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成长记｜3岁8个月 / 开普饭

离国庆节还有差不多两周的时候，元宝忽然仰着小脑袋问我：妈妈，我们好久没坐飞机了耶。

带娃过程中日益学会见风使舵的我，迅速精准判断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大好时机，于是清了清嗓子回答：元宝，我们还有13天就去坐飞机了哦，不过，坐飞机之前我们要做好准备，机长还有空姐会检查的哦，不然没有资格坐飞机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坐飞机”频繁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成了我教育元宝的尚方宝剑，比如生病了要吃药，不然感冒上飞机会传染给人家，元宝二话不说，端起药自己喝了个精光，比如睡觉前不能吵，不然休息不好没有体力坐飞机，元宝遂自己盖上被子，乖乖睡觉，什么滚来滚去睡不着？不存在的。

甚至剪头发，看牙医也被我列为“坐飞机”前的必要准备工作，次数说得多了，元宝虽然也忍不住怀疑，小眼神滴溜溜转啊转不像一开始那么笃信，但他依然审时度势，决定不能影响他“坐飞机”这一头等大事，还是选择百分百配合。

素来视剪头发为大敌，每次必殊死搏斗的元宝，为了心心念念的“坐飞机”，忍辱负重，在理发店里简直像换了个人，一声不吭，几乎做到了纹丝不动，让理发的小哥为之一惊，说从没见过剪头发这么配合的小孩，以为我有什么育儿秘诀问我怎么培养的？差点噗嗤一笑，其实元宝，不过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飞行”而临时性的卧薪尝胆。

剪完头发的元宝，没了一头金毛长发护体，外形上俨然换了模样，从一个日系的萌萌小正太瞬间变成一枚硬朗少年，和需要奔跑流汗的绿茵场倒是相配。

这个月和久未见面的天天约了次足球体验课，依然能看出两个孩子在性格上的显著差别，对于需要碰撞性的足球天天明显是退却的，一边估摸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小心翼翼，时刻提防着以防被无故牵连，元宝则是全力而上，就像是用生命在踢球般的投入，在我看来，这无关足球兴趣，更多的是性格使然，一个柔软弹性一个刚毅决绝，这注定元宝的情绪充满了太多的承转起伏，他会放声大笑也同样会哭的撕心裂肺……

元宝一天天倒计时，终于迎来了坐飞机的那一天。

格鲁吉亚旅行无疑是这个月元宝成长中的大事之一，上了飞机的元宝雀跃不已，一定要坐在靠窗的位置，趴着窗从上飞机看到飞机起飞，问题也是多到难以招架，妈妈那个飞机翅膀上发动机怎么那么吵？妈妈，我们的行李是放进了飞机的肚子里了么？妈妈，上面的那个按钮是什么意思？妈妈，我们的飞机怎么还不起飞？

我的大脑一直在飞速运转，口沫横飞，天马行空的回答元宝旺盛喷涌的求知欲，扭头看陶，他正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悠哉悠哉，闭目养神，嘴角露出难以掩饰的微笑，为没坐在元宝旁边感到英明神武。

我们是在乌鲁木齐转机，有一个白天的空闲时间，乌鲁木齐市区没什么可逛的景点，于是决定去博物馆回顾遥远的过去，乌鲁木齐博物馆里的文物乏善可陈，最有名的就是楼兰干尸，特别久远的事物总有其恐怖之处，更不用说眼前这些缠着布条黝黑干瘪的木乃伊，哪怕顶着“楼兰美女”的称号视觉上也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原本觉得儿童不宜，还在想会不会给元宝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可元宝隔着玻璃柜，紧盯着3800年前的楼兰干尸看得毫不避忌，一脸若有所思，就像想穿越时空透过现象看清本质，然后抛给我一个终极审判似的问题：他们是变成了骨头了么？就像鱼骨头一样的。

我想起了小时候对埃及木乃伊沉迷的那段岁月，在古埃及人的信仰里，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另一个神秘的开始，是通往永生的第一道门，如今我的孩子竟也到了开始触碰人类灵魂拷问的年纪，让我深感生命真的宛若一场轮回，在孩子身上，你窥视到了过去，同时你也憧憬着将来，这便是养育孩子的乐趣所在。

小时候的我没有什么出远门的机会，去趟隔壁市里的亲戚家串门就算是见天见地见识世界，更别说在仅仅3岁多的年纪就亲眼目睹了三千多年历史的木乃伊，我理解那种对远方的深切渴望，以致于现在变成了一个在旅行路上刹不住车，带着元宝四处奔走的非主流妈妈……

