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张海民《一偌天荒》
文/张海民
【作者简介】张海民，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航空画报》《散文风》《长城文艺》《演讲与口才》等报刊。曾获得山西经济广播电台二等奖、河北省散文学会年度优秀奖、《燕赵文学》杂志社和王氏剪纸散文赛优秀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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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上，谁也不知明天自己会面对什么。活泼可爱的花青七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儿麻痹病，害得她全身瘫痪、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苦了妈妈寸步不离的细心照顾。许多个群星璀璨的夜晚，小花青仰望浩瀚的夜空，喃喃自语着“妈妈，要是天上的神仙爷爷赐我一个仙丹，我能蹦蹦跳跳多好呀！”每到这个时候，妈妈都会说“花青这么可爱，天上的神仙会照顾你的……”
有次，妈妈带她去公园，看见湖里戏水的天鹅，花青情不自禁的朗诵起“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然后回过头开心的说：“妈妈，大白鹅好可爱呀，下次来，我要为它朗诵自己写的诗歌。”
孩子在湖边无意识的一句话，让妈妈看到了花青的文字天分、也看到了孩子的希望，就买来许多古诗词书籍。在漫长的陪护时间里，逐字逐句的为孩子讲解，辍学两年的小花青似乎又回到了学校，聆听老师的教诲。
花青特别钟爱李清照的那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红花的明艳芬芳、绿叶的绿意盎然，大自然都会公平的给予其精彩绽放的机会。她的身体不能动，而她情感和思想是灵动的。于是，花青用双手仅有四个能动的指头，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开始在键盘上敲打出人生第一首《如梦令》：“一抹流云愁损，几片飞花轻恨。窗外绿荫沉，窗下谁人言闷。遥问，遥问，溪畔娇莺啼甚？”灵动的诗意道出了一个怀春少女对健康、自由的美好向往。先后在几个大网站好评如潮，得知花青还是一个高度残疾的少女，读者们更是钦佩不已，一时间名声鹊起。
如果说这首词触动了一个叫阿春的内蒙古小伙子，情感中那个最柔软的地方，那么，接下来这首“假如我能站起来，我会天天做你爱吃的饭菜，让你不再孤单消瘦，一直那样的白白胖胖。假如我能站起来，我会天天把温热的水烧开，慢慢地亲手洗去，你劳作一天的疲惫和尘埃。假如我能站起来，我会热烈的与你拥抱相爱，你会真切听见，我激动的心跳是多么的厉害。可是我不能站起来，所以这一切只能是深深的无奈，而你也不知道，我透明的目光背后情深似海。”
一个渴望健康、渴望爱与被爱的美丽女子呼之欲出，也霸道的闯进蒙古汉子的情感世界里。一年来的诗歌文字交往，两人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有一天，阿春说“今晚九点钟，我有事向你郑重宣布，一定要按时赴约……”花青隐隐约约有了预感，她要妈妈为她换上那件特别喜欢的紫色连衣裙，还简单的化了妆，提前半小时守候在电脑前。当阿春那个激动人心的QQ跳动起来的时候，花青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心跳。视频打开，网吧的一个包间里，阿春西服领带、刻意打扮一番，看见隔屏相望的花青美艳照人，他端详良久，看得花青脸红耳热，才手捧娇艳的玫瑰，单膝跪下表白“嫁给我吧，我的诗神。让我用三生三世的爱照顾你一辈子，直到天荒地老……”
“可我不能为你做许多事、还会拖累你……”
“你不能站起来，我会把你扛在肩上，做自由的飞翔；你不能走路，我的腿就是你的腿，能走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一句话，你有再多的不能我都能。你有再多的不能，却能为我写诗，还有谁肯呢？我喜欢你的诗、更喜欢诗意风采的你，这就够了……”想不到自己这残疾之躯也会拥有如此浪漫的爱情！那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是花青二十五年来最幸福的时候，她流着泪读出了多少首诗，她自己也不得而知。那一晚，阿春也为她唱了好多首歌曲。
不久，阿春远赴安徽去见花青，他们相约见面拥抱。而两人近在咫尺，只是深情的打量对方，久久的打量之后花青开口了“你后悔还来得及，我不怪你……”
“不后悔，只是心疼，你比电脑里看着脸色苍白、憔悴，以后多带你到外面去。我来了，你就要和从前不一样……”说着话，深情的将花青紧紧抱在怀里……
“说好见面抱紧我，怎么感觉不到……”花青闭着眼喃喃地说着。
“你怪我抱你不够紧、抱你不够久，可你知道吗？在我的心中，早已与你紧紧相拥……未来的路会很残酷、困难会很多，但是我依然不会松开，因为你是我的爱。我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富足的物质，我只有紧紧地拥抱，永远永远也不会松开……”听着听着，花青在阿春的怀里哭了。
当喜庆的鞭炮响起来、欢乐的唢呐吹起来的时候，阿春的花车就守候在门前，男男女女一大群宾客，簇拥着阿春走进她的房间，和她的姐妹们斗嘴说笑后，阿春趁大家抢红包的机会，就抱起了花青，走向通往幸福之门。身体离开椅子的那一刻，花青就觉得她的一生，将和这个北方汉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从此她也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了。
婚后的生活，就是要面对柴米油盐。阿春以前不会做饭，花青见过妈妈做，就指导阿春。第一顿饭的豆角阿春炒糊了，花青还鼓励他说“好吃”。为了完成花青这一句“好吃”的心愿，阿春闲来就看南方的菜谱，终于炒得一手南方菜。看着爱人在斜阳下忙碌的身影，花青情不自禁的吟咏起“当阳光洒满屋脊，你在厨房忙碌之时，我静坐在电脑前写诗、写我们的故事。当家的气息，从鼻尖钻入心田，当你端着热乎乎的饭菜，向我走来，幸福的味道，便装满了这座房子，也馨香了整个时光……”
照顾花青，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繁琐，除了吃饭不要阿春喂，事无巨细都要替花青做，开始真的有点烦，慢慢养成习惯了，到时候干什么那是自然而然的下意识行为，就说半夜翻身吧，睡得迷迷糊糊，也能帮花青翻个身，接着呼呼大睡。他照顾花青的生活起居，花青指点阿春写诗，还用她那四个敲击诗句的指头，为阿春缝补衣服，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花青喜欢李清照的词，她和阿春的伉俪情深，何尝不是李清照和赵明诚琴瑟调和之美呢？
花青的生命里没有什么神仙和丹药，他的生活起居还要阿春照顾，而她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生命在诗意的爱情里才能自由地绽放、芬芳。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临近，她的个人自传体小说《花青》就要出版了。花青要为阿春填一首词做谢，想给他一个惊喜。
两人朝夕相处，很容易被他发现的，每当他进来时，花青就打开电脑另一个页面，他不在时才会认真创作。千辛万苦下，佳作终于面世了，她又不声不响的托书法界的朋友写出来，就在婚庆那天的中午，收到千里之外的快递。当那沉甸甸的卷轴打开，一阙深情款款的婉约词句，字字珠玑的在墨瀚书香里铺展开来……
青山不改、细水长流。那一句“……终老徽州，一偌天荒！”更是掷地有声的木石前盟。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