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馨：蒹葭館近詩（丁酉，戊戌）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蒹葭館近詩

丁酉戊戌

作者:馮永軍  詠馨

个人简介：冯永军，别署咏馨楼主、冯岂默、冯介堪。负笈塞北，谋事江南。无一长技，有七不堪。

丁酉人日立春與勝臞同作

流水行雲蹤跡，飛鴻驚電年華。細數平生事業，只成轉燭摶沙。

長歌空自多感，短羽終難及群。一笑無窮世事，年來久判如棼。

拈筆漫題新句，開尊欲勸斜陽。來日無邊春色，眼前老木風霜。

静玄謂有詠蘇曼殊斷句“美人經卷兩彷徨”，戲足成篇

美人經卷兩彷徨，鄉國前塵俱可傷。曼殊母系扶桑人。士女當年含淚誦，一時尊號配蘇黄。（見錢默存《圍城》）

題《蒹葭館詩》後

哀樂縈懷字字真，重温零夢味艱辛。不知億萬光年外，可有長吟低誦人。

觀梅

小院風來冉冉香，低徊紅萼倚斜陽。茫茫舊事思難盡，又向枝頭憶晚妝。

丁酉正月舅父去世回鄉奔喪

邇來三年返鄉三次爲外祖母祖母舅父之喪也

喬木委斧斤，親故埋黄壤。遠客未暇歸，三歸哭死喪。人生太飄忽，歲月去江浪。逝者隔幽明，存者徒悽愴。也知有乘除，其奈憶疇曩。豈惟争梨栗，亦知侍几杖。當日事尋常，回思都一晌。昔壯今已衰，昔幼今已壯。諸甥業有成，何事不待養。憶我少年時，頗能知蘄向。喜我頭角成，絮絮多稱獎。年來行路難，蹉跎困塵網。努力莫等閑，安能辜所望。此意訴已難，嗚咽對靈幌。一身極蕭條，幽懷寄渺漭。百年盡劬勞，於今等塵坱。灑淚拜新阡，世事如反掌。黄草枯能青，年華此中葬。從此無外家，歸路何惘惘。

