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来到眼前

今日寒露。早上出门，眼见得草地上隐隐现出白色霜花。果然应了这节气。又想起昨日清晨从外地归来，火车经过的路边稻田地里，全部泛着一层霜花，当时还惊讶才几日功夫就已是晚秋浓烈，这日才知原来是节气到了。什么时节有什么时节的气候特征，我的大北方，在这一点上，从来不含糊。

门廊里的燕雀早已搬离，不知去往何处，空留两个土灰色巢穴在那里。杨树叶子黄绿参半，风一过，瑟瑟飘零。院子里的大丽菊依然挺着花枝子，她们是十月里的女强。浓妆艳抹，丝毫不颓靡。我在每天走着的路径上观摩秋天的模样，原来他们和她们都是爱得火辣的，憎恨与深情都写在颜面上，不隐晦，也不躲藏。秋，才是最傲娇的一个季节。

据说当下是“菊花正濃時。”十一放假期间，我在异乡的北山公园拍摄到大片的秋菊，全部金黄色，朵朵璀璨，闪烁光华。正是午时，阳光炽热，缕缕光线照射在这株株植物上，蒸腾起股股幽香。这香息浮在花丛上，既轻薄又多情，持久不散，肆意施宠。而黄菊娇羞，不肯婉拒。明晃晃的就是一个郎有情妾有意的光景，令人艳羡。

我在一旁拍照，亦引来众多游客来此取景，只好退开。我素来不喜人众的喧哗，内质里的孤独感也不愿与他人分享，自然见不得这众人的纷拥直至。再回头，发现有两三个半大孩童在菊花丛里奔跑，心里不免一疼。又不能去干涉，只能黯然离开。也知那香息会因了这突然的纷扰而渐渐散开，它不知飘向何处去了？我在不远处愣怔了许久，也无人知晓，我的那句隐在胸口的残诗该如何续写？

菊有黃華。人也有。在深秋之际，我从远方而来，并不知道这里有一丛丛的菊花盛开，我们只是偶遇，却彼此有了疼惜。我在每一朵菊花的盛开面前打开自己，释放出忧郁的情绪。这些情绪也漂浮在花朵上空，被菊吐纳呼吸，循环往复。这些情绪慢慢变得纯净起来，不再混沌，清澈干净。我便重新接纳了它们，让它们经停在我的心间。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一点点浸透了我的发肤。我心里，也有了菊花黄。

秋菊照片发在朋友圈里，立即被朋友看中借走。她还不忘了告知一声，说了喜欢。我想我是遇到了同性情的人。在美的事物面前，我们都没有抵抗力，会四肢发软，额头微汗，心海掀起波澜。就像我，在人生的很多重大事件面前，往往没有决策感，但若逢到了真正的喜欢，是断断不肯放弃的。小到遇见一朵花开，大到爱上一个人。我的世界里有很多的微弱，但不妨碍我的独自。那是无人知晓的一块田地，我在里面种植了很多的植物，十分繁盛，灿如春花，绚如秋红。

寒露一到，北方的天气不再是凉爽，而是寒冷。过不了几日，这黄菊自会在寒霜面前腐烂成泥。幸好，我在她最光华的时刻与之相逢，我因见了她的美而完全忽略了她即来的谢。这是我们之间的情缘。我与某些人也是，彼此在最得意时成为好友，已是深重的情缘。即使被选择在我最困顿的时候离开，我却不能有怨恨。也不会有。我只会庆幸自己的灰颓不被人看见或者同情。我同这菊花一样，偶然经历了寒霜，但根部的须脉，还在继续延伸。

等一场雪来，等一个冬天来。而唯有等到了这一切，接受了这一切，才能等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从来都是这样的，没有过不去的严寒，也没有迈不过去的门坎儿。一个心存希望的人，不会在秋天的萧杀面前跪伏下身子，土地越来越坚硬，可我们的心，会始终保持一份柔软。

朋友安锦在圈子里说：“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喜欢我自己。喜欢的孤决而深沉，清寂而无望。”我看了这句，眼底便有了泪花。我们都是一直在爱的路上渴望遇到爱，而又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的女子。唯有在一切的聚散分离中，小心而固执地呵护好自己，才是作为一介女子的本分吧？说到底，这世间的所有得遇，都不是无缘无故而来，我们收到的将是最好的，亦是最值得珍惜的。