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善祥 | 小纪马家人13：马春琴

马春琴：孝心演绎婆媳情

小纪镇   花善祥

作者花善祥先生：小纪镇竹墩村人，扬州作协会员，现任小纪镇文联副主席，在报刊发表过多篇小说、剧本、新闻等作品。著有《竹墩史话》《杨树庄风情录》《中流击水》。

小纪镇有座马氏宗祠。宗祠大门上的对联是“夫人卖饼；贤后含饴”，足见马家十分重视家道文化的传承。如今小纪马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知书达礼，修身立命，赢得了广泛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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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上，婆媳关系是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婆有婆的理，媳有媳的理，就是包青天在世也会束手无策。但有句俗语说得好，“十年看婆，十年看媳”。不是一见面就能看得出，只有长时间接触相处才能看透。只是婆婆做好了，媳妇才会回报。“锅不热，饼不靠”，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虽说是“隔层肚皮隔层山，隔个田头转个弯”，但“人心换人心”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马春琴对婆婆胜似亲娘。年轻的时候，她和别人谈到婆婆，开口就是“我家姆妈”；现在的婆婆年逾古稀，她开口就是“我家老娘”。婆婆和左邻右舍谈到媳妇，开口就是“我家琴儿比姑娘亲”。媳妇的一声“姆妈”，一声“老娘”，洋溢着满满的亲情至爱，演绎的是婆媳鱼水情。婆婆的一声“我家琴儿”，饱含着一个母亲发至内心深处满满的慈爱，流露的是亲密无间的婆媳情。

马春琴1974年出生。因为家庭贫困，缴不起学杂费，初中未毕业的她就到宗村精诚羊毛衫厂打工，那年她才15岁。她是个眼尖手快、勤奋好学的孩子，别人学徒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马春琴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出师了。她白天在厂里要干10多小时，回家后起早带晚做一些加工活儿，一个月竟能缴给奶奶30块钱。奶奶自是欢喜得合不拢嘴，又十分心疼这个小孙女，春琴一到家，奶奶就把饭碗递到她手上；晚上春琴开夜工，奶奶会下一碗葱油面或是蛋妙饭给她当夜宵。春琴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庭分扰。

春琴22岁那年结婚了。她是遵从农村风俗为公公冲喜才早早结婚的。本来，她已置办了3台简易的缝纫机器，在家编织羊毛衫。她心中有着自主创业的目标。突如其来的结婚让她的创业目标泡了汤。

她的婆婆虽然目不识丁，但是一个勤劳、淳朴、慈爱的人。对马春琴这个媳妇是横看横好看，竖看竖好看，越看越好看。春琴不单单是人生得小巧玲珑，婀娜多姿，最让人喜爱的是手脚勤快，小嘴特别甜，还会唱扬剧，她担当主角表演的小扬剧《土地情》荣获江都市文艺汇演二等奖。好像她们婆媳前世有缘，春琴进门对婆婆总是一脸笑，开口一声“姆妈”，婆婆赛如吃蜜糖，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或许你会说，这个婆婆可能没有女儿，是把春琴当女儿吧。错 ！婆婆有两个女儿呢。

春琴在厂里上班忙得像“踏锤车”，下班到家狼吞虎咽吃完饭就走，家务事儿根本理不到，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因此对婆婆说：“姆妈，有些事儿你不忙做，等我晚上下班回家帮你做。”婆婆总是笑呵呵地若无其事地答道：“你工作要紧，家里什么事儿都不关你，你放心好了。”春琴的衣服换下来，一眨眼功夫就被婆婆拿去洗了。春琴急了：“姆妈，家务事我帮不上忙，我的衣服哪能要你洗呢？”“什么你的我的，我有空就洗。”春琴默默无语，可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她十分感激婆婆，嘴上却又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表达。她心里在对婆婆说：“现在你把我当女儿呵护，等你老了我要把你当亲妈服侍。”

“婆婆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春琴如是说。

在家庭中，造成婆媳关系紧张的关键是谁做主的问题。“十年媳妇熬成婆”，媳妇进门之日就是婆婆出头之时。春琴是个有主见的人，而老公属于“饭吃三碗，闲亊不管”的憨厚之人，婆婆可以顺理成章地当家作主。然而，春琴的婆婆看好儿媳，从内心又十分信赖她，家中有大小事儿从来不问儿子，自己也不做主，总是问琴儿。春琴虽有主见，但从不争强，她懂得方圆，尊重婆婆：“姆妈，你看这事情怎么办？”婆婆笑嘻嘻地答道：“不要问我，你做主哦。我老了，弄不清楚方向。”

春琴从经营角度出发，意欲离开宗村婆婆的家到小纪镇上开个羊毛衫加工店。她知道，老人都留恋老家，轻易不愿挪窝，何况婆婆的老伴已去世多年。因此，春琴心里十分纠结，举棋不定，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到集镇上开店生意会好得多。一天晚上，春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婆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不到婆婆什么反对意见都没有，只说了句：“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春琴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她恨不得抱住婆婆亲上几口。