漫興

覓句真小技，觀書多誤人。（所見頗多誤書)匆匆成底事，窗外又芳春。

觀劉聰兄游姑蘇照片

一棹悠然向石湖，湖邊新柳夢初蘇。霑衣笑看催花雨，畫入江南訪古圖。

劉郞才調自翩翩，煙浦芳堤繫畫船。照影空憐春水碧，低吟難覓石湖仙。

偶作

岸草茵茵緑已齊， 映波嫋嫋緑楊枝。春風底事匆匆去，不爲愁人染鬢絲。

觀畫   

青鞋布襪溯初心，老木滄波倘可尋。久味荒寒成獨往，年來觀畫愛雲林。

大暑勝臞有詩見示

天熱那堪相見，（劉宋王敬弘語）路遥剩誦新詩。欲覓清涼世界，夢邊風拂松枝。

偶作

少年愛道花如夢，漸老還疑夢似花。花落欲尋香去處，夢驚空自對流霞。（余十五六歲時有某劇篇尾曲云：“送君别去花如雪，贈我相思夢亦芳。”友人某君喜誦。今日偶憶及之。）

暑日作

世事栽培白髮，生涯辜負青山。窗下空調滴水，流泉何處潺潺。

寄勝臞

夢覺謝池芳草，慣看古木蒼苔。羨汝山中無事，杖藜高徑往來。（君近有杖藜寫真）

白日憶君望遠，青山笑我歸遲。細數來鴻去燕，愛吟舊闋新詩。

答漱碧

蟬噪聊充鼓吹，澗回長憶林巒。此日紅塵席帽，他年白髮青竿。

和漱碧

聞道昆侖積雪，何如小閣削瓜。爲説故園故事，夜深飽聽鳴蛙。

夏日有憶再和漱碧

常憶故園嘉樹，榴花紅入斜陽。一自飄蓬南北，但餘殘夢凝香。

即事

脈脈拂衣碧柳，亭亭照水紅蕉。似惜行人歸去，蟬聲遥度溪橋。

暑熱和漱碧作

未辦沉瓜浮李，何須赤腳層冰。已慣人間涼熱，且看飲水曲肱。

有憶

當日扁舟來去，流連野水回塘。入夢荷風蕉影，夜深一段清涼。

暑熱以冰啤遣之戲簡漱碧

避暑何須河朔，持樽且寄江南。問訊故人詩酒，花間對影成三。

有憶

廿載飄蓬忽自驚，無端舊事夢魂縈。老槐枯柳憑誰畫，應有蟬聲畫不成。

勝臞近日多道及山中事戲作

賴有青山似故人，相看未厭往來頻。浮塵豈是無青眼，不語青青倍可親。

乘車過校園内涵澤湖時荷花正盛

長日無由艤釣船，碧裙玉靨極天然。如今不復尋春夢，倘向藕花深處眠。

觀荷

竟日看花無好句，藤枯樹倒欲何如。惠子安能知此樂，更思葉底化游魚。

夏夜偶作

南窗不斷來驚雷，疾雨爲我驅炎暑。何幸片時得清涼，未成佳眠思萬緒。嘗聞世上有鐵屋，晦悶陰黑今如許。更有高才誇射策，收拾人才付豢圉。不須荊棘埋銅駝， 已見天傾避何所。衆人聞此笑且罵，區區寓言安足慮。潛夫苦心搜肺腸，所論於世終無補。倦極頭觸屏風眠，夜正沉沉闃無語。他年知誰溯前塵，倘亦追恨父與祖。一篇吟就望天涯，二三子外吾誰與。

沈君子厚自京城歸過談逾晷

白髮知誰種，青眸爲汝開。流光去飄蕩，舊好莫疑猜。世事今如此，天心終不回。何當攜杖去，遥隔碧雲隈。

戲簡勝臞

勝臞十詩九詠松，松間結集風蕩胸。（君輯近作爲松間小集）擁鼻長吟朝復暮，欲從鱗爪窺老龍。老龍作色時吟嘯，豈欲浮世留遺蹤。遭君吟縛去不得，盤曲鐵幹藏其鋒。龍耶松耶何分别，與汝相親惜此逢。何必飛騰破雲去，何妨澗曲聽霜鐘。更有詩人日相對，裁章琢句興何濃。不見當面誇意氣，世間相知多葉公。

戲呈静玄

劉郎久戒酒，所喜未戒詩。詩成誇示我，感世有餘悲。家居好誰惜，撞壞由纖兒。我今久避世，鷦鷯巢髙枝。憐君心猶壯，三嘆不能追。别徑避崔顥，但吟松間詞。草草書一紙，已是久攢眉。君言詩尚可，字尚不及詩。聞言吾大笑，吾病亦自知。前賢紀（曉嵐）龔（定庵）柳（亞子），久與同襟期。何暇事點化，但看某在斯。秋蛇侣春蚓，莞爾由君嗤。吾家無三絶，吾老漸頑癡。

秋懷

人世幾乘除，秋臨暑漸退。暑退豈不佳，我自生感慨。譬我少年時，壯懷慕鼎鼐。一如夏日驕，遍照無遮礙。曲逆彼何人，宰割誇節概。天下不足爲，萬事掌握内。及今鬢星星，不復輕狂態。所志終何成，徒餘詩卷在。明年夏猶來，吾生夏難再。

嘲漱碧

君存詩句於手機，今手機故障，片言難覓，徒喚奈何

漱碧吟詩娱白日，方屏爲紙指爲筆。不必佳句投錦囊，不汙襟袖便塗乙。一朝别去如飛仙，亡是烏有去不還。於今何處尋遺跡，徒留軀殼在人間。我知天公定有意，六丁攫取夜深至。亦負泰山亦毫芒，肯爲後世留珍秘。我聞誠齋昔焚詩，千首一炬不猶疑。從此變幻出手眼，詩思泉湧筆難追。大笑吾當爲君賀，後山不須蒙被卧。山川花鳥獻君前，定有瑶章隨咳唾。年逾五十休悵然，此是高適學詩年。斯事虞山寧辭讓，已於髫歲著先鞭。從此千首更萬首，笑看白雲化蒼狗。厭説勳業傳萬年，但求斷句傳萬口。香山結集四處藏，莫守一株徒悲傷。君詩當化身千億，千億光年之外知誰一讀三斷腸。

