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首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卜琼作品
凡人的幸福
卜琼（甘肃）
长在这里，并非我的选择。可我不自怨自艾，不愤世嫉俗，不仇富仇贵，我选择随遇而安，岁月静好。蓝天、白云、日月、星辰、阳光、雨露……大家拥有的，我也都拥有。徜徉在阳光里，我随风独舞，不在乎有无观众，不在乎有无知己。孤独吧？有点，但我学会了享受孤独！落寞吧？偶尔也有，可我更多的是淡定从容。无论怎么被人漠视，无论怎么卑微，我永远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春
清晨细雨微风，洋槐秋桐老白杨……窸窸窣窣唠着怀旧的嗑。漫步在平直的水泥路上，任淘气的雨丝舔湿眉尖发稍。时光隐匿在青黄的杏子里，淡紫的秋桐花里，调皮地眨着眼……
风儿掀起我的衣襟，将馨甜的槐花香塞满怀抱，然后拽着我的眼睛一起摩挲那一树的槐花……奶白奶白的槐花啊，一嘟噜一嘟噜地向我眨着眼睛，那晶绿的槐花叶啊，温厚地笑着，不稀不疏地拥着槐花，一脸的幸福。是啊，幸福！那些有妈妈的日子，槐花面疙瘩给了我多少温馨与快乐！不只是吃的瞬间，和妈妈摘槐花，拣槐花……那些细碎的时光里，有太多的温情和幸福！如今，我也做了妈妈，可孩子们讨厌吃槐花，说它的味太馨甜，犹如润脸油的味。于是妈妈的槐花香失传了。可每每这个季节，槐花一如既往地幸福着我的记忆……
夏
太阳忘情地热吻着大地，丝毫没有心猿意马，丝毫没有三心二意。风羞于偷窥，溜到背阴处熟睡了。只有花儿、草儿、树儿精神百倍地与太阳燃起一场盛夏的热恋！
风，悠悠地，在玩――推一把叶片，坐上去，溜溜地转个圈，懒懒地发呆……堆堆的云，团团的云，朵朵的云，蓬蓬的云……悠悠地，散步――碰上了，拉拉手，叙叙话，路过阳光下，呛着了，挥挥手，再见。远处的土包包眯着眼晒太阳，云飘过，风掠过，不招手也不睁眼，那些车轱辘的嗑没劲儿再唠了。飘过来了吗？那就过来吧。要走了吗？那就走吧。历经无数沧桑的土包包，不再是土包，而是一块木木的石。
秋
去年秋天风微凉，我红颜盛装到你家门廊。原想风和日丽，窗明几净，从此和你安享时光。不料，匪虫侵袭，浓药摧残，我苟延残喘，一地花黄。还好冬天来了，匪虫纷去惶惶，我这才安静疗伤。冬去春来又一季，按不住这春心荡漾，我又红颜盛装，只为陪你安享流年时光！
下班了，不着急回家，绕道去了乡间小路。秋天的味道沸腾了！田间，地头，屋后，房前，路边……都是饱胀的成熟，满溢的收获！菠菜墨绿墨绿，油亮油亮的，向着夕阳媚媚地笑着；萝卜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向外张望；洋姜花张扬地在枝头绽放；金亮的玉米豆呀、暗橘红的糜子颗呀，铺满了农家的院里院外；更有那风姿绰约的格桑花盛开在角角落落！秋天，不只难耐的凉，还有满怀满抱的收获！
熟透了的秋是丰满而富足的，尤其阳光好的日子，千万别错过了这场盛大的秋宴。进了村子，向着阳光一路走，各家各户都过节似的排场：金灿灿、湿润润的玉米粒大大方方地铺满了院里院外；亮晶晶、红艳艳的糜子颗安安静静地占据着阶上阶下；最抢眼的是那些玉米棒子，一堆一摞一绺的围着几个家庭主妇，她们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麻利地给玉米棒子配对。院子里台阶上配好对的玉米棒子被搭成柱子形、小山形、馒头形。这场景是很熟悉很温馨的，曾经我和妹妹们也是这场战役的主力军。干这件事总是喜欢竞赛的，看看谁配的对又结实又顺眼，速度又快。这时候，我们多半是顾不上搭理大人们的说笑的，我们又紧张又专注地盯着那些还没配对的又大又帅的单身玉米棒子，手丝毫不敢怠慢，留穗打结顺堆，身边牵手的玉米棒子逐渐多起来，我这红娘满满的成就感。手不停忙乎着，眼不时斜睨着妹妹们的棒子对，大姐大的范儿足足的！这天的主食肯定是玉米系列，煮一锅晚熟的小棒子，炒一钵软软糯糯的鲜玉米粒，直吃得嘴满肚满。一晃，我已成为看客，汹涌的时光流裹挟着我一路飞奔，搁浅在记忆里的往事碎片却越发地活色生香起来……
