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25）众人寻亲传佳话

王明学：小站风云（24）人心何以硬又软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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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众人寻亲传佳话

这天刘站长问田生动，有个叫兰得蚕妇女被撞伤住院后，你给她家乡写过一封信？

“写过，叫她家乡来人共同解决受伤之事。”

“你写过信该给我通报一下，现在兰得蚕的弟弟兰得费到渝南站了，扭到领导要人。”

“兰得蚕不是在医院吗？”

“那天医院的人把她送到车站来，我见伤治好了，就叫把她送走了。”刘站长说。

“哦……”

“送走了关我们啥事？”老李说。

“问题是写信叫她家乡来人，现在来人没见到伤者就有意见了，刚才渝南站安全室说伤者的弟弟兰得费可能已来渝口

了。”

刘站长的担心没错，伤者的弟弟兰得费已到了渝口站。他天麻麻亮就起床出门，背着照相机，戴个蓝黄相间的旅游帽，东问西拐地七点钟刚过就到了渝口车站，徐惠见他那打扮多了个心眼，不卑不亢地客客气气地问：“这位大哥你到车站有何事？找谁？”

“我找车站当官的，我姐遭火车压伤了，人都找不到了！”

“你找车伤人？你看哪头坝坝边，哦，就是那个光头赤膊的，叫陈大爷，火车压伤压死的人都是他抬人守尸联系送火葬场，问他或许比找当官的还清楚。”

兰德费告辞徐惠一路到了坝坝边，见光头赤膊老人躺在竹凉椅上闲目养神，犹豫再三才喊：“老大爷、老大爷。”

陈老头听喊声睁开眼怔怔地望着。

“哦，老人家，”兰德费边说边弯腰递过去烟，“我想问个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老人把他递烟的手推开说：“你那个没劲。”自己从一个油黄的小木匣里拿支叶子烟点上吸了两口，烟雾吐完后再喝两口茶，眼皮都不抬的问：“说吧，啥子事，我在这个地方10年，我都不晓得的事，你也别问其他人了。”

“我叫兰德费，我姐叫兰德蚕，听说兰德蚕那天在车站被火车压伤了，你晓不晓得？”

“多大岁数？”

“五十出头吧。”

“五十岁出头，嗯，今年有三个，两个女的一个男的。”

“哎，老人家，铁路压死压伤人赔付怎样？”兰德费兴趣来了，蹲下来，头凑了过去问：“汽车压死一个人赔20万哟。”

“你是哪里出来的人哟？点都不晓得铁路。”陈老头坐起身来，把叶子烟头扔进旁边的小沟里，大声说：“是不是包谷吃多了——开黄腔。”

兰德费怔了，睁眼咕咕的。

“现在有点铁路知识的人都晓得，钢轨修来是火车跑的，不是人走的，有事无事到铁路上走啥子呀，吃多撑着了哇。”

“那火车压死压伤人不管哦？”

“哪个说的呢？简直是饭涨傻了，打胡乱说，车站仁义得很，我就是具体做这门事的。”

“哦……”

陈老头从竹凉椅头背上拿下黑色棉织单纱背心穿在身上说：“事做多了，还有了不少惊险和笑话。那回也是个热天，半夜突然下雨降温凉快了，我看到看到的，不晓得怎么就睡着了，暴雨把盖在被火车压死者身上的篾席冲开后，过路行人看到吓得惊诧诧地叫，急忙打110，值班的李书记半夜被敲起来赶到现场，哦，误会了，不是车站附近发生凶杀案，是车伤死者，那回我还自罚地扣了20元的守护劳务费。”

“车站有没得处理规定？”

“有哇，最讲究的实事求是。那次一个年轻的中学女教师被火车撞出两米多远，提包里有三张卡一千多元现金一部红色手机，太惨了。驻站的杜公安和田副站长一调查，女教师前几天都在附近几小馆子转，独自喝酒又哭又笑的，那天是用酒醉倒在钢轨上殉情自杀，结果车站一分钱没给，家属阴悄悄地把人抬起走了，我的30元守护费还是车站另补的。”

