细小挣钉者,乃真也。较官窑质制尤滋润。”这些论述对汝官窑青瓷的釉色也是各有所述,见仁见智,这些观点对历代人们认识汝官窑釉色也影响极深。但是汝官窑遗址的发现,考古发掘30年,出土大量的残器、瓷片、素烧器等,为我们辨识官窑青瓷的釉色有了更全面、更系统的实证资料。
1.汝瓷天青釉是怎样的釉色?
汝官窑“天青色”到底是怎样一种颜色?
现代人以数码的形式准确地“定义”了天青色,它的色号是#90D7EC,RGB(144,215,236),现代人这样精准又冰冷地用数字维度定义“天青色”。
现代人定义的“天青色”。
大自然真实的雨过天晴时天空中出现的“天青”色。
北宋汝官窑青瓷最美的颜色是一种淡天青色,是雨过天晴后天空刚出现的颜色。
我们在观察欣赏传世汝官窑青瓷器时,釉面这种淡天青色是一种介乎蓝与绿之间,且随着观察角度的转换,视觉就会产生似蓝非蓝、似绿非绿的色感,那种幽玄、静穆、灵动,“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的飘逸神情,恰如雨过天晴、微风吹拂后天空露出的那一片“蓝”,恍惚能听见似有非有的天籁之音。
正如故宫博物院吕成龙先生在《试论汝窑的几个问题》中谈到:“淡天青色介于蓝、绿二色之间,绿色是一种充满静谧感的温和色彩,而蓝色则是带有神秘感的冷色,淡天青色既有蓝色之冷,又有绿色之暖,是一种冷暖适中、优雅和谐的色调,这种色调体现了宋人所追求的色彩中的理想境界,迎合了当时统治者的审美情趣。”吕先生对汝窑的研究很有见地,对汝瓷釉色的分析对我们辨识其釉色很有帮助。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汝官窑天青釉无纹水仙盆。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汝窑天青釉无纹水仙盆内底。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汝窑天青釉无纹水仙盆外底。
如果仔细观察传世汝官窑青瓷的釉面,这种青瓷釉面暗含有多种“色阶”,并非单一色的“淡天青色”。汝官窑青瓷的釉色是一种复合色,它是由汝州本地含有多种元素的天然矿物釉料组合成的釉料,且传说中的玛瑙末入釉也在考古发掘中得以证实,汝瓷釉中加添适量的“玛瑙末”对天青釉的呈色有影响。
汝瓷在窑内高温烧制中,釉色在还原反应中产生微妙变化,因有窑温和气氛的不可控因素,汝瓷釉面会出现色泽深浅不一的色阶。从窑址出土的汝瓷残器观察会发现“一器多色”的情况,比如一件汝瓷器可以一面看到为天青色,相对的一面为月白色,而从月白色到天青色中间之过渡色为粉青色;还有的同一瓷片上面部分是虾青色,下面是天青色。这是很有趣的现象。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一片洗的残片,洗的立面是虾青色,内底是天青色。
对于汝官窑青瓷釉色的研究专家学者有着不同的界定。由于汝官窑青瓷釉色的微妙变化,令人难于捕捉,以及观察的角度转换就有着不同的釉色感受,因之并无统一之规定。
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张富康先生研究认为:“汝官釉的色调大体上可分成月白、粉青、卵青、豆青、天青、灰青、虾青等七大类。这些不同色调的釉,它们的质感也各不相同。”
河南文物考古研究院孙新民先生在《汝窑》一书中认为:“汝窑瓷器的釉色归纳为天青、青绿两大类。……从发掘出土的大量瓷片标本观察,汝窑以天青色釉为主,釉色变化较大,包括粉青、月白、卵白等。这些复杂的釉色,究其原因是,天青釉熔点低,与烧制过程中停火时的温度和还原气氛有关。……青绿釉熔点高,釉色变化小,基本上保持了原色不变。”
为什么专家们对汝官窑青瓷的釉色定义有很大的不同呢?
