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红月亮(8)龙|小说

毛颖:红月亮(7)配合……配合|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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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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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江终于在新年的第三个星期里,再次见到了舒扬。
一同来的。还有个叫陆高的大个子,身高不在其下,是曾子辉派来协助他的。
陆高是曾子辉招进来的,现任销售主管,不过管不着杨江,在月宫也算老资格,平素跟杨江挺合得来,也时不时随着他“一爷”、“二爷”的口儿。
杨江从曾子辉给他的三个人选里专门挑的他,主要为着办事方便。
曾对他讲过:“办公楼落成后的主要用途是招商征租,肯定要成立一个物业部,经理肯定要从跟工程的人里面产生,好好干……”
这等于把那个物业部经理的职位许给了杨江,找个合得来的搭手,也可以防着别人抢功,甭管他有没有经验,没有更好,都那么有经验,还找人家设计干吗,改工程公司得了!
“呵,怎么着这是,要打架呀!”
舒扬笑着拍杨江肩膀,接着跟陆高挺亲热地握手,一下把气氛拉得有了热乎气儿。
搞工程,三教九流都接触,时间一长,就练出了一付任何情况下都谈笑风生的好脾气,连他自己有时候都挺佩服自己——不是每个搞工程的人都能到这个境界的。
他草拟的工程意向,经曾子辉秘书改动后,打印成稿,盖了月宫的章,曾也签了字,成了正式的甲方文件。其中的“由业主全面负责工程事务并在此基础上由设计方实施设计”和“有关施工服务拟另项磋商”被改成了“由业主负责工程事务并同时由设计方实施设计”和“重点由原设计配合施工及后期服务”。
“写个备忘吧,”舒扬说:“明天,我亲自交给你,还在这儿,省得又寄丢了。”
他还没忘圆谎,这也是敌人逼出来的。
“别看我,备忘是我们自行出的,免费。但是你们得同意,不然没法往下进行。”
“我说咱什么时候能见图啊——”
陆高觉得对方有点磨洋工。
舒扬瞟他一眼,仍对着杨江说:“啊,就这么定了。有变化及时打电话。”
他做了个很形象的打电话的手势,顺势转向陆高:“磨刀不误砍柴工,前期打好基础,真走起来就快了。也有,我可以给您介绍,见面就接,没几天就能交图。钱您得给,图干到一半就干不下去了,再改又算一码,如何?”
见陆高接不上话,他笑着拍他的宽肩膀:“放心吧哥们儿,杨先生了解这事儿。”
他瞥一眼杨江:“我们一点儿工夫都没耽误。”
一句话,把陆高说成了监督杨江的探子,而不是帮忙的。
至少他俩听着都是这意思。
陆高再接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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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办公室坐下,杨江电话就追了过来。
行,反应够快。
他在心里第一次赞赏杨江。
“刘工,”对方语气有点儿急迫:“今天备忘能出来么……那太好了!晚上有空么,请您喝酒。就咱俩……没什么,赶早不赶晚不是,我可是拿您当朋友了,您不能不给我这面子……好!那晚上见!”
“那哥们儿跟我还可以,您那么一说丫都不言语了跟我。”
碰完杯杨江说。
“哎,对了,上回那小姐姐,头回跟我见面那位,是——”
“我女朋友。那天赶上我有急事。”
“噢……陆高这主儿还行。”
“不是他人行不行的问题,”舒扬打断他:“我没兴趣,也没权利,评价合作者的为人,包括你,只是希望事情能尽可能顺利。这种活儿,说白了就是黑活儿,两边都担着风险,你为省点儿钱,我想多挣几个,高高兴兴漂漂亮亮弄完了,交一朋友;玩砸了,两头都不合适。所以掺和的人不能太多,两边儿都得协调好自己一头儿的关系。你也知道,咱中国人太聪明,个儿顶个儿有主意,扯起来谁都拖不起。说难听点儿,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业主。我们有什么呀,大不了钱不挣了,顶到头儿也就是个这,就算图给你弄了,也可以权当练兵。老实说,我也不是没经过。可你呢,想想,多拖一天折多少利息?老板能干吗……”
“那是那是。”
“如果猜得不错,在这个项目上,你们内部的意向并不完全一致,对不对?”