沈君子厚自京南歸過余快談且於余舊句“他鄉往事殘尊裏，故國青山白髮前”稱賞不置今全篇已不可復尋矣

沈郎不得長相見，使我臨風發浩嘆。南人居北北人南，（君南人年來客京，余則北人居南）依舊參商成分散。年來客鬢俱有霜，南雲北樹思渺茫。喜君丹青娱白日，憐我舊句忽神傷。傷心舊京今非舊，畫中忍寫青青柳。沖雨來尋掌故花，憑欄爲酹桑落酒。快談煮茗换惘然，往事繁華委逝川。勸君莫問同光事，如今原不是康乾。

連日陰雨戲作

秋來未有不忙時，忙裏還思裁小詩。未見花開未見月，苦吟夜雨漲秋池。

雨夜作

微雨宜春山，寒雨宜秋江。山程共水驛，殘夢罥殘釭。

秋日寄静玄

江南葉落已驚秋，遥憶劉郎獨倚樓。耽酒癖詩催白髮，蜀雲吴樹隔青眸。百年奔競雞蟲嘆，一夢悠揚風雨休。當日少陵眠食地，何時興至更同遊。

寂潮先生七十壽詩

梁溪嘉善得津梁，雲谷亭林播耿光。白髮神完中有恃，更揮椽筆寫滄桑。

清波一注見該通，天水風流在眼中。矍鑠今欽蔡東墅，然脂暝寫注荊公。

絳帳春風四十年，後堂元不欠彭宣。淵源若准唐公例，教外年來有别傳。

懷祖傳經有引之，三書共著事尤奇。摳衣已爲子駿壽，更勸更生傾一卮。

低徘桂花枝畔，細數去歲花開時日，悵然有作

積陰乍散炫繁枝，金粟吹香又此時。豈是中年心事别，不蘄花早願花遲。

潄碧有日照海濱之遊戲贈

雲去鷗來伴吟嘯，天空海闊助飛揚。擊楫慨然生萬感，遥知彼岸是吾鄉。

欲説

欲説前塵事已非，荒岡蔓草辨依微。而今豈有飛騰意，數罷冥鴻惘惘歸。

秋日偶成

觀河皺面竟何成，容易秋風百感生。檢點年華充短句，徘徊江海夢長鯨。壯圖酒盞説深淺，世事高樓看雨晴。李蔡爲人無足道，吾曹何必更營營。

遣興

掠面沾衣興尚濃，小園一角對濛濛。豈因風雨憐殘緑，卻憑欄杆憶舊紅。人世每多堪恨事，他年曾笑作詩窮。不須刻意傷塵夢，悲笑從來寄轉蓬。

夢中作

枯柳不復青，我來方沍凍。已無繫船人，但剩繫殘夢。

過校園内荷塘有感

長夏漫漫忽已秋，流光不解暫勾留。雨餘無處覓蟬唱，枯柳殘荷相對愁。

秋日作

秋雨寒山入畫圖，此中有我舊痕無。依稀當日孝陵路，木葉蕭蕭一影孤。

有感

蹤跡無端逐轉蓬，他年歸去已衰翁。夢裏家山桃李老，更于何處種春風。

秋日有懷張廣雅

又逐秋風到武昌，（余戊子以還往來武漢已逾百次，而所行以武昌船廠爲多，廠前路更名張之洞路久矣。）而今難覓抱冰堂。鐵爐須作甘棠看，想見掀髯嘆鬢霜。

武昌詠柳

落落相看惜鬢絲，攀條争似少年時。依依風過似含怨，知欠漁洋秋柳詩。

偶向

偶向江城成小住，寧驂黄鶴慕飛仙。珞珈山近未一往，展卷燈前思執鞭。（唐長孺）

文輝以余與内人名作嵌名聯見贈，而以寒柳、默存爲兩句之發端，實搔餘癢處

年少心傾柳與槐，繁枝巨幹豫章材。而今風雨鳴枯壑，可有靈苗著意栽。

十二月十八日啓東江干口占

尋詩成自縛，抱膝倚南窗。此日西風裏，長歌和大江。

一月三日微雪時客武漢

南北如轉蓬，尚喜肝腸熱。欲驂黄鶴去，飽看武昌雪。

歲暮偶成

韶華如激箭，飛逝不可留。及今徒感慨，匆匆一歲休。豈不思努力，短羽及群不。手種庭前樹，惟罥暮雲愁。

