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之后,天气渐渐舒爽,佛手渐黄,就开始清供季了,麦婷君为我摄此图,再配此文,扑面皆是香甚矣。而今香橼、佛手已至,腊梅、水仙岁朝之物亦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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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
头
清
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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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之事,在春之海棠、迎春、碧桃,夏之荷、榴、夹竹桃,秋之菊,冬之牡丹、水仙、香椽、佛手、梅花之属。吾唯喜秋冬,梅花水仙,入座清芬,香橼佛手,堆盘鲜色。可以参茗柯之禅味,洗酒国之俗酲。
佛手,香橼本为同类,状如拳者,谓之香橼,谓之'香橼'者,言香气缘袭人衣也。俗以状如指者,谓之佛手。明人高濂《遵生八笺》谓曰:“香橼佛手出时,山斋最要一事,得朱砂红盘、青花盘、白盘数种,以大为妙,每盆置橼廿四头,或十二三者,方足香味,满室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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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
寿
之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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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朱多炡的《佛手柑》写道:“牵枝出织素,隔叶卷柔荑。疑将洒甘露,似欲揽伽梨。色现黄金界,香分白肉脐。愿从灵运后,接引证菩提。”入耳皆是福寿语。佛手谐音“福寿”。因此,佛手入画,多为民俗民风。在《三希堂画谱大观》中,佛手图谱不是与桃、石榴相配,就是与石榴、莲藕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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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
子
之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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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好香事,所植佛手,除却售卖,皆为自用,自七月至来年三月,由青而黄,无间断者,青佛手亦生根,观其生机,黄佛手闻其香气清冷馥烈。昔日沈三白闲情记趣,陈芸有言:“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间;莱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沈曰:“卿何远君子而近小人?”芸曰:“我笑君子爱小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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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
人
欲
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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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之物,有不识者,《一层楼》有载:“紫檀架上的大盘内盛着几十个黄澄澄的大佛手。白老寡不分好歹,拿起一个佛手便吃,妙鸾忙笑着拦住道:“那是吃不得的东西,你拿着玩吧。”白老寡装个鬼脸道:“这般一个好果子,象画的似的,也是白放着看的么?不能吃的东西,放在这里作甚么,竟不如放上几个红红的萝卜好。”一语未了,满屋人哄堂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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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
人
欲
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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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之物,亦有识者,章叔达一日同数友过凌太学家,见几上佛手柑颇多。信口曰:睹君佛手,顿生盗心。若靳分香,宁甘遗臭。言下之意便是你要是不分些佛手给我,我可就给你偷走了,就算留下坏名声也要偷你佛手。佛手忌醉鼻嗅,嗅则易烂;木瓜忌出汗,汗出,用水洗之;惟香圆无忌。佛手、木瓜亦有供法,不能笔宣。每有入将供妥者随手取嗅,随手置之,即不知供法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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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
君
以
香
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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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香山诗“十指剥春葱”,谓女子之手也。香橼若为男手,那佛手则为女手,今日闲逸,欲为月老,引花草为夫妇。梅聘梨花,海棠嫁杏,橼臣佛手,荔枝臣樱桃,秋海棠嫁雁来红,庶几相称耳。吾友六月所购带枝青佛手,以水养之,渐渐生根,至今日虽以采摘四月有余,仍鲜润不已,宛若初折与枝头。照此历历,能至初雪落梅花开。一枝花草离与枝头,仍可渡过夏秋冬,未负秋娘“花堪折时直须折”之语。
中国人的闲雅,往往与自然相契。予从去年秋月置佛手二百枚,隔几日便施薄水,经冬使干,而香气不散。
古人所谓“人之精神,各有所寄”,历代文人雅士以草木为凭,皆是对自己情致的寄托,他们莳养花木的同时,也丰盈着清澹的精神世界。
古诗云:“可惜欢娱地,都非年少时”,为人父后亦有此感,昔造物者秘为清福,余今却为青钱白璧所累,而不能享,方以售佛手为营生,未失雅人深致。佛手数斤,而闲情一箧,宛转余于诸君在十指间,置于书斋案头,一洗俗酲,能聊增吾辈清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