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上“青云”

雨上“青云”

——粗读“青云禅寺”

早就闻悉在藤桥东山里山麓有一座据传始建于清距今300多年历史的古刹——青云禅寺。

在温州地区，始建于宋代的江心寺、宝严寺、香山寺以及唐代的妙果寺、护国寺等13座名寺古刹早已声名远扬。而建于清或民国年间的古寺庙宇虽无与唐宋古刹伦比，若能佛学旺盛、香火不断，也该值得敬仰。

毫无疑问，据传有300多年历史的“青云禅寺”有些奇妙。奇就奇在其门楣上挂着的是一幅清代伟人的书法题匾。如若当真，此人正是我久仰且崇拜的清朝“浓墨宰相”刘墉。

刘墉生于1719年，卒于1804年。为乾隆嘉庆年间的两朝重臣。是清代著名的书法家和政治家。他出身名门相府，为官五十余载，宦海沉浮、几经起落、清正廉洁。曾官至体仁阁大学士。他与曾国藩为我崇拜之偶像。

因圣人的伟大，踏访“青云禅寺”也得选个黄道吉日。早一周选中了“父亲节”前一天的农历五月廿九（星期六），邀约十位同窗学友一同前往，敬仰刘墉匾额“真容”。临近一天，天气预报却给了个大雨时分。这一群向来约定不具风雨的同窗学友依然不改行程。

6月20日上午，老天虽灰蒙蒙的，但下雨的迹象却不曾发现。两辆轿车8点出发，约莫行程一个多小时便到了东山里脚下。通过了该村一处轰轰隆隆的小作坊，途径花岗岩石梯拾级而上。一路上坡，石梯两旁虽环境嘈杂，但耸入云霄的毛竹林和茂密的野树却给了这些城里人难以摄取的清鲜氧分。

尽管石梯稍陡，大家放缓步履，还是有些气喘吁吁。身处翠竹青青的山野，在城里这炎热又有些烦躁、黏糊难当的感觉似乎不那么难受了。难怪老同学打趣地说，这可真是刘墉宰相特意给大家安排的好时辰，不仅天气如秋，大雨也遏止了……

约莫20分钟的步履，眼前一座简陋而粗糙、应该是村里为来“青云禅寺”进香的香客们歇歇脚而建的十足寒酸的“迎客亭”了。通过“迎客亭”走过一段八花九裂、松松垮垮让人有些发怵的水泥砖路，迎来的就是一阵狗吠，五只狗儿瞪大眼睛看着这群陌生的来客，不一会儿也避到山上去了。

站在狗吠的地方，面对的就是“青云禅寺”一堵面西的围墙门台。

进入门台，眼前一座呈东西而建，坐北靠山，正南面水，既破败又低矮的木质结构的黄墙黑瓦老房子呈现在人们的眼前。这就是我们此访的“青云禅寺”了。

禅寺正南门有一片空旷的场子，一尊篆刻有“民国廿二年（公元1933年）四月吉立”的青石莲花蜡烛台摆放在寺门的正中央。山门正南，是一湖清澈见底的东山水库和一座平卧青翠的东山里山峦。有同学形象地说，夜深人静时，可聆听一潭碧波在与大山的对话，屹立不倒的山峦可赐助禅寺不朽的薪火相传。若按风水相说，“青云禅寺”坐落于风水宝地之中。只是禅寺长年失修，破败不堪。既不闻大寺院的暮鼓晨钟，也不见斋堂中的斋事论经，虽有香客慕名常来，可禅寺的诵经拜佛氛围远未形成气候…

眼前的整座禅寺低矮破败的有些可怜。既没有清时风格，也难觅民国风姿。虽是黄墙黑瓦，却不见古寺应有的飞檐斗拱和值得收藏的“滴水”和“瓦当”。整座禅寺向东倾斜，让人有些心惊胆颤。在其东首，两间“廟”“殿”紧贴禅寺，真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初来东山里，真乃：未见禅寺心想往，见了禅寺人寒酸。此时，唐代诗人元稹对寂寥古行宫当时的窘境抒发的一首感慨诗涌上心头：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看了半天，刘墉题写的匾额挂于何处？双眸直视也无法寻到。只有靠近了寺门的屋檐下方，这横亘寺门上一匾金光灿灿的刘墉墨宝“青云禅寺”才显露真容。