“嘿哟——您还真神!今儿酒喝到这儿了,我也多说几句,朋友嘛——”
他仰脖把整杯啤酒一饮而尽。
“这事儿啊,我们一爷跟二爷拧着劲哪。早先弄厂房也是这块地,二爷的主意,一爷没准儿不同意;那我不清楚,反正肯定知道,一爷吗,您想想。后来一爷玩花活,改办公楼,二爷倒真不知道。我这儿还傻呵呵跑哪。结果二爷差点儿跟我窜儿了,您说我招谁惹谁了!他们丫没捏鼓好,拿哥们儿开涮!”
“签字的姓曾的是几爷?”
“一爷呀。现在一爷把这事儿整个儿接过去了,二爷说什么——说让我好好跟您配合,把前期弄扎实了,不忙着出图……”
“所以一爷就派陆高跟你,想催咱赶紧。”
“有那么点儿意思吧。”
“甭问,你一定是你们二爷那头的喽。”
“嗨,都是一家人。他们俩——一爷和二爷,我瞅着早晚也得是一家子,较什么劲哪!”
“二爷是女的呀?”
“啊——可不。”
“那应该叫二奶奶。”
“二姐得了。也就三张儿,据说还是大姑娘……”
舒扬对这种一谈到女人就粉彤彤泛出淫光的表情,并不陌生,现场那些工人、施工代表们,也这样。
这种表情,让他感到一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亲近,进而反射回一个带着浅浅醉意的坏笑。
“我可能有幸拜会一下这位二爷吗?”
“按说可能。反正资金还是归她跑。嗨,还是那句话,早晚是一爷的人,高低还不是得照一爷的意思来。”
“我敢打赌,二爷一旦嫁给一爷,你恐怕也就未必在月宫干下去了。”
杨江闻言,愣一下,注视着舒扬轻描淡写的表情,没了言语,心里不觉有点儿发毛——他可能说得对,自己倒还真没怎么过脑子琢磨过这一节。这家伙挺贼的。
“嗨,其实有我什么事儿啊,”他缓过劲来,“月宫怎么着跟他妈我有什么关系,您说呢?”
“不知道。不过——照你们二爷的意思,这前期工作我是收不上钱来了……我还敢打赌,你们二爷是假降,你也悠着点儿吧,这会儿,姑奶奶没准儿正找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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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情况,让舒扬在杨江心里根植了“料事如神”的印象。
当俩人真成了朋友之后,这种印象,又不止一次地被加深过,使得舒扬的意见在杨江那儿,特别受重视。
那顿酒喝完第三天,梅副总主动找杨江询问工程进度。看了那份“备忘”后,只说了两个字——“暂停”。
杨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竟然让局外人舒扬言中。
可事实总是事实。
他和陆高,作为工程主要运作人,被要求参加最高层会议,第一次见到了曲锋。
曲锋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愧“一代儒商”的称谓。
那是他当时供职的北龙集团执行总裁梁超的评价。
梁超是商界最年轻的名宿之一,其担任执行总裁的北龙集团,涉及从客运三轮到省际运输,由服装百货到高科技环保产业的上百个行业,规模之大、资产之雄、发展之迅,令人很难相信其几乎不倚仗官方支持的背景。去年上半年,又在沪市公开上市,资产进一步扩大,并引起了胸怀大志怀揣MBA文凭的东北汉子曲锋的关注,一路北上,向这位据说靠开大卡车起家,边干边修,跟自己同龄,人称商界小诸葛的实业巨子毛遂自荐。
那一面,他们都给对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梁超的沉稳、含而不露和曲锋的锋芒毕现、意气风发,恰成对照。
俩人一样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曲锋多了付眼镜,梁超则多了个抽烟的毛病。
“跑运输抽上瘾了,戒不掉。”
当时他自嘲似的说,对曲锋精心梳理得一丝不乱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头发格外多看了两眼。
就两眼,曲锋数着呢。
他的头发,不像梁超长得那么好,所以很久以来就养成了精雕细刻的习惯。
他认为,一个人的整洁程度,反映着其人的思维和行为特征。
后来的谈话,竟也围绕这个话题展开了。原先准备的发展建议等等一大摞资料,怎么拿出来怎么收回去,根本没用上。
那次见面,倒更像是一次关于人生哲学和社会伦理的探讨,而不是高层管理职位的面试。
他还注意到,充满传奇色彩的梁总,并不怎么重视自己引以为豪的MBA文凭,只扫了一眼,就还给了他,比起对头发的关注,要差得多。
那个“面试”,使曲锋对梁超这个人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从谈吐看,对方显然不属于那类不学无术的暴发户;可在审查人员的标准、方式及工作分配上,又与惯常的“专业式”套路大相径庭。
