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夜之间失去了父亲，急诊医生再三提醒，这种情况千万不能拖！
天刚微微亮，我的病人走了。
阳光透光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照射了急诊抢救室，刚好在病人病床前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白色的缝隙。
没有人哭泣，除了家属特意雇来为病人穿寿衣的师傅偶尔发出一点声音之外，清晨六点三十五分的急诊抢救室要比往常更加安静一些。
我坐在不远处整理着自己的医疗文书，看着这一条由日光和窗帘共同留下的光线，突然很想知道：它是否要比户外的光线更加温暖一下？它是否是病人离开这个人世间的通道？
没有人会给我答案，这个有些唯心主义的问题也不可能有答案。
甚至有人说，作为一名医生，原本便不应该有这些问题，毕竟医学是一门讲究证据和事实的科学。
这种说话不错，面对疾病，医生除了运用自己掌握的科学知识去替病人解决问题之外，容不得半点主观感受，更加不能夹杂丝毫个人情感。
然而，除非铁石心肠，否则又有谁能够正在做到这些呢？
要知道，我们面对的绝不是一个个单纯病变的器官，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生命。
更何况，又有哪一个医者真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呢？
大概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位被家属雇来的师傅便替病人穿好了寿衣。
不是家属不愿意亲自替病人穿上最后的新衣，而是因为年轻的家属根本不知道有哪些需要注意讲究的风俗。
用一块黄色绸子布料盖住了病人的脸部后，师傅又用一道红绳裹住了病人的双脚后，便算真正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家属站在了床尾，还在低声问着我：“医生，我爸真没有了吗？”
听见家属的话后，我忍不住侧过身去又看了看这位哭红了双眼的年轻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要怎样回答她。
我知道她知道病人已经不可挽留的离开了，因为本便是她自己在临床死亡通知单上签了字。
我明白她明白病人已经同我们阴阳两隔了，因为在病人被送进急诊抢救室的三个小时内我已经多次同她沟通，也正是她自己雇佣了穿寿衣的师傅。
但，她依旧要问。
“嗯”除了这么一个字之外，我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这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家属。
我知道她需要的时间，而不是答案。
凌晨三点刚过，120救护车便停在了急诊门外。
被送进医院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性病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口角处还遗留着呕吐后的印记。
赶紧将病人推进急诊抢救室，因为很明显已经出现了呕吐窒息。
将病人的女儿请出急诊抢救室后，我便为患者进行了气管插管，从套管中喷涌而出的并不是常见的痰液，而是食物残渣。
眼前这位病人病情及其危重，双侧瞳孔已经散大，对光放射迟钝，血压超过200/110mmHg,经皮血氧饱和度仅有80%，随时有可能出现心跳呼吸停止。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病人突然陷入绝境呢？
病人的女儿告诉我了一些情况：夜间十一点钟，病人打牌结束后曾同女儿通话，并告诉女儿自己打牌时间久了有些头痛要睡一会。起初女儿并没有多想，但后来又考虑到病人原本就有高血压病，所以在病人不接电话后便又来到患者的居所。打开房门后，家属便发现患者躺在了沙发上，并且尚在不自主的向外呕吐着。
CT检查，证实了我的推测：导致患者突然昏迷的原因正是大量的脑出血。
年轻的女儿一直在责怪自己：“如果早一点发现会不会好一点？”
毋庸置疑，早发现、早送医、早处理肯定会有更好的效果，以这位病人为例最起码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呕吐窒息。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便是我们希望的那些如果。
“你母亲呢，怎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病人女儿才告诉我又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平日里都是我爸爸一个人住，原本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虽然病人在被送进医院后得到了积极抢救，但他依旧没有能够抵挡住死神的召唤。
在拔出气管插管的时候，一股粉红色泡沫痰还在见证了不久前才发生的神经源性肺水肿的过程。
“医生，我们现在该要怎么做啊？”病人的女婿，这位女儿的丈夫搂着自己的妻子问道。
“只有你们两个人，其它家属呢？他的兄弟姐妹呢？”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除了女儿、女婿之外并没有其它家属。
原来病人唯一的哥哥正在赶来的路上，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之后才能赶到。
病人绝无机会能够等到自己的哥哥到来了，因为用不了多久病人就会躯体冰冷僵硬。
“先去弄温水、毛巾，给他擦一擦吧。”
女儿还在拉着病人的手不愿意松开，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一些过度通气的症状了，唯有女婿还能够保持着一丝冷静。
撤下了所有的抢救设备后，我忍不住看了看病人灰暗的脸庞，这是一个父亲留在人世间最后的景象，这是我又一次将自己的影子倒映进他人的瞳孔中。
我悄悄抚盖住了病人未瞑的双眼，希望家属不要看见病人最后的悲凉；我冰冷的下达了最后的通知，向家属最后宣布了一个人的死亡。
很快，又赶来了一些远亲，他们接手了病人的身后事。
穿好寿衣，完成了该有的习俗礼仪，病人便真的要走了。
而那道留在病人窗前的白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扩散到了整个急诊抢救室中去，而我的病人却再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和阳光的温暖了。
“他真的离开了！”我想这么问答病人女儿最后的疑问，却又始终没有说出口。
一夜之间便失去了父亲，这是每一个人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更何况她还这样的年轻。
看着泪流满面却没有任何声音的病人女儿，多巴胺突然又想，许多年前，我的病人一定也像现在我的一样，常常将女儿高高举着，努力给着她想要的一切。
虽然类似的悲剧常常发生，但似乎我们并没有接受这样的教训。
所以，多巴胺要再次呼吁的是：
1、对于高血压患者来说，定期监测血压和按医嘱用药同样重要；
2、病人一旦出现意识障碍，除了第一时间拨打120送医之外，无论是缺血性脑卒中还是出血性脑卒中都千万不能拖，还要保证病人不要出现呕吐窒息等二次伤害；
3、高血压病人一旦出现下面四项中的三项以上便要考虑存在脑出血可能：血压升高、头痛、呕吐、意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