岁月不饶人。春琴的婆婆已经77岁了，真的老了，头发稀疏花白，腰也弯了，耳朵失聪，还患有高血压、轻度脑梗、眩晕等疾病。做家务事已明显力不从心，总是丢三忘四，但她闲不下来，总爱找事情做，常常好心办坏事；家中电器产品如何使用，春琴不知教了她多少遍，前脚教了她后脚就忘。春琴从不生气，更不发火数落她。更为可贵的是春琴理解婆婆，如果家中什么事儿都不让婆婆插手，婆婆会有失落感，认为自己成了废人，成了儿媳的累赘，如果那样，婆婆会伤心的。有时婆婆把自己床上用品错放到她床上，她不是去责怪婆婆，而是给婆婆买一套和自己床上同样的用品，这样一来就不存在对与错了，真是用心良苦，体贴入微。

对婆婆的生活起居，春琴十分上心。一年四季，床上的被单等用品到了换季的时候就换上，定期“吓着”（意为命令）婆婆换内衣外衣。婆婆的手指甲、脚趾甲长了，有两个手指甲、脚趾甲朝肉里长，又坚又硬，婆婆自己动手无法解决，时常被剪刀剪破皮而流血。春琴去超市买来最好的大号的指甲剪，让婆婆泡过脚后由她动手一个一个地修剪，叮嘱婆婆：“这指甲剪锋利得狠，只能由我为你修剪。”婆婆眩晕病一发作，生活就不能自理，春琴为婆婆穿衣服、穿袜子，搀扶她下床吃饭、服药。大凡生病的人脾气易躁，春琴对婆婆说话和风细雨，满脸堆笑。

人们都知道，小孩子总喜欢在父母面前撒娇。父母对小孩子的撒娇是满心喜悦，偶尔会嗔怪一二句。那么，老人在儿子面前撒娇呢？十有八九儿女会嫌恶。一个婆婆在媳妇面前会撒娇吗？假如撒娇了，媳妇会怎么对待呢？正常情况下，婆婆不会在媳妇面前撒娇，一旦撒娇，十有八九媳妇会嗤之以鼻，或者会被当着笑话说给人听。人老了，就是老孩子。是孩子就会撒娇。

春琴的婆婆有两个女儿。女儿对妈妈是孝顺的。常为妈妈买穿的吃的，还会给些零用钱。自从春琴进了门，婆婆也会去女儿家看看，但是二十多年了从未在两个女儿家留一宿。春琴有一次对婆婆说：“你今天去了不要回来，在女儿家玩几天，她们不会少你好的吃。”“我就不！我不回来你们吃什么？”平时，婆婆和女儿聊天时，婆婆总是顺着女儿；有时女儿也不免“熊”（批评的意思）妈妈几句，婆婆从来不顶嘴。同样的事情，轮到媳妇“熊”她两句，婆婆立马顶嘴反驳，还摆出一副死不饶人的架势来。春琴忍住笑故意问：“我说你两句，你就跳起来，你姑娘那么说你怎不吭声？”“你是你她是她，我就跟你说！”婆婆一副嘻皮可掬的模样让春琴忍不住笑弯腰。她们婆媳之间的顶嘴是那么温馨，那么难能可贵！婆婆的撒娇是对媳妇爱到极致的流露；媳妇接受婆婆的撒娇是报得三春晖的体现。这并不是人们所说的是媳妇的宽容。宽容如果没有爱的前提是苍白的。

孝顺老人，不是仅仅限于让老人吃饱穿暖。孔子说，“惟孝者，色难”。就是说，为父母做好事、做吃的，还不算难，对他们常常和颜悦色，也能够察言观色了解他们的心情，这是孝道很难的地方。马春琴在生活上对婆婆照顾得无微不至，婆婆逢人就夸，左邻右舍也是赞不绝口。马春琴并不满足，更不沾沾自喜。

她从平常和婆婆的闲聊中察觉到婆婆60多岁后隐隐约约有丝丝忧愁。婆婆在和春琴聊天时常常羡慕那些有退休金的老人，说他们有养老的老本，心里逸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春琴知道婆婆种了一辈子田，没有退休金。她要用实际行动去掉婆婆的心病。近20年来，每年除夕吃过年夜饭，春琴都会把3000块钱送到婆婆手上，“这个钱是给你的，千万别花在家庭开支上（每月春琴都会把家中日常开支用款缴给婆婆），这是留给你养老的专款，虽然数目不大，年年存起来就会积少成多，遇到特殊情况可以顶一顶。”家中开店，不管赢与亏，即使在江都买房还负了些债，但每年给婆婆的养老钱绝不少。婆婆知道家中花销大，多次提出不要这笔钱。春琴哪里肯依，资金最紧张的年份给婆婆的钱也不少于2000块。婆婆的女儿也会给些钱，这些钱她都存着，她并非留着自己花销，跟儿媳一起生活，也无需她掏钱呀，她可能是为心爱的孙子存着呢。

现在，马春琴在小纪镇上开一爿羊毛衫加工小店，雇了两个帮工。进货出货都是她一个人。如果春琴外出办事迟迟不归，婆婆就六神无主，尽管过了吃饭时间，她也不动筷子，非得等春琴回来一起吃。春琴店里的活儿婆婆是帮不上忙，但她隔三差五会去店里看看，她实际是去看媳妇春琴。春琴呢，不管手中的活儿都忙，婆婆一到，她会放下手上活儿，和她说一会儿话。婆婆不一会儿就说：“你忙你忙，我家去了。”婆婆带着满脸喜悦慢慢地朝家走。

“我的老娘真老了，腿脚迈不开了。”看着婆婆老态龙钟的身影，春琴脸上掠过丝丝爱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