秋是早就立过的！可那天秋也就是轻轻地剪了个彩。因为不可一世的盛夏斜睨着眼睛，逼得秋节节后退。薄纱裙、吊带、短裤、遮阳伞……旁若无人地招摇过市。立秋不立秋的，谁在乎呢！可就在今天，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主阵地！各路人马迅速到位，以守为攻：秋风凛凛地吹，秋雨冷冷地下，秋叶哀哀地落……单是看看就很冷，很冷。秋天，冷的不是身而是心。忽然贱贱地怀念夏天，怀念那一扑子的热情，怀念那汗流浃背的感觉，后悔不曾珍藏。转过街角，还能否望到你亮堂堂的背影？
冬
冬天是早来了呢，可没见雪花的时候，温润如奶奶怀抱的日子总让人忘记了时节。雪花是柔软的雨丝引来的，恍惚间还道是春日里飞舞的杨柳絮呢，一团一团的，湿漉漉的，轻盈盈的。走在漫舞的雪花里，放慢了步子，不看脚下斑驳的泥渍，朝圣般地仰首空中，心突然间沉静下来，悠闲而舒缓地跳动着。原以为，这样如梦似幻的时刻转瞬即逝，不想她竟忘记了矜持，一直飘到灯火阑珊。这样的天，又恰遇周末，不用蘸着泥浆，踩碎雪花去上班，真是微醺的幸福呢！
初冬的第一场雪犹如待产的新生儿，历经了几次阵痛，造足了势后，便义无反顾地一扑子来到这人世间。先前的种种不安和纠结，全被这洁白的雪覆盖了，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就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以前的以前，上小学初中时吧，火炉以及与火炉相关的事，那都是男的干的活！泥炉子、和煤块、生火炉、加煤封火……这些事全都是男生的事，我负责拿小捆硬柴，烤火。潜意识里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刚参加工作时，班上也总有几个常年留级，老马识途的小男生，很男子气的安顿好这一切。所以，潜意识里啊，很传统的我把这件事归为主外男的事！近几年，孩子们上学年龄越来越偏小了，而且班上就那么几个男生，蔫头耷脑的，这让我生出很多母鸡护小鸡的豪气！我撸起袖子，领着我的虾兵蟹将开始安装火炉的大工程！十来分钟后，就搞定了！炉膛里红艳艳的，冬天正式开张了！原来这活不是男人专属的嗳。烤着暖暖的火，我很有成就感！
终于安定下来！周一的早晨总是有点怯，有点愁，有点不适应。房子里、教室里冷寂了两天，感觉有点生硬，有点疏远。硬着头皮，生着了两个火炉，还算顺利，一次成功。别看这打不起秤的小事，不顺的时候，火炉生三次也不着，也是常有的事。这两个地方逐渐恢复人气，柔软了许多。我舒展开皱巴巴的心，温柔地看着我的学生，觉着凡人的生活是如此的幸福！
落雪的日子，喜欢宅在家。隔窗凝视轻飘漫舞的雪花，没多少故事，就是简简单单的落。看倦了，随意翻开一本书，“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没怎么想就跟着去了。该做饭了，这样的天里，来碗热气腾腾的“面鱼”最合适不过！乳黄的土豆，嫩白的豆腐，棕黑的木耳，亮黄的鸡蛋，葱绿的油菜，橘红的胡萝卜，奇形怪状的面鱼儿游弋期间。雪花儿又开始飘了，有那么几朵好奇地贴窗觑了一眼，只一眼就化了……落雪的日子，安静却不寂聊。
夜是神秘的。神秘的夜里，冬爷爷动用鬼斧神工，泼墨挥毫，笔走龙蛇，送给我和孩子们一幅幅冰雕玉琢的窗花：银鱼结队穿梭，水草舒枝展叶；凤尾竹在风中飒飒歌唱；海底冰焰猎猎燃烧；残芦败苇在呼啸的北风里瑟瑟发抖……虽然生活中不能少了色彩，可看多了，蓦然回首，还是这冰清玉洁更为动人心魄！
晒暖暖走！墙角里、屋檐下、土洼洼、半山腰、崖畔畔、沟渠里……那些堆满暖暖的地方。像一只闲散的狗，像一只慵懒的猫，融在阳光里，插上耳机听一首悠远纯净的歌，看一本轻灵隽永的散文，或者什么都不做，面对阳光，眯起眼睛，任思绪闲逛！这一刻，光阴仍旧如梭，俗世仍旧喧嚣，可我只想偷得这浮生半日暖，去舒展紧蹙的眉头，皱巴的心！
人活着，需要温暖！天然的温暖，人为的温暖都要，这样才能热气腾腾地活着。今天，天然的温暖很不给力，我得制造人为的温暖。拉上窗帘，铺开橘黄色的灯光，我把寒冷关在门外；插上电褥子，暖上厚厚的棉被；换上软和厚实的家居服，棉拖鞋；做一顿红红绿绿的糊糊面，香喷喷的热气氤氲着我的脸，一边吹着，一边吃着；放一段若有若无的轻音乐，再喝一小杯红酒，温暖一下子满心满肺！温暖自己，热气腾腾地活着！
【作者简介】卜琼，女，1972年出生，小学高级教师，从事小学教育近30年，喜欢音乐、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