这也许正是其过人之处,他想;同时萌发了多了解这个人的愿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除了学历高之外,在这样的人面前,几乎毫无所长,可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当时,他把这看成加盟“北龙”的一个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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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梁总并没给他想象中的学习机会。
除了最初一面和“一代儒商”的称颂,他几乎没能找到任何接近他的机会。
有数的几次见面,差不多都是在会上——梁超并不常出席公司例会,一大半会议都是由其秘书主持;这一点,跟其他企业,多少有点儿不同。
更大的不同还在后头——那个看上去刚毕业没几天的漂亮小秘书,似乎和她的老板具有同样的权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梁超在场的时候,她倒是半句话都没有;一到她主持,也看不出什么,就那么文文弱弱往那儿一坐,照本宣科地叙述要表达的事,布置要布置的任务,底下的异议,倒显得比梁总在座时还少,几乎就是鸦雀无声。唯一出头反对的,就是他曲锋。一则也是有些安排看上去的确大违常理,劳民伤财;再也是多少有点儿看不惯一个小姑娘指天画地。
“我把您的意思转达梁总。”小姑娘很客气,不卑不亢。
他发现,他们都爱说“意思”而不是“意见”。
“我希望直接跟梁总谈——”
在座的集团老人儿都侧目看他,似乎惊异于他竟如此直白地向小姑娘的权威挑战。
而他却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她是秘书,一切决策还不都是老板的“意思”。
“梁总不在北京,您可能得耐心等几天。他回来我帮您约,约好通知您。”
小姑娘微笑,语气平和,笑容甜丝丝的,好像对他的“冒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没有察觉。
会开多了,他就发现,秘书主持的会上,布置的不着四六的事儿多。
他觉得存在两种可能:
一是假传“圣旨”。
这种可能不大,她看上去怕是没那个胆,底下也都不是傻子,真要是还能不出声。
二是梁超故意回避正面碰那些事,让大伙把反对意见烂在肚子里——你横不能管小秘书要说法吧。
这叫“软压制”,为他所不苟。
就此,他跟梁超谈过一次。
只说了几句,梁超拍着他肩膀,很亲切地笑着说:“北龙一直是这么运作的,可能不太符合你的想象,也可能需要耐心和适应。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不是第一个,也决不是最后一个……”
言外之意——“用不着你教我该怎么做”。让他觉得这位传奇人物,不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不过却是相当的自信。
曲锋应聘的是“企划部总监”,月薪超过两万元,配奥迪100型车,费用全报,在民营企业算是很显眼的待遇。
不过他倒并不十分缺钱,在上海炒股票的收入拿去换了套三室二厅的北京商品房,新婚不久的妻子正在北大攻心理学博士,志在学成后开个心理诊所,而他则真想大刀阔斧干上一番事业。
一直以为北龙是一展身手的好战场,可渐渐发现,他的“企划”其实根本触摸不到集团的核心业务,以“企划”为代表的一系列业务,也都不怎么实质,倒更象精心装裱的门面。集团最主要的利润点,也就是靠什么赚大钱,对他来讲,竟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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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谜,和梁超的黑色奔驰轿车及同样黑色套装的四个保镖,在他心里形成了神秘的叠加效应。
按说像梁超这般人物,坐辆奔驰,有几个保镖,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对的地方在于,那些保镖好像很不专业——除了穿着,无论身量、气质还是服务水准,都跟在上海见过的那些,差着老大一截,瘦瘦的还没梁超个子高不说,还好像跟雇主很随便。
“这是哪个保安公司的?”