这是观察分析的侧重点和角度不同造成的定义不同。上海硅酸盐研究所的专家把汝官窑青瓷的釉色根据自然色阶依次分为:“月白、粉青、卵青、豆青、天青、灰青、虾青等七大类”;而河南考古研究院的专家是根据窑内“温度、气氛”对釉色的影响分为两大类:天青釉与青绿釉。天青釉包含了“粉青、月白、卵白等”釉色。这里面基本上涵盖了北宋时清凉寺汝官窑青瓷的大部分釉色,但一些极少见的釉色并未涵盖,如梅子青釉、天蓝釉等并没有在定义中单列一种釉色。
《梦韵天青》书中的汝窑“青绿釉”碗修复件。
《梦韵天青》书中的汝窑“青绿釉”残片。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一片标为“梅子青的”汝官窑青瓷残片。
河南博物院收藏的汝官窑青瓷中罕有的天蓝釉刻花鹅颈瓶。
北宋时汝官窑天青釉烧制极难把控,窑温与气氛的变化造成汝官窑釉色微妙的多样性色阶。由于当时古人烧制汝瓷是全凭经验,如汝釉的配方,玛瑙末加多少,窑温控制,对火照温度的观察判断,窑内气氛的控制等都会影响釉色的变化…..这些都是凭借窑工们的经验,而且各个窑工的经验积累多少,把控窑温的火候与还原气氛的时机是否恰当,也会造成汝官窑釉色的微妙变化。
2.汝官窑青瓷釉色呈色原理
北宋清凉寺汝官窑青瓷的釉是石灰釉。石灰釉的特性是高温下易流动,因此汝官窑青瓷要烧出理想的“天青色、面如玉”质感,在当时的条件下控制窑内温度和气氛是重要的关键性工艺,石灰釉烧成温度不能太高,温度太高就会产生严重的流釉现象,就得不到理想的釉色。
瓷器釉层的青色来自于釉层中的二阶铁离子,汝窑的青色同样来自于此。由于汝官窑的燃料是木柴,清凉寺汝官窑遗址考古发掘研究,木柴作为汝官窑的燃料是确定的。汝官窑的燃料不选择煤,这也是有原因的,煤燃烧时需要充足的氧气,容易烧出氧化焰或微弱的还原焰,所以煤不利于天青釉的烧成。由于木柴燃烧的火焰比较长,可以在半缺氧情况下烧制出还原气氛,是有利于天青釉色的烧成。因此用柴做燃料,这也是烧成天青釉色的重要因素。
在烧窑时,会不断地加入木柴、开始燃烧、到达燃烧温度的高点然后再加木柴……这是一个不断反复进行的过程。随着窑内温度的变化起伏,窑内还原气氛的浓度也随着变化,因此汝官窑青瓷纯正的淡天青色则来自于烧窑时浓度恰到好处的二阶铁离子和三阶铁离子的组合,在当时这种“恰到好处”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也是天青色难于烧成的另一重要原因。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传世汝窑天青釉莲花温碗。
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汝窑天青釉凸弦纹三足樽。
汝窑三足凸弦纹樽的天青釉色。
2017年香港苏富比秋拍北宋汝窑天青釉洗成交价2.94亿港元。
汝官窑青瓷的釉色由窑内温度与气氛的性质决定釉内所含铁质的价态,通俗地说就是高温下瓷窑内氧气供应的充分程度。当氧气供应充分的时候,就是氧化气氛,这个时候铁离子呈三阶状态,釉色随铁离子的浓度由低到高成黄到褐到黑变化。当氧气供应不充足的时候(关闭炉门减少空气进入瓷窑),铁离子呈二阶状态,也就是亚铁离子使得釉层呈青绿色。
这种变化往细了说:“如果还原气氛弱,青釉中的铁离子大部分为三价铁状态,釉色呈黄色或青中带黄;还原气氛强,铁离子大部分为二价铁状态,釉色就呈美丽的青色。如果还原气氛恰到好处,就呈淡天青色;如果还原气氛不足,就呈豆青色;如果还原气氛过度,就呈灰青或虾青色。汝窑最美的釉色是一种纯正的淡天青色,釉面呈玉质感。”
汝窑双鱼洗残片釉色偏黄,温度较低还原气氛弱,私人收藏。
