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支敦士登：连军队都没有的袖珍国，为何没被瑞士和奥地利吞并？
欧洲有不少国家奉行永久中立政策，它们不加入任何一个同盟及对外发动战争。不过，保持中立不等于解除武装，像瑞士和奥地利这两个中立国，都有一支不弱的军队。
夹在瑞士和奥地利之间的列支敦士登，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中立国，这里人口仅3.8万，国土160平方公里且大部分是山区，150年前已取消军队。
作为瑞士与奥地利之间的缓冲，该国先后依附这两国，不但经济上实现一体化，连防务和外交都交了出去，等同于“附庸国”。
▲列支敦士登夹在瑞士与奥地利之间，曾是两国之间的缓冲国
瑞士和奥地利虽然现在是永久中立国，在历史上却都曾战功赫赫、武德充沛，经历过多次扩张，他们不用费吹灰之力便可吞并列支敦士登。那么，在过去的岁月里，列支敦士登又是如何成功防止被瑞士和奥地利吞并的呢？
▲列支敦士登风光秀丽，保存着不少古堡
一、奋进的列支敦士登家族
“列支敦士登”这个国名来源于列支敦士登家族，即该国现在的王族。列支敦士登家族起源于12世纪，属于哈布斯堡家族的旁支，原本只是名不经传的小贵族，随着哈布斯堡家族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者而开始显赫起来。
13世纪欧洲的封建采邑制度刚刚成熟，遍布都是各等级贵族的封建领地，国王只是各国最大的领主而已，日耳曼人建立的神圣罗马帝国更是如同一盘散沙。
▲神圣罗马帝国是典型的封建采邑制国家，领主有很大的自治权
帝国的皇帝由七位选帝侯选举产生，还需要通过帝国议会的批准，帝国议会由高等级的贵族组成，拥有决定重大国政的权力，政治地位相当高，这就导致帝国皇帝的实权非常有限。
哈布斯堡家族在13世纪后期通过联姻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后，主要势力范围在奥地利等南德意志地区，以及波西米亚、西里西亚等西斯拉夫人附庸国。
▲列支敦士登家族因列支敦士登城堡而得名，保存至今
波西米亚和西里西亚的地位类似于殖民地，皇帝和大贵族们用各种手段圈占了大量土地，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理，他们便把行政、收税权一次性卖给其他善于经营的贵族，列支敦士登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列支敦士登家族很受哈布斯堡的器重，经常有家族成员出任宫廷要职，最早受封的领地便是列支敦士登城堡，该家族因此而得名，这座城堡位于首都维也纳往南十几公里处，一直保存至今。
▲列支敦士登城堡位于维也纳南部十来公里处
这个家族很会经营，在波西米亚和西里西亚购买了很多贵族领地的行政、收税权，鼎盛时拥有99座城堡和封地，总面积达到1600平方公里。
帝国皇帝名下也有很多这样的领地，散布在帝国的各个角落，皇帝自然不可能亲自去管理，大部分领地的行政收税权都高价卖给了别人，一些比较偏远的领地尤其是帝国与瑞士边境上的领地相对比较便宜。
▲公元6-7世纪的欧洲版图，阿勒曼尼人建立过自己的王国
瑞士先民是阿勒曼尼人，774年并入法兰克王国，11世纪形成了臣服于神马罗马帝国的阿勒曼尼亚王国。阿勒曼尼亚人与德意志人同属日耳曼民族，但受地形分割等环境影响，经过上千年的独自发展，在语言、习俗方面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神圣罗马帝国对阿勒曼尼人苛以沉重的兵役和赋税，频繁要求他们为帝国四处征战，最终引起了阿勒曼尼亚人的武力反抗。现代瑞士国家南部的阿勒曼尼亚人首先结成“永久同盟”，并在13世纪末获得独立。这个同盟也称“瑞士同盟”，是现代瑞士国家的雏形。
▲教皇的瑞士卫队，曾经在历史上战斗至最后一人，无一投降
在此后的两百年里，加入瑞士同盟的领地越来越多，与瑞士接壤的是南德意志的奥地利。奥地利虽然实力更强一些，却在冲突中很难占到上风，当时的瑞士以输出雇佣兵而闻名欧洲，连教皇卫队都是瑞士雇佣兵。