他曾问服装业务部总监刘伟。他资格老,想必很了解公司和老板,而且嘴岔不小,容易套出话来。
“嗨,瞧您说的,梁总要保镖用找保安公司吗!噢对了,您刚来哈……”然后就紧紧闭上了嘴。
“童悦怎么那么得势呀?”童悦就是梁总那个甜丝丝的小秘书。
“您真是刚来——”刘伟嘬嘬牙花子:“这都不知道,因为她姓童呗。”
“那又怎么样?”
“不知道啊!得,我救救你吧,别说是我说的啊——北龙姓童,不姓梁。明白?”
曲锋听了,好像有点儿明白,但到底也没想通,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回,有个矮个子来找梁超,坐卡迪拉克轿车,带俩保镖——彪形大汉,很气派。
这主儿敦敦实实,小平头,穿深色风衣,戴白手套,抽雪茄烟,金边墨镜,金手链,正好在曲锋前面停车,步伐很霸气,一下车,梁超的一个保镖就出来迎,倒显得比对自己老板还客气,叫他“五爷”。
这称呼,在曲锋的认识里,带着浓浓的江湖气。
那天梁超在,俩人一定谈了什么。
曲锋以为他就是那个姓童的大老板,可后来听别人叫他“陈先生”,才知道不是。
童悦送他出的门,叫他“老陈”,他很亲热地兜头胡噜了她脑袋一把,叫她“臭丫头”。
童悦冲他吐舌头,带出一股天真烂漫的劲头,回身看见曲锋,一下羞得脸绯红,低头小跑着逃掉。
那姓陈的好像没看见身后不远这条一米八三的大汉似的,扬长而去。
在曲锋看来,“陈先生”和童悦,亲热得像一家人。
那以后,童悦再见到曲锋时,总是要红一下脸。
就是在会上,对他发表的不同意见作答前,也会落了毛病似的红一下脸,话说得也不同了——
“你说的是个好主意,但是公司已经决定了,对不起……”
“您”变成了“你”,而且是全体在座人中唯一的一个“你”。
“公主看上你了,老弟,运气好哦——”刘伟说。
“别扯了,我都结婚了。”
“那有什么关系。”
“嘿!奇了,那能没关系吗!”
刘伟很坏地笑笑,“等着吧,小丫头要是真看对眼儿了……怎么说呢,除非你走得远远的,让她找不着。”
“哇!那么厉害呀!”
“嘿,您还别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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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前夕,集团组织在京员工聚会,又吃又唱又跳的很热闹,气氛和谐融洽。梁超出乎意料地邀请曲锋同台演唱。
俩人认真磋商了半天,选了一首《阿拉木罕》。
曲锋在学校时是男中音歌星,一曲唱下来觉得很过瘾。
更带劲的是,开唱不久,竟有个姑娘,身着维族服装,和着他们的歌声翩翩起舞,姿态婀娜。
龙吟凤舞,引来全场热烈的掌声,定睛一看,舞者竟是小童悦!
掌声中,童悦依人小鸟似的拥进梁超怀抱。
梁伸出一只手冲曲锋猛招,示意也来加入相拥致谢的行列。
曲锋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凑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把童悦夹在中间,少女的温软撞击着曲锋的身体,也摇曳着他的心。
下得台来,他一边应付着如潮的称赞,一边用余光寻找童悦。
很多人站起来拥抱她,都是男人。
那份热烈和亲近,使她看上去既象一位倍受娇宠的异族公主,又略似充了头彩的交际花,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光怪陆离。
“你唱得真好!”她终于走到曲锋面前。
“你跳得更好。”他说的是真心话。“上过舞蹈学校?”
