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节选)
路,花斑斑地刻满车辙纹,发着霉味,
以一条正在蜕皮的老蛇的狂跺暴烈
绞扭着.又重新钻进树林,芋叶
在此地茂密,民间传说在此地开始。
日落是个威胁,当我们沿着沥青路
登山,走近她的房子,而薯藤
在发着苔鲜黑臭的路边水沟上争执,
百叶窗在闭合,像名叫蒂玛丽的含羞草
闭合眼皮;接着——半透明如纸灯笼,
一座一座房子,灯光从肋条透出,——
路的黑拐角处她有一盏自己的灯。
那儿就是童年.以及童年的告终。
萤火时刻,伴着滚水在煤油罐中
咚咚作响,她开始回忆当初
她给我和我兄弟讲的故事。
她每叶每叶,就是加勒比海的图书库。
那芬芳的源.我们难忘的幸福!
西多娜,她的头崇美庄严。从她声音
的沟谷里,黑影一一站起,走路。
她的声音在我书架上旅行。
她就是灯光,两个分不开的双生子
凝视着,入迷地,合成一个黑影。
25
太阳把我的脸膛烧成了赤陶。
脸把大阳窑的热度一直带进屋中。
但我珍惜脸的皱纹犹如蓝的水纹。
蚊呐围着锯齿形的仙人掌钻孔,
熔炉烧得夹竹桃的刀叶全部卷刃,
一根圆木,涂满了狂乱的符号。
一座石屋在台阶上等。白的门廊在烧。
告诉你海涛带给我的许诺吧:
你格见到透明的诲伦走过,宛如
阳光下的烛焰.沙地上的轻烟,
朦胧而无影。我的手掌被纤绳
切割,我拉这条船拉了四十多年。
我的爱奥尼亚是烧焦的草的味道,
是烤焦的桶柄吱嘎叫向铁锈的群岛;
我爱的诗行里保留着全部节和疤。
我等了整个昏晕的下午,热得没法思想,
这陆中之诲的缪斯还在等待命名。
而绷紧的地平线从这咸而暗的房里
什么也捉不到。椅子出汗。纸弄皱地板。
一只蜥蜴在墙上喘气 埃象锌一样闪亮。
这时在门亮里:不是胜利女神在解凉鞋,
是个姑娘在拍脚上的沙,一手扶着门框。
(飞白译)
27
此地的某些事物不自觉地美国化了——
锁炼般相接的篱笆把海边空茫的咆哮
和空旷的球场棒开,间隙处
“帝国”声低吟成“低国”声;
在灰色的金属光中一只早到的塘鹅,
熄了引擎,在冰冷一如缅因州外貌的粉红海上滑翔。
这光温暖了白色、渴切的机身两侧——
它停驻于圣托马斯斑驳山丘下的
起降跑道。那些库房,褐色、实用的飞机库房,
真像上次大战占领期间所见。
夜把恶臭遗留在木麻黄树下,
别墅围起栅篱隔开本地人散步的沙滩——
来自不幸岛屿的非法移民,
他们羡慕小小水螅也享有工作权利。
此地偷渡入境的螃蟹和软件动物是公民,
而树叶拥有绿卡。推土机颠簸
掘出山丘,但我们都知道这是
工业的尘灰,不得不包容。不久——
各方面的波纹将是一大片
由永不熄火的太阳乙炔焊接而成的锌。现在
落下的细雨是美式的雨水,
在沙上缝缀星星。我的血球
也同样快速地改变。我畏惧那些移民渴羡的事物:
他们制作的多星图案——邮局上方的旗帜——
尘土的特性,在我脚下变动的忠贞。
50
我曾分别给我两个女儿每人一个海贝,
是从礁上捞的,还是沙滩上卖的.我已遗忘。
她们用作制门器或书档.但海贝湿润的
粉红色的腭是天使们无声的歌唱。
我曾写过一首诗叫“黄色的墓地”,
那时我才十九岁。莉姬的年龄。现我五十三。
我挤出的这些诗句像长满青苔的石堆
与任何传统无关,都像石头一样
坠入海底,沉淀,但求它们幸运地埋
在石堆深处,埋在海的记忆里。
让它们,在水中,像我搞水彩画的父亲,
投入他的工作。他成了自己的一个影像,
在仲夏的阳光下摇晃,晕厥。
他名叫沃里克·沃尔柯特。有时我深信
他的父亲,是以爱或苦味的祝福
为他取这名字纪念沃里克郡。讽刺
仍在继续。如今,当我重写一行诗,
或在速干纸上画椰子树写生,
像他无力的手画的那样.女儿的手在我手中动。
海贝在海底移。我曾把父亲的墓
从卡斯特立斯发黑的英式墓碑丛中
移至一个地方,在那儿我可同时爱两者——
爱海洋和爱他的永别。青春比小说更浓冽。
晨雨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