“你记不记得清楚，五十多岁是个女的，遭火车站撞伤了，送到铁路定点医院？”

“好象有这回事。”这时候刘大湘的媳妇大声喊：“爹，回来吃早饭了，绿豆稀饭下馒头，还有凉黄瓜、盐茶鸡蛋。”

“来了。”陈老头收起凉椅，端上茶杯回走，临走前扭头说：“你到车站找领导，岁数大黑黪黪的那个是书记，姓李，你就叫他李书记，年轻长得伸伸抖抖的那个是站长，姓刘，你就叫他刘站长嘛，都讲理的，你喊我说，有些还是记不清，按到说的，他们本本上记得有，回头有啥子具体的，再还找我。”

兰德费照刘老头描绘的特征，到办公室一眼就找到了老李，他敲敲门对转过头来的老李说：“你是车站李书记吧？”

“请问？你是？”老李站起来，脑海里努力搜索着。

“我叫兰德费，姐姐叫兰德蚕，上回遭火车压伤……”

“哦，是兰同志唢，坐坐，坐木椅比沙发凉快，这是你给渝南站党员先进教育办公室写的投诉信已经转给车站了。”边说边移动坐椅与兰德费近距离面对面说：“请问，你有啥子想法？”这时小贺拿来瓶冰冻矿泉水放在兰德费面前。

兰德费拧开瓶盖，大大地喝了一口，从茶几上拿张餐巾纸擦擦嘴，随手扔进了不远的废纸篓说：“前次我来过一回，你们车站的田副站长说铁路是按规定处理的，没得责任。既然你们车站写信叫我们来人，现在来了，人却不见了，急不急？车站点责任都没得？”

老李笑着说：“看来，这里面有一些误会。”边说边摸出烟甩了支给兰德费，自己点一支，站起来把门打开窗户半边，空气一下就对流起来了。

“你姐兰德蚕横蹿铁路被撞伤后，及时送到医院抢救，叫她说住家地址，她却想不起了，我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她说得多的一个地方去了封信，谁知一个多月杳无音信，就在这段时间你姐姐的伤医好了，在准备坐下来解决受伤后有关事宜时，她突然说要回家拿生活困难证明来，能多赔点钱，谁知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你们不来说，我们还以为她在家里呢。”

“你们写给生产队的信，邮局忘了给，直到队长到邮局去给儿子交信，邮局的人才想起来。你不晓得，李书记，我姐今年三月份就从家跑出来，三亲六戚到附近的几个区县都找遍了，就没得人影，听说铁路有音讯还不高兴死了，到了车站一问，空欢喜，你说恼不恼人嘛？这么大个铁路还拦不住个女人？”

老李笑着说：“你姐看不出来是农村的，也不老，哪个晓得她不回家嘞？晓得了，她还走得脱？还有，铁路对车伤者医好了就尽到责任，上头没规定必须要送回家。”

“我姐是特殊的，特殊的就要特殊处理。”

“就横蹿铁路被火车撞伤这一点讲都是一样的，没得啥特殊。”

“哪你把姐交给我，是死是活我都带走，不关你们铁路的事。”

“兰德费，看你这身打扮是个有文化教养的人，怎么讲起横话来了，第一，铁路横交道边竖得有个白底红字的大宣传板，不晓得你来车站注意没得，上面写着‘一看二站三通过’，下午三四点钟大白天，你姐就是从宣传板边穿过铁路到对面去被通过的大客车撞倒，司机停了车，有记录，当时火车速度是每小时60公里；

第二，田副站长接到通知后，立即和驻站杜公安赶到现场，叫陈老头拿急救单架把受伤的兰德蚕抬到徐惠那个小卖部旁边的树荫下，同时通知铁路定点医院派救护车到现场接伤员；

第三，兰德蚕住院28天治疗后痊愈，医院有鉴定证书，兰德蚕也在上面签了字，怎么说铁路没管事嘞？”