上海硅酸盐研究所的研究认为:“汝官窑釉色的色调和质感上的差异可能是不同的配方所造成的,但是化学分析的结果表明,各种汝官窑釉所用的配方是同一类型的配方,它们的化学组成,除了个别例外,没有明显差别。至于个别数据差别稍大,那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包括原料的不均匀性、样品本身存在的不均匀性以及测试方法的不同等等。”
汝官窑青瓷釉面色泽的变化还同釉层厚度有关。汝官窑青瓷施釉较薄,釉的厚度通过测算约为0.5毫米左右,但是积釉处釉层较厚,形成“叠加”效应,釉色就会显得深一些。
汝瓷的釉还会呈现局部“积釉”现象,“积釉”处釉层明显厚很多。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天青釉“罍子”残修件,缩釉处有厚厚的积釉现象。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天青釉莲纹温碗碗底的“积釉”现象。
汝瓷的“积釉”现象具有偶然性,并非窑工们有意为之,有人认为是加入“玛瑙末”为釉造成的。由于玛瑙的加入,釉子的粘性聚然增强,让在高温下本该受地心强力下流注到底部的釉汁竟然有往上聚集的现象,这种现象被业内称为“回头釉”,这也是汝瓷玛瑙为釉的奇特现象。玛瑙末入釉会增加釉子的粘度,降低了石灰釉料在高温溶融时的正常流动,使得釉面自行修补厚薄不匀的过程受阻。强粘性还使厚釉在高温下容易产生强内聚力,吃掉薄处的釉,而薄处釉汁也较易被厚处的釉层所吸附。
汝瓷的积釉一定是不规则的,有的会在口沿附近积釉、有的会在器物转折处积釉、有的会在“漏釉”处积釉、有的还会出现只在器物局部上积釉的现象。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最大汝窑天青釉水仙盆。口沿上有隐约的“回头釉”现象,这种积釉情况较多见,图片不容易看得出来。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院收藏的汝窑盘缩釉处出现“积釉”现象。
《梦韵天青》一书中的汝窑碗修复件,外口沿有明显的“回头釉”现象。
汝窑天青釉碗修复件有明显的“回头釉”现象,私人收藏。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窑碗内、外壁某局部出现的“积釉”现象。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月白釉酒台子出现的“垂流积釉”现象。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天青釉洗残片。靠近底部的“积釉”成“环釉”状。
3.关于“玛瑙末”入釉的问题 谈到汝官窑青瓷的釉就不可不谈玛瑙末入釉的问题。有段时间对汝官窑玛瑙末入釉持否定的声音,认为玛瑙的熔点为1750度,古人根本无法解决玛瑙熔融的问题,玛瑙入釉只是传说,笔者曾也对玛瑙末入釉持质疑态度。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汝窑洗底有乾隆御题诗“传闻玛瑙末为油”。
图中这位仇国士先生,喜欢汝窑的朋友都认识吧,他也认为是传闻。
古代文献对玛瑙入釉是有确切记载的。
北宋矿物岩石学家杜绾在《云林石谱》记载:“汝州玛瑙石出沙土或水中,色多青白粉红莹彻,少有纹理如刷丝。其质颇大,堪治为盘、盒、酒器等。”南宋周辉的《清波杂志》记载:“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末为油。”元人写的《宋史》也有记载:“(政和七年)提辖京西坑冶王景文奏,汝州青岭镇界产玛瑙。”