仰望“青云禅寺”，四个金字书法用墨浓重、体丰骨劲、浑厚敦实、别具面目。正是刘墉的书法风骨。仿佛见证了刘墉时年32岁（乾隆16年1751）中进士，从此走上仕途时的书法造诣。不愧为绝代“浓墨宰相”的杰作。

细看匾材，既不是红木，也不是金丝楠，更不谈紫檀了。仔细端详，应当是一块松木或杉木拼接而成的板材。此类木头也符合在阴雨绵绵，雾霭潮湿的山地环境中起到防蛀、防朽的作用。

在“青云禅寺”正门右侧，悬挂着两片有关禅寺的由来简介和描写禅寺身处青山碧水间的美丽画景。据说，书写者是东山里村一位年逾古稀的文人。据称，他既了解禅寺的前世今生，又能通过自己的学识给禅寺装点风光，企盼再续禅寺香火。可不巧的是，这位村寨文人却因摔伤骨头在家休养而不方便接受采访。也因此，对禅寺的深层了解难以纵深了。

长长的“禅寺简介”写得颇有文味。可是，开篇的一段有关刘墉题写匾额的描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东山里青云禅寺，建于清朝乾隆年间，大约有300多年历史。据说时任内阁大学士的刘墉曾奉旨南巡永嘉寻访德道高人。当时，刘墉已是79岁高龄。为了替新皇寻访到有用的人才，刘墉曾先后来到永嘉，遂经东山里古寺驻足停歇，与当时的东山里禅寺主持吴光明结为好友，并亲笔题下了“青云禅寺”四字，青云禅寺虽小，却富有盛名……”

拜读数番“禅寺”简介，心中疑虑不断。倘据该古稀文人对刘墉题匾时空的描述，特别想印证刘墉题写匾额的历史真相，我看，与作者见不见面，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我们不妨先解读一下“作者”对刘墉来永嘉的描述：

其一、“据说时任内阁大学士的刘墉曾奉旨南巡永嘉寻访德道高人。当时，刘墉已是79岁高龄”。据查，嘉庆皇帝登基时为1795年，维持了25年的皇位。此时的刘墉已是76岁高龄。况且还在嘉庆皇帝常常对其能力质疑的环境中工作。3年后，已届79岁高龄的刘墉奉旨为嘉庆皇帝到永嘉巡游招贤纳士一说，也查无此据。

其二、据“作者”描述：“为了替新皇寻访到有用的人才，刘墉曾先后来到永嘉，遂经东山里古寺驻足停歇，与当时的东山里禅寺主持吴光明结为好友，并亲笔题下了“青云禅寺”四字…”根据“作者”描述，刘墉为嘉庆皇帝找人才，“曾先后”也就是说，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以上来永嘉：“遂经东山里古寺驻足停歇”特地到东山里村：一座“古寺”“驻足停歇”。描述说明，这古寺当时已经存在，只是等到刘墉题匾后，才有了“青云禅寺”，侧面印证了“青云禅寺”迄今300多年历史。这段历史经历也让人云里雾里。

其三、查阅，清乾隆嘉庆年间，从未有过刘墉为乾隆特别是嘉庆皇帝特地来永嘉为朝廷招贤纳士的记载。更不提“曾先后”了。

其四、根据匾额落款时间“乾隆戍辰吉日”来推算，要嘛是乾隆十三年戊辰公元1748年（刘墉刚好29岁）；要嘛从1748再加上一甲子60年，那就是1808年。如果根据刘墉的生卒年（1719-1804）来测算的话，除非刘墉四年后起死回生，89岁魂归永嘉东山里为一个不起眼的寺庙题匾。由此可见，“79岁高龄来永嘉题匾”既不符合刘墉当年的境况，也不符合历史事实。更难有嘉庆皇帝特借高龄的刘墉千里迢迢来永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东山里”与人结为好友。

而如今，不管“青云禅寺”是否300多年。根据现场的了解，因时空久远，风雨沧桑。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寺院确实经历了不少的艰辛磨难。无论是从她的历史传承记载、寺院的诗经文化弘扬等等方面都存在诸多欠缺。与拥有300多年历史的“青云禅寺”存在明显的反差……

诚然，历史是人写的。但是，对于同一个历史时段或同一个历史事件，不同感情色彩的人和不同世俗偏见的人也会写出不同的版本故事来。因此说，戏说历史容易，写实历史就难了……

朱炼民写于2020年6月22日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