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话】水粉瓶

敬请聆听滕延娟讲述缑城老故事

水

粉

瓶

                   滕延娟

小时候，县城街上总有一个满脸搽水粉的老婆婆，右手执伞，左手挽一只包袱，在街上走来走去。

她身穿清朝妇女的大襟衣衫，这种衣服与一般的大襟衣服不同，袖口很大，领口特别高，有滚边。人们一看就有一种霉气扑面而来，似一枚出土文物。特别是那厚厚的水粉把自己的长脸涂得又白又怪，眉圈还勾出一圈淡青。孩子们跟踪大喊：水粉瓶，水粉瓶！她任凭孩子如何呼喊，总是踽踽独行走过街头，满脸是安详与平静。乡人不解为什么她总要拎这只包袱？为什么要涂这么厚的水粉？

水粉瓶家在我们的后道地，是我们多年的邻居，但她孤寡一人总不与人往来。听说她出身于官宦之家，后来败落。到夫家后不到几年夫死，临解放了两个儿子又相继而死。但水粉瓶很平静，她每天搽脂搽粉，穿着清末时姑娘出阁时的服装，每天挽个包袱上街，没有哭声，不诉幽怨，那种积极冷静的人生态度是一般人不能企及的。她拒绝一切的帮助与友谊，只种着自己屋前的几畦菜地。

我从小就是一个探奇寻幽的野囡，很想到下道地水粉瓶那儿去，但母亲就是不让。这天，我偷偷地与几个小孩到水粉瓶家去了，只见两间破旧的平屋，平屋前是天井，没遮没墙。阊门已倒坍，天井旁栽有一株什么叫摘摘梅的小树，绿绿的细叶，很是撩人眼目。水粉瓶主要是靠朝东小门外的一片园地谋生。春夏秋冬，她自己荷锄耕种，我好几次看她粗衣笠帽在菜园里艰难地锄地，这种情境很难与街头一身清朝服装、满脸水粉、霉气弥漫的水粉瓶连在一起。

我们进去时，她就睁起了眼睛，她刚刚手执梳子在梳头，白花披披的头发披在后肩。我们走过去，看见她屋内绳床瓦灶，蜘蛛网结，墙面都是青苔斑斑，床是用两张旧太师椅搁的，边上还有一口红板箱，一只不能上锁的红衣橱。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她要挽个包袱上街，她说里面是文书档案，是命根……

作者

滕延娟

宁海跃龙街道人，浙江宁海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多年，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心悠悠》。笔调细腻婉约，情感丰富饱满，以刻划小人物见长。

  宁  海  话   

第31期

文 字丨滕延娟

朗读丨滕延娟

编辑丨小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