如今这个全球化的信息时代，尤其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带着孩子去国外旅行并不是什么可望不可及的稀罕事，但大多数父母还是会遵循一定的轨迹原则，比如说目的地得是安全方便的日本、新加坡吧，能看海挖沙的泰国、菲律宾也不错，当听闻我要带元宝去格鲁吉亚之际，朋友坦言第一个反应是去百度，百度完了感叹原来地球上还有这样一个国家，接着本能觉得这必定是个人迹罕至，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

格鲁吉亚当然不是一个主流的亲子旅行目的地，这次我们人多势众，大大小小浩浩荡荡加起来共有15个人，元宝和乐乐是仅有的两个小孩，一开始两兄弟半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追我赶手拉手感情真切，但相处久了就像是来到“成田分手”的临界点，吵架抢玩具互不顺眼，然后没多久又玩到一块甜甜蜜蜜，争先恐后给杨老师当“护花使者”，任务是保护怕狗的扬老师，两个小小男子汉组成人肉铜墙铁壁，将狗狗阻绝于外。

格鲁吉亚宛如新疆与东欧的结合体，要说元宝玩了什么吧，也不尽然，但论印象最深的事，乌苏故里的牛屎一定榜上有名。乌苏故里堪称外高加索的秘境，是个自然原始譬如世外的小村庄，原始的意思就是进村的路不好走，村里的路也非常原生态，这里的牛和印度的神牛一样横冲直撞，随地大小便，一坨坨牛屎遍布在羊肠小道，一时之间难以下脚，让自诩从小在落后七八线小城长大，小时候也算是体验领略过中国最落后农村自然面貌的我也为之震惊，当天还好巧不巧下了雨，我在心里暗自揣测，这污水横流的惨烈景象一定会把大城市来的公主小姐吓得屁滚尿流……

还好我们都是环境的适应者，吃得了上等的红酒牛排，也踩得了布满牛屎的乡村小道，也包括3岁多的元宝，他一边惊叫“妈妈，这里有牛屎，妈妈，那里也有牛屎”，一边踌躇着找相对不那么“惨不忍睹”的地方走路，不由想起刚上大学的那一年，同寝室的上海本地室友说长这么大没见过牛屎的陈年往事，相比之下，格鲁吉亚此行，“忆苦思甜”的章节算是成功写下，你看，3岁多的元宝小朋友，不仅亲眼看过还亲脚踩过牛屎……

当然格鲁吉亚并非只有牛屎而已，恰如之前的每一次，这一路，我们同样收获了很多不一样的体验，目睹了层林浸染的秋色，也抬头瞥见过阳光下的雪山，遇上了节日欢庆的璀璨烟火，也在千年小镇邂逅了教堂里的美丽新娘，归根结底，旅行的本质是体验日常生活的不一样，告诉你在你的习惯之外，还有更多的色彩可能。皮实的元宝抗住了长途旅行的奔波并且享受其中，这对爱折腾的妈妈而言无疑是种救赎，并且有了新的期待，下一次我们又可以一起愉快玩耍。

回程的飞机上，元宝已然判若两人，他大概预示到了旅途的即将结束，反复问我飞机是飞哪里，口口声声抗议我不要飞上海，我要飞别的地方，回到家，一看到熟悉的环境，更是左右不情愿，坐在沙发上怅然若失，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洗澡叫他也不理，就像是陷入一个回忆的梦里不愿醒来，好久才回过神翻出铁道的积木开始搭火车。

但第二天就回归日常，爱极了幼儿园发的《蒙氏数学》，非要一口气做完，某种程度上，我和陶是元宝做题路上的拦路虎，每次我们都要变换着理由和元宝交涉：只能做5页，不能再多了……

因为2号摄影师陶太敬业整个格鲁吉亚之行拍了洋洋洒洒快5000张的照片，导致旅行回来后我一直在删照片，把那些连拍的，一样的，没对上焦的，随便按的风景照去繁化简，大浪淘沙，此项工作均在元宝睡着后的深夜完成，某天晚上我正删的起劲，身后忽然传来元宝的声音“妈妈，我不想你坐滑翔伞了”，元宝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起来正盯着我电脑屏幕上的滑翔伞照片看。

我于是停下来问“为什么呢？”

“因为太危险了。”

一句话像是划破黑暗，把深夜中的我感动的稀里哗啦，顿时抱了抱我的“四脚吞金兽”，当了妈妈之后一直忙的昏天暗地，各种待命，升级打怪，不再有“无所事事”的发呆时间，可是也不否认，偶尔也有幸福的高光瞬间，正如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