高樹起悲風，暮雲釀寒雨。廿年北復南，鬢絲生幾縷。此心漸癡頑，世事等一羽。奈何夜不眠，輾轉終何補。

浮雲去何之，故人在萬里。心如玉壺冰，相期長葆此。世路多風波，緇塵來無已。猶記欲别時，慷慨誓江水。

江水流湯湯，吾心自悄悄。岸柳久髡秃，低回憶姌嫋。攀枝餘嘆嗟，壯懷憐飛鳥。有人泛野航，長歌出雲表。

所見

柳絮紛紛已化萍，柳絲不復弄輕盈。惟餘老幹西風裏，飽聽滔滔江水聲。

意行

寒枝老幹尚依然，隔岸人家起暮煙。終歲驅馳厭塵土，更於何處濯寒泉。

立春日赴鄂道中作

世故絲棼未遽央，慣於南北看炎涼。而今春色知多少，肯否隨人到武昌。

戲作

片雲猶逐夢飛騰，鬥酒難消胸塊磊。人生莫待兩鬢霜，始掛雲帆濟滄海。我今歲月嘆蹉跎，本無才略況銷磨。蝸角蠅頭疲奔走，求田問舍任譏訶。嘗聞百年一彈指。碌碌豈能常爾爾。窗下老梅應笑人，行看寒枝舒新蕊。

歲暮憶故人别來十五年矣

斯人何磊落，龍性笑凡鱗。耽酒元非病，佯狂别有真。夢回冰雪地，心繫水雲身。存没憑誰卜，長歌嘆隱淪。

簡静玄用山谷韻

鴻來燕去一樽酒，舊管新收幾編書。漢書佐酒頗有味，更吟長句探驪珠。我亦捜腸撚髭須，往往捷才嘆不如。何當更濯浣花水，絶勝煙月棹西湖。（丙申春節與劉君共游杜甫草堂）

元日探梅久已成例矣

慣於此日踵前盟，雨後梅花香倍清。莫道橫斜宜冷處，（前人有“冷處偏佳”一語）年來應是厭逢迎。

簡静玄

京華握手事如煙，蜀國重逢又幾年。浮世飄然南復北，風波倦矣静窮玄。 春回桃李供青眼，（君執教上庠）酒醒歌詩付雪絃。一脈龐劉（龐石帚、劉鑒泉）待君繼，青旻他日看高騫。

錢默存先生詩有“海國新年霧雨淒”，開歲以來滬上亦多雨，遂拈以發端

海上新年霧雨來，天公用意費疑猜。食糕此日字莫問，閉户終朝詩未裁。三泖煙波及春泛，百年懷抱待樽開。燕南塞北休回首，（余家河北負笈粟末）住穩江南老散材。

圓女寒假作業以蘇軾爲題，製一小報，余爲畫一小像

昔我年少何所喜，苦愛丹青工摹擬。不見花鳥與山川，一一揮灑移在紙。效顰豈知繪事艱，橫塗縱抹興難已。長大舊好皆拋卻，不親斯道卅年矣。平生低首子蘇子，嬌女祈向亦同此。掇拾逸事短文成，尚須遺像傳深旨。賈勇未忍卻其請，鉛筆勾勒能幾似。我自傳神非寫真，心頭禮拜即此士。似與不似應不惱，人海浮沉齊譽毀。百人想慕百東坡，固知此老猶龍耳。

曲江外史有“閉門便是羅浮村”詩句，余深喜之

北居未識梅花蕊，每於詩畫諗之子。南來梅花得飽看，但覺衆芳俱頹靡。何事今春懶出門，閉門便是羅浮村。欲貌幽姿還擱筆，卻從心上覓詩痕。

果然

委巷流傳事果然，鈞天樂奏正新年。不知斯世終何世，莫問堯天況舜天。慣見九疑鼓湘瑟，乍驚西嶽弄秦弦。東城老父憐殘夢，飄雨飛花聽杜鵑。

已矣嘆

君莫自詡談天口，年來一事絶罕有。我昨不眠起看天，衆星匍匐拱北斗。北斗含笑光森森，衆星舞蹈仰徽音。從此光芒應萬祀，四海八荒同範金。東海宴罷龍歡語，忽逢細故觸其怒。裂空殷地起雷霆，諸天如墨飛狂雨。衆星北斗不可尋，已矣長夜嘆彌襟。