这三篇文献时间上一前一后,有逻辑关系,文献记载是可靠的,这不仅说明汝州地区盛产玛瑙,数量多,呈较大块状,而且明确说明汝瓷使用玛瑙来配制釉料。
有人认为“玛瑙末”为釉可以增强汝官窑青瓷的呈色,换句话说如果不用玛瑙末为釉天青色很难烧成,这也是金兵入侵汴京北宋灭亡后,随即清凉寺汝官窑停烧,而之后青瓷再也烧不出汝官窑青瓷的天青色。尽管南宋朝廷在临安置“修内司”、“郊坛下”两处官窑,却没能烧出汝官窑一样的天青釉,南宋龙泉窑也试图烧出“天青釉”,却未能如愿。宋高宗尽管也眷念汝官窑的天青色而苦于不得,但在绍兴21年10月,高宗巡幸张俊府却意外得到16件汝瓷,这在当时对于宋高宗皇帝来说不啻是一笔厚礼。
清凉寺汝窑遗址考古的深入,汝官窑是否玛瑙末入釉研究的深入,这个千年猜想逐渐揭出谜底。
收录在《中国汝窑学术研究论文集》中,由丁银忠、李合、孙新民、陈铁梅、苗建民等合写一篇文章《清凉寺汝官窑青瓷制釉技术的科技探讨》,文中“清凉寺汝官窑青瓷釉'玛瑙末’的探讨”一节,得出的第三点结论是“利用科技手段证实了窑址发掘出土制釉原料中有玛瑙,从考古出土原料的角度进一步证明文献中玛瑙为釉说法的合理性。”
《清凉寺汝官窑青瓷制釉技术的科技探讨》一文中关于“玛瑙末”为釉的图片。
河南文物考古研究院孙新民、郭木森合著的《汝窑》一书中,对玛瑙入釉的研究中有这样一段话:“宋人笔记中记述汝窑'内有玛瑙末为釉’。宋人杜绾《云林石谱》下卷'汝州石条’:'汝州玛瑙石出沙土或水中,色多青白粉红莹彻,少有纹理如刷丝,其质颇大,堪治为盘、盒、酒器等。’在宝丰清凉寺窑址附近确实有丰富的玛瑙矿,至今仍遗留着古代开矿的巷道。
李家治先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陶瓷卷》一书中认为:玛瑙是一种氧化硅(SiO)的隐晶矿物,作为配有的原料性质同石英相似。…因此古人使用玛瑙是合理的。玛瑙比石英更珍贵。用它制作御用品,当然会显出汝窑产品的珍贵。
在汝窑的发掘过程中,曾出土了不少各种石英和玛瑙原材料,玛瑙作为御用汝瓷釉中的一种成份得到进一步证实。”
由于玛瑙末入釉是确定的,因此有研究认为:汝瓷釉面的光泽,大多数不及官、哥晶莹,更弱于龙泉青瓷。与同为贡御级别并亦为出土的定瓷、龙泉瓷标本作比较,汝釉的光泽度只及后者大约1/3略强。这说明,因玛瑙末的加入,汝釉的玻化程度(还包括釉质的耐腐蚀性)有所下降。反过来则说明,缺乏明显玻璃质感,是玛瑙为釉的一个重要特征。
但是,汝官窑青瓷加入玛瑙末对釉是否有影响也有不同的看法,故宫博物院吕成龙认为:“有人将汝窑青瓷中加玛瑙粉末一事看得很神秘,其实并不神秘,因为玛瑙的主要成分都是二氧化硅,故在釉中引入玛瑙并不会改变釉的性质。”
所以,宋时的文献中记载“玛瑙末”为釉并非仅仅只是“传说”,通过考古研究证实汝官窑青瓷的确是使用“玛瑙末”为釉的。今年5月,笔者受邀随同古代艺术品收藏专业委员会同仁参加由“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中国陶瓷工艺协会”主办的“第一届中国(宝丰)官窑瓷器交流大会暨中国-宝丰第二届汝窑陶瓷艺术文化节”,期间不仅参观了汝窑博物馆,还考察了6家仿制汝窑的作坊,他们仿制是按照古方古制,也使用玛瑙入釉的釉料配方,烧制出了很近似北宋汝官窑青瓷“天青釉”瓷器。
4.窑温、气氛与釉色的对应关系
汝官窑青瓷釉色的烧成温度范围极窄(有实验表明“天青色”的呈色温度在1200至1220度之间),同窑不同窑位稍有温差,就呈不同颜色,汝官窑青瓷釉的呈色取决于窑内烧成温度和还原气氛的状态。