所以，瑞奥边境的领地尽管便宜，却遭到帝国贵族们的嫌弃。这种情况给列支敦士登家族创造了机会，因为这里的上莱茵河谷正好有块领地是他们所需要的。
▲今天捷克境内的瓦尔蒂采庄园，列支敦士登家族最早的采邑之一
虽然与哈布斯堡走得很近，列支敦士登家族本身的政治地位并不算很高，在上千家族组成的贵族体系里面属于较低等级。列支敦士登家族打算成为帝国议员，以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跻身一流贵族的行列。
根据帝国法律规定，帝国议员必须拥有一定数量的皇帝直属领地，而这恰恰是列支敦士登家族所缺少的。于是，他们四处寻找符合条件的领地，直到上莱茵河谷领地的出现。
二、被遗忘的敲门砖
14世纪前期，上莱茵河谷领地原有的两位领主发生内乱，皇帝趁机将他们的领地收归自己所有并合二为一，然后将行政权和收税权卖给其他贵族。
1699年，当时的领主霍亨涅姆伯爵由于财政紧张，计划把这块领地出售，而列支敦士登家族又恰好需要皇帝直属领地，两者一拍即合完成了交易。
▲莱茵河分隔开瑞士和列支敦士登领地，否则应该早就融为一体
就这样，列支敦士登家族拥有了皇帝直属领地，获得了进入帝国议会的敲门砖。皇帝对此颇为满意，特意将这两块领地赐名为“列支敦士登”。
不过，在此后的120年里，列支敦士登家族从来没有亲自驾临过“列支敦士登”，仿佛将这块已经完成使命的敲门砖给遗忘了，因为对他们来说，“列支敦士登”领地实在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列支敦士登领地一半以上是山区，历史上比较贫瘠
这里的先民与瑞士同属阿勒曼尼亚人，但是被莱茵河分割成两个部分，西侧是瑞士，东侧是奥地利。由于瑞士已经独立，阿勒曼尼亚人对帝国的忠心颇有疑问。
而且这块160平方公里的领地大部分是福拉尔贝格山，平地不到一半，土地也不算肥沃，总人口6000，完全不在富有的列支敦士登家族眼里。他们在波西米亚和西里西亚拥有的土地面积是1600平方公里，还是最肥沃的那种。
▲列支敦士登的地形，拥有一片河谷和一片山地
三、列支敦士登公国
随着普鲁士等北德意志邦国的崛起，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的权威被严重削弱，越来越局限于奥地利等南德意志地区，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名存实亡。
18世纪末，法国爆发大革命，拿破仑称帝后开始争霸欧洲大陆。哈布斯堡家族被拿破仑打得无力招架，被迫在1806年宣布终结神圣罗马帝国，废除所有的皇帝直属领地。
▲拿破仑重新划分了欧洲版图，莱茵同盟是其中最大的一块
哈布斯堡的统治范围仅限于奥地利及波西米亚、西里西亚等附属国，成为奥地利帝国。除此以外，北德意志地区被拿破仑合并为“莱茵同盟”，列支敦士登领地也属于莱茵同盟。
1814年拿破仑失败后，欧洲列强解散了莱茵联盟，重新组建德意志联盟，列支敦士登领地由于一直积极参与反法战争而受到奖赏，成为德意志联盟的一员。
▲奥地利多次被拿破仑击败而议和，但不用多久仍然会参加反法同盟
从法理上讲，列支敦士登家族获得了包括所有权、行政权、收税权在内的列支敦士登领地完整主权，升级为列支敦士登公国，为该地最终独立扫除了法律障碍。
列支敦士登家族开始在这块领地上投入更多精力，增加人口、发展经济，甚至学习其他国家颁布了宪法。但即使如此，列支敦士登家族仍然没有很重视这块领地，他们住在维也纳，主要的财富和地产也分布在波西米亚和西里西亚，最多隔几年去一次这个边远的公国。
四、最后的庇护所
列支敦士登家族对奥地利帝国是忠诚的，在关税、货币等方面紧紧跟随奥地利，支持奥地利统一德意志的意图。1866年普奥战争爆发后，他们从列支敦士登公国征调了80名士兵参战，只是没等这些士兵走到战场，战争就结束了。
惨遭失败的奥地利不得不与匈牙利合称为奥匈帝国，以阻止这个最大的附庸国独立。列支敦士登家族见势不妙，趁机宣布列支敦士登公国独立，又在两年后解散为数不多的军队，宣布成为永久中立国。
▲奥地利完全不是普鲁士的对手，列支敦士登公国军队幸运地错过了战争
