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怕细算
单身时上灶,早晚两顿都是馍,一年要吃掉一千多个馒头,若堆于一室,需半间。忽就想起初中时的老师骂学生那一句,“造粪机器”,同学者,同师也,某次说起,都还记得。人生逆旅,我亦行人,若不留下几行雪泥鸿爪,做一二有益之事,真就对不住这些成为馒头的食粮,日勤不怠,生活不苟,或可稍许慰藉。
账怕细算。一年喝进多少筒的水,多少瓶的酒,多少壶的醋,吃进多少扇的肉,多少篓的菜,多少筐的果,再则倒掉多少锅的饭,多少碗的汤。为求得心安,将骨头置一处,附近经过流浪狗,将鱼刺置一处,旁边住着流浪猫,将米面置一处,树上等着麻雀与斑鸠。与动物往还,惟有回报,而无风险。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料也会有此般朴素的喟叹。我不吸烟,瘾君子一年下来,以件计,我不饮乳,喝奶者一年下来,以桶量,还不会开车,虽说活动范围局限,一年下来,或可省去成吨的油料。自己的这些文字,小我胸臆,无病呻吟,自知无益于世,遂取废纸书写,篓中积攒,终以可回收品处置。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有生命,无非大自然循环中的一粒。自从被异化,人定胜天,改天换地,已然脱离常轨,每每超乎自身所需而超采。三竿两竿之竹,巢林一枝;一寸二寸之鱼,聊自足耳。曾经以为必不可少,实则可以替代;曾经以为刻不容缓,只是重要而已。生命所需,不过尔尔,霍金有个日夜悬心的问题:“人类已步入越来越危险的时期,我们已经历了多次事关生死的事件。由于基因中携带着自私、贪婪的遗传密码,人类对于地球的掠夺日盛,资源正在一点点耗尽,人类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不能将赌注放在一个星球上。”作为一个庞大的开放系统,地球无需拯救,只需呵护,对多数人而言,眼前温饱,才是首要关切,赤裸裸的现实,能一巴掌将所有风雅拍碎在地。物质追求,澎拜动力,难免附膻逐臭而来,黄金为父,白银为母,铅为长男,锡为少妇。国人重节流,西人重开源,怕就怕开源,其意味着无尽的攫索。楼空贼不走,欲望无限,然多余什物,再好也垃圾。
人在旅途,留下辙痕,说到此,有为不如无为,自律的顶端是孤独,独孤的顶端是自由。山水画中有澄怀观道之说,即通过赏画,滌除胸垢,进入平和无我境界。吃米带糠,吃菜带帮,别人以为清苦,实则以苦为乐。今生往事,轮转无定,历史赋予人性面孔,每个人都在重新寻找生活的意义,无我境界,也自我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