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张富康的研究认为:“青瓷釉色调的深浅与烧成温度和烧成气氛密切有关,烧成过程中青瓷釉色和质感的变化大体遵循如下规律:当烧成温度低于1100时,釉料处于半熔融状态,釉料中的含水量铁矿物也未能充分溶解于玻璃中,所以釉层高度失透,釉面光泽差,釉色很浅;随着烧成温度的不断提高,釉料进一步熔融,釉层中的玻璃态物愈来愈多,于是釉层变得愈来愈透明,釉面光泽也不断增强,与此同时,釉料中有更多的含铁矿物溶解于玻璃中并形成发色团,所以釉色就逐渐加深。”
烧成温度与还原气氛对釉色的影响,这里引用上海硅酸盐研究所的结论:
“当烧成温度在1050~1100时,釉处于玻璃化初始阶段,青色成分很少,故釉色呈月白色;
当烧成温度提高到1150~1200,釉料进一步熔融,釉色就从月白逐步变成粉青、淡天青和卵青色;
当烧成温度更进一步提高到1220以上时,釉料已经完全玻化或接近完全玻化,此时的釉色有天青、豆青、灰青及虾青等好几种,主要取决于烧成气氛。如果还原程度恰到好处,就得到天青色;如果还原不足,釉色青中带黄,就得到豆青色;如果还原过度,釉中有游离碳存在,就得到灰青或虾青。”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官窑月白釉酒台子修复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官窑天青釉残片。
汝州市博物馆展出汝官窑豆青釉洗。
这个研究中涉及到烧制汝官窑青瓷的几个温度参数,从国际陶瓷的标准看,依照烧成温度,将陶瓷分为三大类:陶器、瓷器、炻器,这里不涉及材料问题 。
陶器,烧成温度为600—1000摄氏度。
瓷器,烧成温度为1250摄氏度以上。
炻器,烧成温度为1000—1250摄氏度。
仅从烧成温度参数看,汝官窑青瓷的烧成温度大多约在1050至1220摄氏度之间,为国际陶瓷标准规定中的炻器类。即根据烧成温度的参数以及釉面玻化状态,可将汝官窑青瓷分为三类,生烧、正烧、过烧,仅从釉面的外观状态对有经验的人也能看出显著差异。
烧成温度在1050~1100摄氏度时为生烧状态。汝瓷釉面平滑、釉层完全不透明,呈半木光,开片不明显,釉面气泡极难观察到,釉色呈现月白;
烧成温度提高到1150~1220摄氏度时为正烧状态。釉面呈现玉质感,略带一点玻璃质感,釉色呈现粉青、天青和卵青色。天青色釉薄处胎骨隐隐透出浅粉红色,釉面均有不同形状的开片,气泡在40倍放大镜下可见“寥若星辰”般的状态;
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汝官窑天青釉凸弦纹三足樽,天青色在釉薄处胎骨隐隐透出浅粉红色。
烧成温度超过1220至1250摄氏度以上时为过烧。釉色随温度的升高,釉面有着较强的玻璃光泽,釉色呈豆青、虾青和翠青色,流釉现象明显,可见釉下的胎色,开片细碎,釉中气泡借用小倍放大镜或裸眼就可见釉中较为密集、细小的气泡。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窑天青釉莲花式熏炉残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灰青釉花口大盘修复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粉青釉洗残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官窑翠青釉刻花龙纹大瓶残件。
这里有一个问题需要提示一下,汝官窑青瓷在烧制早期是上釉后高温一次烧成,因此敲击胎体多呈“木声”,但是成熟期汝瓷胎体除了强化淘洗、揉练胎土之外还进行了素烧这道工艺,大大强化了汝瓷胎的质量,素烧时难免个别素烧器靠近火塘中心,造成素烧器胎质的“瓷化”现象,因此会有个别的器物敲击时声音清脆,当然从总体上来说汝瓷敲击胎体为“木声”。
5.出土的汝官窑青瓷釉色是怎样的?