由于这个公国过于袖珍无力自保，列支敦士登家族将其外交和防务都委托给奥地利，再加他们又有多位成员在奥地利军队担任要职，因此这种中立没有得到欧洲列强的承认，仍被视为奥地利的附庸。
第一次世界大战彻底终结了奥匈帝国，奥地利失去匈牙、波西米亚、西里西亚等所有附庸国，只留下以德意志民族为主的奥地利本部，并成立共和国。哈布斯堡家族流亡海外，波西米亚独立为捷克，西里西亚划给了新生的波兰。
▲从神圣罗马帝国到奥地利帝国，再到奥匈帝国，哈布斯堡的影响力逐步减退
列支敦士登家族作为奥地利势力的代表，他们在波西米亚和西里西亚的领地遭到捷克和波兰政府的清算，从1600平方公里缩减到大约400平方公里。
眼看靠山倒下，列支敦士登家族不得不改弦更张，与瑞士签订关税和货币同盟，把外交和国防事务也转交给瑞士。瑞士早在1815年便成为永久中立国，与列支敦士登组成了中立联盟。
▲弗兰兹·约瑟夫二世（左）和约翰二世（右），列支敦士登公国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两位大公
瑞士人的主体民族与列支敦士登居民都是阿勒曼尼人，但列支敦士登家族并不害怕瑞士吞并这块地方，作为永久中立国，吞并他国的行径将破坏中立政策，很难得到别国认可。
有了安全保证，列支敦士登公国的建设开始迈上正轨，1921年颁布新宪法，确定君主立宪制度，召开议会，成立政府，由首相负责管理行政事务。
▲维也纳城内的列支敦士登城市宫殿，该家族1938年前的主要住所
1938年，新任的列支敦士登大公将家族从奥地利搬至列支敦士登公国，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意味着该家族的重心已经转移到这块差点被遗忘的领地上。
依附瑞士的好处非常明显，使列支敦士登公国躲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但是，捷克和波兰在战后没收了德意志人和奥地利人在本国境内的所有财产，使列支敦士登家族失去了剩下的400平方公里土地，列支敦士登公国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五、真正的永久中立
列支敦士登在1990年加入了联合国，外交和经济仍然与瑞士深度绑定，通用瑞士法郎，瑞士派驻各国的外交官直接可以代表列支敦士登，与瑞士一样不是欧盟成员国。不过，列支敦士登已经加入申根协议，不需要签证便可自由往来大部分欧洲国家。
现代的列支敦士登国家只有3.8万人口，国土面积160平方公里，差不多一半还属于福拉尔贝格山，平地只有莱茵河东岸一条平均宽度约3公里、长度不超过25公里的走廊。
▲现任列支敦士登大公约翰·亚当二世
站在海拔2000多米的福拉尔贝格山顶向西眺望，目光可以穿过整个列支敦士登，看到莱茵河西岸的瑞士农田和居民区，以及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
由于夹在两山之间，列支敦士登无法建造机场，幸好公路和内河都十分发达，又有一条铁路沿莱茵河贯穿整个国境，分别通往瑞士和奥地利。便利的交道、秀丽的景色，让列支敦士登成为旅游胜地。
▲列支敦士登政府大楼，只要花4万英镑就可以成为临时主人
由于治安极其良好，列支敦士登只有一支120人的警察队伍。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从2011年开始，列支敦士登宣布出租国家，每晚租金4万英镑。临时的“国家拥有者”会拿到一把象征性的钥匙，可以使用土地，甚至调用当地警察，享受一下国君的感觉。
列支敦士登虽然小得连军队都没有，却因为历史机缘而幸运地保住了独立地位，先是作为瑞士、奥地利两国的缓冲，后来又在他们之间左右逢源，躲过了大国竞争的时代，现如今这三个国家都是永久中立国，自然再也不需要担心被吞并了。
长期作者｜霈霖
历史资深爱好者
责任编辑｜Thomas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生｜环球情报员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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