“没有,跟我哥学的。”
“你哥?”
“对呀——我大哥……走,带你去见他。他很想认识你呢!”
小姑娘汗津津热得发烫的小手,死死拽着他,踉跄到一个包间门口,“嗵”的撞开门,喊:“哥——”
包间里好几个人十分警觉地一瞬间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看清是她,又放松下来,眼睛不怎么友好地在曲锋身上扫来扫去。
“进来呀!”
童悦使劲拽,他只好跟进去,发现那个矮矮的陈先生,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
屋子里乌烟瘴气,但并没有想象中与这番场景十分配套的三陪女。
“出去。”
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曲锋找不着说话的人,只觉得好像一个还没变声的孩童在空气中隐着形,顿时感到了紧张。
“哥,是我呀——”童悦任性地扭着身子。
“出去。”
还是没找着说话的人,语调依然平静,但声音高出了一截。
“我把曲锋带来了,你不是说想见他么?”
屋里那几个正审视他的人,听见“曲锋”的名字,似乎彻底放松了警惕。
这一细微的变化,被曲锋捕捉到了,但并不明白之前他们警惕什么。
“哥——”
“出去。”好像那个隐形人不会说第三个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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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悦急得轻轻跺了跺脚,仍拉着曲锋的手不放。
曲锋已经开始往“出去”的方向挪步,背身正好撞上刚赶过来的梁超。
梁超往外扒拉曲锋,一手把童悦的手从他掌中拽开。
“小悦——啧,听话,先出去。”
他扶童悦肩膀,她挣了一下,随后一噘嘴,径自奔出了门,把曲锋晾在当场。
“去,看着点儿,别让她乱跑!”梁超命令似的边说边往外搡曲锋,顺势扭身别进屋里,带上门,把他贴在门外。
“嗨——孩子高兴呗。”梁超的声音,透过门板,飘进曲锋耳朵,把本来已经迈开的脚步定住。
“就是就是。”
应该是那姓陈的在说。
“她不是孩子了。”
又是那个让人紧张的童音,被门板隔得有些模糊细弱。
曲锋莫名其妙地觉得后脊梁发凉。
后来,他下决心离开北龙,多少都跟那声音有关。
按他的话说,那是种“听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想忘都忘不了。”
这话是跟月宫的梅副总说的,是后话。
他是通过一个金融界朋友认识梅副总的。
最初不过是一次朋友似的见面。
端起咖啡的当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高人”介绍给眼前这位端庄得几乎没的挑的女企业家了。
梅副总自从厂房计划敲定之后,就一直四处跑资金。
公司资金难以应付土木工程,也决不能影响代理业务。
在发展问题上,这大概是她和曾子辉唯一取得共识的地方。
然而资金并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
曾子辉改建办公楼,一定程度上,也是为降低争取资金的难度。
银行现在关注房地产开发项目,对生产业则几乎没有兴趣。
“这是目前的资本流通趋势。”
被叫了几声“高人”后,曲锋也老实不客气起来,骨子里真心实意希望能帮这个素昧平生的梅老板一把。
不知为什么,他一眼就相信,这是个能成事的人,非常诚恳,“透明度”高,给在“北龙”呆得有点儿发慌的他一种敞开窗户大吸新鲜空气的畅快感。
跟那个连男女都难辨的怪异声音相比,她的言谈举止,她的执着热情,显得那么健康、那么敞亮。
梅副总留给他的印象极好,简直可以说是——美好。
所以,他把月宫,也即梅的发展计划逐渐当成了一个真正的项目,开始了全面的介入和研究。
所以,当梅提出正面接触月宫老总时,他没有拒绝,甚至已经开始真正考虑她的“跳出北龙,加入月宫”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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