从清凉寺汝官窑考古发掘的出土青瓷看,釉色大多与传世精品汝瓷有很大的不同,这是因为汝官窑青瓷出土器普遍存在被腐蚀的典型出土特征。
河南考古研究院孙新民、郭木森合写的《汝窑》一书中讲到:“釉色的不同…土蚀的作用也不可忽视(土蚀对釉的影响很大)。在拼对一起的不少件器物标本中釉色差别很大。经过仔细观察和比较发现,原始堆积且不被后期污染出土的标本釉色相对较好。…堆积长期被污染渗透,土质呈黑褐色。在出土的大量标本中,60%接近白色,25%呈淡青色,只有15%可称天青色。…在窑址内出土的器物标本中,不仅与烧制的火候有关,土蚀作用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窑天青釉三足炉(残修),由于此炉碎片埋藏时,各残片分布在不同的腐蚀环境中,因此腐蚀的状态使得釉色有明显的差异。
汝官窑青瓷属于炻器,也就是半陶半瓷,烧成温度偏低,有研究认为(玛瑙末入釉可能造成抗腐蚀能力降低),胎釉抗腐蚀能力极差,加之出土残片近千年浸泡在河南地区盐碱土壤中,能躲过腐蚀的几率极小。
因此,釉面有明显的腐蚀,碱性腐蚀严重的釉面会出现“白化”或“板结”现象(即《汝窑》一书中说到的“在出土的大量标本中,60%接近白色”),绝大多数釉面因腐蚀而失亮、变色,釉层灰蒙蒙的,绝少有色泽鲜艳如新的器物出现(不排除极少汝瓷由于窑温较高,有明显的“玻化”而具有一定的抗腐蚀性)。因此出土的汝官窑青瓷整器或残器(片)绝大多数是有腐蚀现象,即使较抗腐蚀的玻化了的釉面也会有明显的白色“碱锈”斑。因此民间收藏汝官窑青瓷应依照清凉寺汝窑考古出土器物为参照,多去汝窑博物馆看实物,认真琢磨出土器物的釉面和胎质断面的出土特征。
从考古出土的汝官窑青瓷器物分析,釉面腐蚀情况大致分为这样几种。
一是腐蚀极为严重的。釉色严重变色,有的釉色与“素烧器”颜色近似,有的釉面因腐蚀严重,釉面扭曲为“板结”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窑三足承盘,釉面严重腐蚀,分辨不出釉色。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窑梅瓶修复件,釉面严重腐蚀,分辨不出釉色。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收藏的汝窑素烧盏托(残)。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窑钵,釉面严重腐蚀,呈“板结”状态。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窑天青釉瓷盆,腐蚀严重,看得出是“天青釉”吗?