“你们既然给村头写了信，叫家里人来，家里的人还没到，为啥就叫姐走了嘞？”

“兰德蚕说的住家地址是半信半疑的，问她屋头还有啥子人，她摇摇头，问记不记得家人的姓名，也摇摇头。信两三天就到你老家哪地方了，你不去问邮局怎么接到信不送给队长，在这里来有啥意思？”

“邮局的责任肯定找它，姐姐在你们这个地方再次走失的，我就要找姐姐，把她带回家，不然天天来。”

“天天来威胁谁了？哪个又不是吓大的，跟你说铁路没得任何责任！你愿意找谁找谁。”

“我找你们领导，找蓉城铁路局，找报社媒体，看你们铁路怎么为旅客货主服务的。”

“这跟旅客货主挨得到边吗？是兰德蚕横蹿铁路，又不是火车开过来有意压她。”

3驻站杜公安闻讯赶来，拍拍兰德费肩膀说：“别激动，小伙子，有事到我办公室说，不要干扰李书记办公？”

“你是谁？要拘留我，拿传票来？”

“你是怎么的？开口就讲横话哟，你无理取闹，不听招呼，影响领导正常办公，看我敢不敢拘你。”

老李示意杜公安旁边坐下，说：“兰德费同志的姐姐离家三四个月了，没找到人，心里很担心很着急，非常的同情和理解。谁不担心自己的亲人嘞？是不是？”他拿起桌上的烟扔了根给兰德费，递给杜公安时，杜公安摇摇手，哦，你不抽烟哈，又搞忘了。

他面向兰德费继续道：“你不就是要找你姐姐嘛？人之常情，非常理解。只要不和铁路的责任搅混在一起，硬扭到车站费，许多事可以商量嘛，社会上的人碰到困难了还要帮一把呢，莫说有过一面之交的兰德费、兰德蚕？”

兰德费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说了，找你李书记之前，我碰到哪个光脑壳的，哦，陈大爷，他说他是你们这点专门抬人守尸的，说了很多情况，你们铁路的难处我也理解，就算帮个忙，做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帮我找找姐姐，你们城头的人路面熟消息灵通。”

“你这么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帮到你找兰德蚕，说话算话。”

老李站起来走到门口，朝走廊大声喊：“小贺，请你过来一下。”小贺闻声几步来到办公室。

老李说：“请你到渝城日报去登个寻人启事，其人的相貌特征等会由兰德费同志给你提供，现在讲钱个嘛，你在启事后面加一句，提供有价值线索者给予丰厚的物质酬谢。”

“你准备给好多钱酬谢？我来领这个大奖。”杜公安笑着说。

“别人也许给两千，你杜公安顶多20块，或者分钱不给，人民警察为人民嘛，还好意思要钱，问你身上的警服羞不羞。”

“ 你李书记厉害，没得饼饼烙胡了的。”

老李电话通知田副站长，要站上的班组长及以上的管理人员到车站会议室开紧急会议，哦，装卸班组的队长还有社区的覃主任也请通知参加，放下电话，老李问兰德费：“你有没有你姐姐的照片，近期最好。”

兰德费从随身提的皮包中摸出个笔记本，从本里抽出张两寸彩色照片，递给老李说：“这是我姐姐去年中秋节照的。”

老李接过来看了会说：“哪里老嘛，人照得这么清楚，我马上找人去多洗几张。”

兰德费趁老李看照片当儿，拿出相机对着老李卡嗒地照了张。

老李说：“兰德费你这是做什么？”

“李书记，我原带相机是想抓点你们铁路凶神恶煞的过错，现在不同了，是要反映事情的真实。”

“这就对了嘛？真实最有力量，经得起众人目光和历史的检验，你随小贺过去把你姐有关情况详细介绍一下，我马上召开有关会议，等会刘站长从渝南站回来，他也要参加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