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玩谁?

谁玩谁?
李广生

文玩的流行好像是近些年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满大街的人,无不把个被称为“玩意儿”的东西,或是戴在手腕,或是挂在脖颈,或是握在掌中,才意识到文玩已经进入全民时代。朋友小聚,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摆弄个东西。大家还要相互交流,材质啦、品相啦、包浆啦,一大堆我似懂非懂的名词,从他们嘴里叽里呱啦的冒出来。看他们两眼发光,一脸痴迷的样子,我想自己再不介入,就真的out了。

首先就是学习。买来一堆书,还要借助网络。这一接触不要紧,大吃一惊:小小的文玩,种类之繁杂,内容之丰富,门道儿之精深,让人叹为观止,非浸淫其中,潜心琢磨,用上十年八年的功夫,不能窥见其门径。行话叫作“水深了去了”。连门槛还没迈进去的我,便打起了退堂鼓。还有一个原因,说起来汗颜,就是钱的问题。文玩这玩意儿,没点经济实力,想玩出点品味和档次,老喽,门儿都没有!难怪古人说,有钱且有闲,才有资格玩儿,一般的人是玩儿不起的。

普通老百姓玩儿的那些东西,是入不了真正玩家的法眼的。人家玩的是什么,玩的是历史,玩的是文化,玩的是品味。随便拿出一颗珠子,就告诉你比他爷爷的爷爷岁数都大,或是在宫里呆过,或是在土里埋过,或是包了浆,或是挂了沁,让你云山雾罩、迷迷瞪瞪。再看那颗珠子,虽然还不起眼儿,但不得不肃然起敬。

老百姓玩的是什么?就材质而言,以植物为主,木制的手串啦、菩提籽啦、核桃啦、麻栎疙瘩啦,等等。贵金属和宝石,老百姓一般不玩,玩也是低端的。这里面差别大了去了,就拿和田玉来说吧,同样一个物件,看着差不多,价钱可能是天壤之别,有的大几十万,有的几百块钱。你看农村大集小摊边溜达的大爷,手里握着一个精美的手把件,也号称和田,也号称籽料,也号称手工雕刻,也号称出自名家,您甭细打听,没多少钱。当然,也备不住有高人,微服私访,真是好东西。古玩、字画、瓷器,老百姓也很少涉足,因为不懂,这里面有学问,而且是大学问。非要附庸风雅的话,要么打眼,要么干脆买几件假的,充充门面,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

别看老百姓玩的东西普通,但用心程度非同一般。自己从山里弄来的野生麻核桃,先是去青皮,再用大刷子清理,还要拿一个尖锐的东西,把核桃纹理中残存的筋肉,一点一点剔除干净,然后就是持久的盘玩。为了尽快上色,还要用鬃毛刷子刷,还要用橄榄油润。鬃毛刷子要用白毛的,橄榄油要用初榨的,还有人经过实验,指出一款强生品牌的婴儿润肤产品,效果更好。这些老百姓玩家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交流这些经验,场面很是壮观的。一圈人,或坐或立,有老有少,有说有笑,或拿一把刷子,或拿一个搓澡巾,或拿一串核桃,或拿一串菩提,或拿一串麻栎疙瘩做成的手串,一律埋头,“喀喀喀”的刷,“噌噌噌”的揉,“呼呼呼”的撸。有时也会停下片刻,放到眼前端详一下,然后继续,“喀喀喀”“噌噌噌”“呼呼呼”。真是一景儿。

那些被玩出来的玩意儿,别看材质一般,上了色,包了浆,挂了瓷,有些还开了片,温润如玉,细腻如脂,滑顺如绸,泛着惟有岁月和手掌联合作用才能形成的幽幽的柔光,或朴拙典雅,还真叫玩意儿!老百姓们爱如掌上明珠。逢人便会露一露,显摆一下,若是得到一句夸奖,笑得跟孩子似的。

痴迷于此的人,会把大量时间用在这上面。若要想把一个物件玩出来,哪怕只是一个小核桃,没有时间的付出,不搭工夫,绝对不灵。老婆看电视,孩子写作业,男主人坐在一个角落,吭哧吭哧的刷,枯嗤枯嗤的揉,各安其事,互不干扰——有些家庭的晚上,情形就是这样。虽有玩物丧志之嫌,但文玩之中的“文气”,潜移默化的影响人、改变人,吃喝嫖赌,生气打架,因此少了。我曾问过一位朋友:您这么下功夫,是您玩它,还是它玩您?朋友笑了笑说:甭管谁玩谁,玩呗。好一个玩呗,和谐社会,文玩也算是做了贡献了。

玩的心态和玩的文化的兴起,拉动玩的经济的发展。不少人靠倒腾文玩而步入小康,我的家乡,2020年将召开世界休闲大会。休闲,说白了就是玩呗;世界休闲大会,就是全世界的人一起玩。往大了说,中华民族伟大的复兴之梦,就是有资格、有实力,和世界玩。我们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架子一直端的稳稳的,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民族,终于有心情、有能力玩了,不也是一件幸事?

对于老百姓而言,是玩核桃还是被核桃玩,都无所谓,只要乐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于世界而言,是你玩我,还是我玩你,也无所谓,关键是平等互利,大家一起玩,正所谓: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人性就是如此的莫测,不要说高深的哲学和玄奥的科学,也许一个玩字,我们都无法读懂。更不要说比科学和哲学更加微妙的人际学,到底谁玩谁,真说不定。

孔建斌
封面及文章插图均为顺义区教育信息中心孔建斌摄影作品,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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