勝臞以與友人煮茗論書小照見示戲作

春來青翠忽滿前，晨起臨之意翛然。二君煮茗對青山，茶煙嫋嫋説煙鬟。筆墨從來參造化，剛健婀娜皆可憐。執戈壯士思叱吒，步蓮嬌顔舞聯翩。攝影示我我滋恨，安得置我二人間。平生紙上看龍蛇，鍾王顔趙難追攀。絶知當時有妙論，謦欬隨風更誰傳。書道我自嗟門外，故使不得交一言。

夜讀沚齋先生詩有“歸來秦與帝俱無”句，戲作

天誅不盡小人儒，首下尻高詡識途。未信興亡供一笑，須臾秦與帝俱無。

所見

柳絲猶罥碧欄杆，階下玉蘭人競看。倘是東君吝春色，風來尚帶幾分寒。

校園意行偶感

昔來花未開，今來花已落。我固不逢辰，但恐花落寞。

春暮武昌作

飆輪銀翼往來頻，又向江城寄此身。辜負櫻花十年夢，（武大櫻花負盛名，迄未一見。）更無佳句慰殘春。

寄鄭寒白

遼天隔千里，斯人不相見。所思未有極，望斷雲間雁。常憶十年前，京華嘗一面。握手便談詩，娓娓語無倦。我豈知音者，聞之輒歡抃。夜深相揖别，臨去意猶眷。我誦君詩久，今乃識名彥。此後北與南，錦鱗勤往返。猥蒙頒瑶章，千紙鈔千遍。殷勤胞與懷，杜陵去未遠。我詩慚拙劣，對之徒企羨。疲馬追逸驥，嘆君如激箭。何當得肩隨，頑石友璧瑗。吴遼何迢迢，吾意徒戀戀。詩國感滄桑，世事嘆驚電。相期葆此心，歲晚看遷變。

附：《書寄鄭寒白詩後》：余以此詩示寒白，寒白乃語余曰：“余年後患腮瘤，赴京就診。醫者謂腮瘤爲惡性，非易醫之症，恐傷及面部神經。余聞之心甚黯然，自思苟如醫者言，則手術之後上者亦不免成面癱之輩，下者恐有不測之虞。遂還家，整齊平生所作詩詞，以付徐君長鴻，以爲身後壽木之本。而以君姓字電話示徐君，拙集付梓，審定之責，君不得辭也。後經複診，乃知醫者前言有誤，余病收針石刀圭之效，今已無憂矣。雖然，君當知吾重君如是也。”余聞之，淚盈睫，既爲良友且憂且喜，復感其深意也。

雜事八首

驟雨打荼蘼，匆匆春事盡。江南忽炎蒸，兒童喜櫻筍。年來竟何成，萬事集客鬢。雞蟲無了時，安得付一哂。

飛騰感暮景，常憐杜少陵。吾今四十過，惜無日繩。歲月去江浪，悠悠浮一萍。事業何須説，悵望天際鷹。

夏熱不宜出，鍵户可讀書。其奈衣食何，不免尚走趨。柳枝濃可蔭，白鳥近可呼。吾豈附炎者，戴日向長途。

少小喜文史，殷勤拋心血。惜非時所急，寧能守舊轍。船艦向滄波， 黽勉詎能輟。當年嚴又陵，操術曾無别。

故人天一方，夢中來晤對。試説當年事，笑復繼以淚。期我以遠大，慚非球琳器。問我同遊否，弱條已蒼翠。

誰能挽春回，桃李紛已嫁。繼春得榴花，何必春相借。江南開雖早，憐人不肯謝。眼前無此君，如何遣長夏。

我初來海上，所居近荒落。樓後有陂塘，終夜蛙閣閣。今居鬧市中，觸目皆殊昨。空調滴水聲，驚眠伴寂寞。

平居閲世氛，拊膺憂風雨。空懷胞與心，於事恨無補。枕畔厭驚雷，一擊折其股。不能身飽蚊，高談身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