《梦韵天青》书中的汝窑小蝶子,腐蚀严重。
《梦韵天青》一书中的汝窑酒台子修复件,有明显的“碱锈”包裹器身。
大英博物馆藏汝窑洗,腐蚀严重,釉面完全被“碱锈”覆盖,只有一小块还能辨识出“天青色”。
二是腐蚀较为严重的。釉已经变色,被大量“碱锈”覆盖,或腐蚀部分呈“片状”,但局部仍可分辨出釉的本色。
宝丰博物馆展出汝窑天青釉茶盏一套,腐蚀明显,满身遍布“碱锈”斑。
茶盏局部图。
茶盛盖局部可见大块碱锈腐蚀斑。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莲花温碗,腐蚀明显,碗身被大量白色“碱锈”包裹。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的汝窑折肩盘口瓶修复件,整个器身釉色为土褐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汝窑天青釉鹦鹉形熏炉盖,腐蚀明显满身遍布清晰可见的“碱锈”斑。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水仙盆,腐蚀明显,满身遍布“碱锈”斑。
汝窑天青釉水仙盆局部有腐蚀斑。
三是腐蚀较为轻微的。虽然釉面腐蚀明显,但是釉的本色清晰可辨,“碱锈”呈斑斑点点分布。
故宫博物院收藏私人捐赠的汝窑天青釉洗,腐蚀明显,器身有白色的“碱锈”斑。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窑天青釉深腹碗修复件,腐蚀明显,碗身有明显的腐蚀“碱锈”斑。
天青釉深腹碗修复件局部图。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三足承盘残件。腐蚀明显,由于堆积层长期被污染渗透,土质呈黑褐色,腐蚀部位呈现黑褐色大块斑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罍子残件。腐蚀明显,由于堆积层长期被污染渗透,土质呈黑褐色,腐蚀部位呈现深褐色小块斑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鸳鸯形熏炉盖残件。腐蚀明显,由于堆积层长期被污染渗透,土质呈黑褐色,腐蚀部位呈现浅褐色块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折肩盘口瓶残件。左边残片腐蚀明显,由于堆积层长期被污染渗透,腐蚀部位呈现黑褐色块状。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钵残件。由于堆积层长期被污染渗透,土质呈黑褐色,腐蚀部位呈现小块状黑褐色斑。
四是部分没有腐蚀过的。釉面保持釉的本色,初看没有“碱锈”腐蚀痕迹,但细看或用放大镜观察仍可见“斑点”状的轻微腐蚀。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卷荷圈足香薰座残件。右边残件腐蚀明显,左边残件看不出腐蚀。
右边残件腐蚀局部图。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龙形香薰盖修复件,腐蚀不明显。这种就是属于原始堆积层未被后期污染,出土的标本釉色相对较好,胎的断面呈土黄色。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官窑天青釉器座残件,釉面腐蚀轻微,由于原始堆积层没被后期污染,出土的标本相对较好,胎的断面呈士黄色。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官窑虾青釉玉壶春瓶残件。
玉壶春瓶残件局部图,玻化明显,器身腐蚀并不明显,但瓶口沿釉薄处有明显的腐蚀现象。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窑灰青釉盒器,腐蚀不明显。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汝窑天青釉深腹碗修复件,腐蚀不明显。
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天青釉水仙盆残件,腐蚀不明显。这片残片也是原始堆积曾没被后期污染,出土的标本釉色相对较好。
三十年来对北宋清凉寺汝官窑遗址的考古发掘,为我们认识汝官窑青瓷提供了大量的实物资料,尽管汝官窑的釉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是由于有大量的出土器物在河南的几个博物馆展出——宝丰汝窑博物馆展出尤其丰富——对于民间学习欣赏,收藏研究汝官窑青瓷提供了可信的大量资料,对于真伪的辨别通过认真观察,仔细琢磨,其真伪必会了然于胸。
参考资料
《汝窑》江苏美术出版 作者:河南考古研究院孙新民、郭木森
《梦韵天青——宝丰清凉寺汝窑最新出土瓷器集粹》 编著: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宝丰汝窑博物馆
《试论汝窑的几个问题》、《略谈汝窑瓷器的特点及相关问题》 作者:故宫博物院吕成龙
《汝官窑的釉色、质感及鱼鳞纹》收录于《中国汝窑学术研究论文集》 作者:张富康、陶光仪、袁海青
《清凉寺汝官窑青瓷制釉技术的科技探讨》收录于《中国汝窑学术研究论文集》作者:丁银忠、李合、孙新民、陈铁梅、苗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